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八 伐上黨(二)
一路沿山徑行軍,并無停歇,越走越累,汗透衣裳,很是難受。路過寬敞處,有駐防之軍便是遞水于過路宋象軍喝。士卒有欲溲溲放水,亦是與伍長說聲,便在路邊解開褲帶,撇撇溲溲了事。想搞大的,卻是委實不愿,能憋即憋。不然,于路邊一蹲,讓人白看不說,還不知要受多少取笑。
到午時,眾軍皆是腹中空空,甚感饑餓。宋象卻是一再傳令,催促快行。各軍于是次第便宜行事,邊走,邊吃起干糧。邊走邊吃過午食,好多人雙腿已然走到發(fā)麻。掉隊之人漸多。都尉府軍吏皆是見一個記一個,拿出木牘、筆墨,問明何軍何職何名,清楚記下,又要掉隊士卒,庶子,雜役按手印畫押。待今夜宿營后,都尉府自會查掉隊之人去向。
又走半個時辰,約莫未時過半,一馬當(dāng)先,走在隊伍前面,主將李喜望見殘破關(guān)壘。此地乃韓國所建國境關(guān)隘。前歲歸趙后,便是聽王命拆除矣。地方寬敞,房屋皆留,只是關(guān)壘長壁,門樓盡去。駐守此地秦軍見宋象軍來,便是移開道中木壘。
過關(guān)走出不遠(yuǎn),便聽到了前方隱隱傳來廝殺聲,李喜忙雙腿一夾馬腹,手抖韁繩,口中呼喝。戰(zhàn)馬立時由走而奔,一下串出好遠(yuǎn)。身旁眾軍皆是撒腿疾走,緊跟追上。
一閃過彎道,眼前豁然開朗。只見遠(yuǎn)處山隘,兩個堡樓居于山上,三道長壘倚樓橫亙,攔住前路,一陣陣箭雨如串串黑風(fēng),上下飛掠。樓上,壘上黑點晃動,關(guān)前地面秦軍結(jié)陣攻關(guān),其狀慘烈。李喜勒馬坡上,眉頭緊鎖,心中思緒翻騰。胯下戰(zhàn)馬引頸嘶鳴,馬蹄踏地有聲。
一眾秦人圍到主將身邊,眼望戰(zhàn)場,皆是滿面陰沉。正躊躇間,坡下一騎快馬迎面而來,馬上軍吏未及靠近,已是高聲大喊:
“來者可是宋象軍?”
“正是宋象軍屬下,主將李喜?!?p> “請于路北扎營。我軍苦戰(zhàn),都尉不及出迎,忘主將見諒?!?p> “無妨。只是,路北皆山林,如何立足?”
“自是伐木割草,稍加平整。主將,我尚須回報都尉,便不多言。駕?!?p> 眼看軍吏撥馬而還,沖下坡去,李喜亦是無語。放馬走出不多遠(yuǎn),便見到林淵軍當(dāng)?shù)浪⒈趬疽咽情]住。短兵上前問,卻是不得過軍壘。守壘士卒亦是指路北,叫扎營。李喜一見,便坐于馬上,開口分派人手,命風(fēng)堅軍伐木割草,季蟬軍于路上列陣,戒備,隨軍庶子雜役皆隨風(fēng)堅軍伐木割草。一時千人盡動。
一接將令,季蟬即令自軍當(dāng)?shù)澜Y(jié)守御之陣。五名百將,各領(lǐng)自軍,于五百主指定位置,兩兩并列,前后呼應(yīng),立盾為壁壘,云盾為箭棚,長矛手,大戟手立盾后,弓弩手于后,遠(yuǎn)看陣容嚴(yán)整,近看各伍緊湊。雖為守御之陣,亦可隨時變陣進擊,或散開,以伍野戰(zhàn)。季蟬自領(lǐng)短兵,于后單列一陣,于山徑上布成坤卦軍陣。
騎在馬上李喜,一直關(guān)注季蟬軍布陣,見其列陣快,陣容整齊,不由點頭。只是見各軍陣皆不足軍數(shù),心中不由黯然。再去眺望遠(yuǎn)處戰(zhàn)場,心內(nèi)只覺沉重。但要攻關(guān),又不知死傷多少兄弟,一邊思慮,一邊手上便不覺帶了勁,韁繩收緊??柘聭?zhàn)馬似有感,忽彈蹄刨地,引頸嘶鳴。引得左近馬匹皆是直打響鼻。
轉(zhuǎn)身來看的季蟬,見主將跳下馬來,便與身邊吳大耳語兩聲,離陣走近說話。見季蟬走來,李喜一展愁眉,露出笑臉。季蟬亦笑道:
“主將,我軍亦可伐木割草?!?p> “安心守御。左右山林茂密,軍情瞬息萬變矣?!崩钕策呎f話,邊把韁繩交給一旁跟隨的馬夫。
“諾?!?p> “累乎?”
