第九章 歡迎來到NHK
找到山本家沒費什么事。
遠野極樂停在門口的時候,旁邊一個穿著西裝的瘦弱眼鏡男湊了上來:“你好,我是NHK的佐藤,請問你是山本家的……?”
他說著掏出來一張名片恭恭敬敬遞了過來。
NHK?遠野極樂記得那是個櫻島電視臺的名字來著?好像是說家里能收到他們電視信號的都得給他們交錢,這個西裝男是來收電視費的么?
遠野極樂接過名片一看,上面確實寫著“NHK”三個大寫字母,但是下面用小字寫了這個縮寫的全稱——“櫻島家里蹲協(xié)會”。
這跟他想的那個NHK電視臺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著嘛!
名片上還寫了一個名字,“佐藤俊雄”,職位是“社員”。
遠野極樂上上下下打量了眼鏡男好幾次,直到對方不自然地訕笑著縮了縮脖子,這才用警惕的語氣開口:
“你找誰?”
這主人家一樣的口吻立刻就讓眼鏡男誤會了,他訕笑著,背臺詞一樣念出對白:“我們NHK協(xié)會致力于幫助因為各種各樣原因而呆在家里的人回歸社會……”
他強自鎮(zhèn)定地在遠野極樂狐疑的眼神里念完這段公式化的話,然后縮著脖子扶了扶眼鏡,“那個,就是說,我們協(xié)會聽說山本先生現(xiàn)在暫時在家,所以就由我前來提供幫助……”
“我怎么沒聽說過你們這個協(xié)會的名字?”遠野極樂皺起眉頭,“新聞里說最近詐騙盛行……”
他故意拉長了句末以營造一種懷疑的語氣來,果然眼鏡男急急忙忙就開始辯解:
“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們NHK協(xié)會是在政府注冊過的正規(guī)機構,絕對不是什么可疑的詐騙團伙!”
遠野極樂將信將疑的樣子,“你們從哪里打聽到山本哥哥的資料的?”
“是社援局,我們協(xié)會是社援局的合作單位,幫助山本先生回歸社會就是社援局給我們的委托,我?guī)Я松缭值氖跈辔臅鴣??!?p> 眼鏡男越說思路越流暢,從手里提著的公文包里找出一份文件殷勤地遞了過來,“落款有社援局的公章,你看?!?p> 遠野極樂接過文件快速翻閱了一下,文件內容確實是公式化的委托“櫻島家里蹲協(xié)會”協(xié)助援助對象“山本康夫”回歸社會,落款處蓋了鮮紅的公章。
而且,這份文件里還附帶了“山本康夫”的簡單資料,只是上面的照片還是穿著高中制服的,而且照片里是一個大餅臉少年,怎么也沒辦法跟昨晚那只妖怪聯(lián)系到一起。
遠野極樂沒有拖時間,草草看了一遍并裝模作樣著重在落款處停留了幾秒,然后就把文件遞還給對方:
“這個時間花子阿姨出門買菜了,山本哥哥應該在家,你試試按門鈴吧,山本哥哥不愿意開門的話,花子阿姨很快就會回來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p> 他沒給眼鏡男多余的思考時間,擺了擺手快步離開。
——再不走,對方就要反應過來問他名字了,無論是編假名還是報真名,潛在風險都不會小。
遠野極樂聽見眼鏡男在身后說“哦哦,謝謝”,隨后就是門鈴的聲音響起。
他本來就是來踩個點而已,真正的重頭戲還要等到今晚。眼鏡男手里那份簡短的資料算是小小的額外收獲,也算不浪費遠野極樂的一番表演了。
走出十來米之后,他聽見門打開的聲音,側頭用余光掃了一眼,開門的是他剛剛走開的山本家。
還好走得快……不然就要露餡了。
遠野極樂暗暗松了一口氣,他又不是這附近的居民,山本家的人根本不可能認識他,要是那眼鏡男因此起了疑心的話處理起來還是有點麻煩的。
還有另一邊……
想到剛才那兩個家庭主婦口中所透露出來的消息,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鹿遊家再次死人了。
合理猜測的話,有可能是昨天山本康夫去他家找鹿遊花見之前做的,畢竟他親手殺的山本康夫,相較于對方詐尸他更傾向于認為鹿遊家這次引來警察的死者是死在山本康夫之前。
當然,別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比如山本康夫詐尸了去殺人泄憤,比如鹿遊花見昨晚離開后回家的時候被妖怪盯上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了某只妖怪的肚子里,比如幽靈其實具有僵尸的某些特性、突然就狂性大發(fā)殺害有血緣關系的親人……
胡思亂想著,他慢慢往自己的住處走去。
他不打算介入鹿遊家的事件當中去。
誠然,這起殺人事件里有可能有妖怪出沒的線索,但是風險太大了,警察肯定已經(jīng)盯上案發(fā)現(xiàn)場了,遠野極樂貿然一頭撞進去的話未免也太蠢了,他并不打算親身體驗一下櫻島警方為了盡快結案的手段下限能低到什么程度。
事實上,他本該昨晚就過來這邊查探的,一來有鹿遊花見這個帶路黨在省去不少工夫,二來山本康夫剛失蹤,他的家里人警覺性這時候是最小的,遠野極樂走一趟的風險很低,更不需要跟周圍人打聽。
留下的痕跡越多,被牽扯進去的風險也越高,他還不到能夠橫行無忌的層次。
不過有些事做了也就做了,遠野極樂不想委屈自己去忍受踩雷的鹿遊花見。
何況,昨晚還下了暴雨,他真的出了門的話怕是也未必算得上是一個好選擇。
經(jīng)過一天的暴曬,空氣里的潮意已經(jīng)干得七七八八了,不過公園的樹蔭下還是依稀能看見昨夜的暴雨留下的痕跡。
平田莊的金屬樓梯上已經(jīng)沒了遠野極樂今早出門時的一洼洼小水窩,踩上去梆梆作響的。
——這公寓很好理解地用了房東的姓氏來命名,遠野極樂有想過會不會是房東的祖產(chǎn),不過一直沒機會問出口。
他邁上最后一節(jié)階梯,轉身要去開門,樓下匆匆冒出來一個人影叫住了他:“那個,等一下……”
聲音有點弱氣,像是那種被欺負多了、說話大點聲都會擔心地注意看吵沒吵到周圍人的感覺。
遠野極樂停下動作,扶著走廊欄桿往下俯視,一個黑長直踩著拖鞋“嗒嗒嗒”從樓下小碎步跑了出來,抬頭望了過來。
“那個,”黑長直伸手扶了一下久不見陽光而呈現(xiàn)病態(tài)白的臉上的大大的黑框眼鏡,另一只手無所適從地捏緊了身上歪歪套著的運動外套的衣角,底下貼身的背心繃得緊緊的,短褲下一雙白膩的長腿緊張地并攏著,“請問…您有見過一只小貓嗎?”
明明看上去比遠野極樂年齡要大,她用的卻是敬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