“累?!?p> “攻關(guān)可有良計?”
“若有密道繞后便好?!?p> “妙乎哉,密道?!?p> “主將,我有意派斥兵于路右前出查探?!?p> “稍安。莫急。待都尉令來,再動不遲。”
“諾?!?p> “可聽得馬蹄聲?”
“何來馬隊?”
“莫非中軍騎兵來也?”
李喜說話,旁走幾步,好看清后面更多。季蟬亦是跟隨其側(cè)。果見山徑上塵土飛揚,一隊騎兵奔來,背旗果是中軍。
眼見前路有軍陣,騎兵皆勒馬,并舉手示意后隊。一大隊騎兵皆是放慢奔馳,勒住戰(zhàn)馬。卻見一騎越過前隊,來到李喜身邊,馬上都尉宋象低頭問道:
“何以當(dāng)?shù)懒嘘???p> “都尉,我軍正于路左扎營。當(dāng)?shù)懒嘘嚍榉罃骋u?!崩钕泊鸬馈?p> “前有林淵軍,何來敵襲?”
“前方林淵軍戰(zhàn)況不明,左右林木茂密,是以戒備?!?p> “善。且移開軍陣。我要見林淵?!?p> 與李喜說話,宋象亦向季蟬點頭,目光忍不住,在其腰間長劍上轉(zhuǎn)了一圈。李喜忙沖季蟬擺頭,季蟬亦邊點頭,邊向馬上都尉抱拳稱諾,拔腳跑去軍陣,下令兩邊移動,讓開道路。
中軍騎兵隨動,驅(qū)馬至林淵軍路壘前,便是高聲喊:
“將軍到,開路壘。”
林淵軍早見季蟬軍陣閃開時,便要移軍壘,聽中軍騎兵喊,忙是數(shù)人齊力搬開路障。中軍騎兵隨即縱馬而過,直奔林淵軍營壘而去。
站在路邊屏氣瞇眼,見眾騎中果有將軍王龁。季蟬一時睜目,頓時灰塵迷了,閉上眼是淚流而出。
馬隊過后,塵土彌漫,眾人皆是咳嗽,十分狼狽。待塵埃落定,季蟬方是下令復(fù)陣,眾軍又當(dāng)?shù)懒嘘嚕允亲h論紛紛。
至夜,營壘已成。然營壘之外,仍是重重山林。為防趙人夜里防火,臨山各營皆是又派人連夜伐木割草。營壘上火盆照亮,眾人身影投入密林之中,甚是怪異。
直到子時,各營方各自收隊,不再伐割。營壘里,臨壘值夜士卒,皆是警惕。營壘外,則有輕兵設(shè)伏,以備敵襲。更有斥兵于林中遠(yuǎn)出巡行,夜以繼日探察敵情。
待天明起身,季蟬又是快快披掛整齊,以備出戰(zhàn)。誰知,竟無戰(zhàn)事。只是奉命增派人手出營巡行,再即是伐木割草,把營壘外空地擴大。午后,又一前軍都尉率軍而來,在路南扎營。至此,軍中方才傳開,將軍將集前軍與中軍,在關(guān)前山徑兩旁扎下連營,定要攻破當(dāng)面二鄣。
于坡上,營壘中望臺上,瞭望戰(zhàn)場后,眾軍見林淵軍,不再抵近攀爬趙人關(guān)隘,而是推出高低不等箭樓,以地面箭陣與關(guān)上之?dāng)硨ι?。便是大致知將軍之意也。如此箭?zhàn),雖攻者仍處劣勢,卻是可少死人。攀爬關(guān)隘長壁,何其險惡邪。且趙人關(guān)隘長壁,依托二鄣,左右依山勢綿延,幾如長城矣,實難攻之。只是以箭戰(zhàn)細(xì)磨,殺敵少,戰(zhàn)事由此時日遷延,在所難免。
當(dāng)日,宋象軍中雜役便開始打造箭樓。連日伐倒樹木,正好用上。是夜,道路兩邊,木工之聲不絕于耳,皆是在打造攻城戰(zhàn)具。
營壘里,精力旺盛士卒毫無睡意,在營火旁玩耍,嬉鬧打斗。季蟬一走近,戰(zhàn)士便喊著看劍。季蟬直搖頭,坐在了六指身邊。跟來陳力亦是坐下。見五百主無意出劍,戰(zhàn)士復(fù)又摔打。六指看了眼身邊五百主,開口道:
“睡不著?!?p> “嗯?!?p> “想家?!?p> “不想?!?p> “六指,汝想家,便以為人皆想家乎?”
一旁陳力卻是忍不住插嘴說。六指嘿嘿一樂道:
“嘿嘿,我只想女子?!?p> 聽其所言,陳力尚未還嘴,一旁坐看斗架戰(zhàn)士皆是笑起。六指頓時不樂道:
“好笑乎?”
“汝有六姊妹侍候,何須想女子?!?p> 一方臉大漢挑事道。六指斜之一眼,歪嘴說:
“是比汝五姊妹略勝一籌?!?p> 聽其言,眾人皆是大樂,地上是笑翻倒一片。方臉大漢面上一紅,一時憋悶,卻又想不出詞來,斗嘴不贏。六指更是得意,抬起右手張開,大手上六根手指在營火映照下,格外威風(fēng)。
“我六指,抓握有力,落在女子乳上,所向披靡?!?p> “哈哈哈,未見多人一指,尚如此得意者!”
正在憋悶方臉漢子,立時反唇相譏道。六指長于斗嘴,卻是扭頭盯著壯漢道:
“何以知乃我多一指,而非世人少一指乎?”
“人皆五指,狡辯何益?”
“皆?我尚見人無手矣!”
“哦哈呦,砍下不算!”
“哈哈哈。”
一群漢子哈哈大笑,跟著又為摔倒對手的兄弟喝彩。季蟬擊節(jié)喝彩后,伸開手看了眼自己五指,擠了下身邊六指道:
“我以為,或上古之人皆六指。或千年之后,人皆四指?!?p> “或萬年之后,人皆三指?!?p> 六指扭頭看向季蟬笑道,在營火映照下,六指鬢須扎扎,面龐滿是歡樂。一旁陳力聽得卻是渾身一抖,只覺不寒而栗。季蟬點點頭,起身離開,走去另一處營火,陳力緊隨。
見五百主來,營火旁士卒皆要看劍。季蟬微笑坐下,卻未多言。起哄后,眾士卒皆復(fù)玩耍。只二毛仍仔細(xì)用劍削趾甲。
“日,別削掉趾頭?!标惲πΦ?。
“嘿?!?p> 二毛嘿一聲,瞟一眼陳力,又沖五百主一笑,繼續(xù)修趾甲。季蟬忍不住道:
“爾削趾甲,還是給劍淬毒?”
“嘿,一打兩就?!倍珮返?。
“誰吃一劍,渾身爽翻?!?p> 聽五百主言,營火旁眾袍澤是轟然大笑。二毛得意舉劍,嗷嗷炫耀,鋒利劍身在營火映照下閃耀寒光。
數(shù)日后,宋象軍接將令攻城。出兵之時,卻是與往日不同。林淵軍并未移營,只是騰出攻戰(zhàn)之地。而宋象軍亦未移營,亦未全軍而出,只命李喜、雷堤領(lǐng)軍出戰(zhàn),勿須爬城,只需箭戰(zhàn)。
手扶劍柄走在前列,季蟬心中稍安。不爬城,便可少傷亡。只是箭戰(zhàn)敵軍亦盡占地利。居高臨下,箭飛更遠(yuǎn),沖勁更大。
軍中趕制出箭樓,馬拉人推,接近趙軍守御關(guān)隘。于兩箭之地外,便是停下來,卸去馬匹,由馬夫牽回營壘。
季蟬軍分到兩個高大箭樓。季蟬將箭樓派給譚峰軍一個,華寶軍一個,葉桑、孟祥、魯能軍則在箭樓下布箭陣,在盾牌掩護下與守關(guān)之?dāng)硨ι洹?p> 士卒慢慢推動箭樓前進。箭樓兩邊皆有百人隊箭陣跟隨。季蟬跟在譚峰軍后,隨著箭樓行進,身邊短兵手挽盾牌,警惕守護。
愈緊關(guān)隘,愈感頭皮發(fā)麻。雖排于戰(zhàn)陣北側(cè),離敵北側(cè)堡樓稍遠(yuǎn),但關(guān)隘上趙軍材士密密麻麻,長壁綿延,人數(shù)數(shù)倍于我也。季蟬深感無力。待箭樓推到指定之一箭之地,未及攻敵,如烏云般箭雨,便是從關(guān)隘上而來,其中夾雜火箭,猶似流星一般,一溜煙跡,望之心顫矣。眾軍呼喝,舉盾防護。藏身箭樓后,季蟬恨的咬牙切齒,卻無處使力。待趙人箭矢落下,頓時軍陣中便響起哀號之聲。
“去,查驗傷情?!?p> 季蟬對身邊吳大道。
“諾。”
吳大稱諾,分派短兵去各軍陣查看。傷重不能戰(zhàn)之人,則須由五百主短兵,送去后面林淵軍營壘,營中自有醫(yī)官救治傷者。
趙軍一陣箭雨,竟是十輪,壓的季蟬軍無法開盾。只有兩座箭樓上開弓還擊,令趙軍攻勢稍緩。三座箭陣立時開盾,陣內(nèi)弓弩手隨即放箭,方仰射一支箭,又見鋪天蓋地箭雨來。
“盾!”
各軍百將、屯長、伍長皆喊,士卒應(yīng)聲合盾。
“嗖嗖嗖嗖,砰砰砰砰?!?p> 盾牌手眼看透盾而過箭頭,驚出一身冷汗。旁邊弓箭手去腰包中,掏出圓頭大鉗子,沖盾手示意一眼,盾手點頭,雙手持穩(wěn)盾牌。弓箭手伸出大鉗子夾住箭頭,向下使勁撇,木箭桿隨之炸裂,露出里面細(xì)細(xì)青銅箭芯,再使勁,箭芯向下彎曲,箭頭終是低垂下來,不再直直杵。
“趙人萎也!”
弓箭手邊收回大鉗子,邊是嘻言。躲在盾牌內(nèi)士卒皆是大笑。
“開盾,放箭!”
隨著呼喊,盾打開,箭在弦上,弓弩手立時齊射,一蓬箭矢射上青天,直飛趙人據(jù)守關(guān)隘。
至午,用飯之時,眾軍方是后撤半箭之地。待攻關(guān)二千軍皆退到指定位置,方才整隊,放下箭樓,走回林淵軍營壘中用飯。
譚峰帶人把箭樓上灰燼鏟了鏟,免得風(fēng)一吹,又燒燃起來。季蟬堅持在樓下守望。吳大與陳力在一旁陪,其余短兵則聽命先去用飯。
“五百主,不當(dāng)在此?!?p> 譚峰下地,便說道。
“我不餓。百將與眾兄弟受累?!?p> “不累!”
幾名士卒看著季蟬樂呵呵回道。
“午飯多吃點。午后又是惡戰(zhàn)?!?p> 季蟬邊說,邊向后面林淵軍營壘走去。
“如此箭戰(zhàn),真不如一氣破關(guān)爽快。”
“哦哈呦,如此已傷好多兄弟,憑爾本事大,一氣破關(guān)!”
“我一躍上堡樓,劍落樓塌,趙人盡滅!”
“吹!神仙來也。”
“比六指更能說邪。”
“我亦想一腳將此關(guān)踹塌。”
季蟬跟著混說。眾軍哈哈直樂。一群戰(zhàn)士有說有笑走向營壘,散亂黑色發(fā)絲隨風(fēng)飄飛,朗朗笑聲直上晴空,身后戰(zhàn)場寂寥無人。
午后,李喜軍,雷堤軍續(xù)以箭陣與守關(guān)趙軍對射。箭矢穿空,連綿不絕,一時遮天蔽日。藏身箭樓后,季蟬一直面色陰沉如水。身邊每傳來一聲慘叫,其心便恨意滔天。手攥劍柄,手背上繃緊,骨節(jié)發(fā)白。一旁短兵見五百主憋氣,亦是心急,只恨不能肋生雙翅,飛上關(guān)隘,斬殺趙人。從箭樓上換值下來陳力,卻是樂呵呵湊到季蟬身邊,顯擺道:
“我射倒二趙人!”
季蟬點頭,面上浮現(xiàn)笑容,看著陳力,關(guān)愛之情溢于顏色。一旁吳大卻道:
“汝自說不算?!?p> “樓上幕府、都尉府軍吏皆有見!”
陳力急言。眾軍皆笑。陳力方知被耍笑,抱著弓懶得再多說。箭戰(zhàn)甚是煎熬。耳聽嗖嗖箭風(fēng),眼看漫天箭雨,滿地箭矢,不由心嘆征戰(zhàn)之費巨。
“滿地錢?!?p> 陳力忽道。見身邊眾人望來,便是又道:
“制箭之銅,與錢何異?制箭之費,用錢少乎?”
“去撿,錢盡歸爾所有。”
“遣遣遣,爾自去揀?!?p> “國戰(zhàn)所費何止箭矢,我等每日吃喝,傷藥裹布,兵器盾甲,何者不費?”
“此箭樓不費乎?”
“聽聞林淵軍中在制登城樓車。”
“只是在林淵軍營壘中造而已,中軍雜役幾盡在林淵軍中。”
“如此相耗,不知到何時。”
“五月必下此關(guān)!”
“爾真將軍也?!?p> “是又如何?”
“樓車亦只當(dāng)面可用。兩邊山上,只能搭長梯,用抓鉤繩索。”
“待大攻之日,又不知折多少兄弟。”
“兩個堡樓實在可恨!”
“此地本韓趙國境。但從此山徑進兵,必是如此?!?p> “為何不從河內(nèi)發(fā)兵?”
“爾為大王則可。”
“哈哈哈哈。”
一群短兵在樓車后說笑,惹得一旁士卒分神,只盼早點到時辰,好收兵回營夜飯。
“將弓于我?!?p> 二毛說話,便去拿陳力懷里大弓。陳力護住不給,問道:
“作何?”
“我亦上樓射趙人?!?p> “哎,爾一短兵,執(zhí)盾揮劍擅長,射箭豈非白送箭矢于趙人!”
“我箭術(shù)如此不堪乎?”
“哈哈哈哈。”
眾軍又哄笑。二毛生氣,恨聲道:
“在此閑到卵疼!”
“爾到底想干趙人,想干女人?”
“皆想!將弓于我。”
“二毛,莫鬧?!奔鞠s開口說話道:“好生戒備。若趙人開關(guān)突襲。汝自有顯能之時?!?p> “廉頗老兒,守如處女,豈肯開關(guān)!”
“趙人自死裨將,便閉關(guān)據(jù)守,再無前出?!?p> “既知其始如處女,焉知其后不如脫兔?!?p> “倒是竄來呀,我等到卵疼!”
“夜飯多吃雞卵補補?!?p> “哈哈哈哈?!?p> 一群戰(zhàn)士混說哄笑,引得左右同袍側(cè)目。一陣箭雨又紛紛落下,只聽得嗖嗖砰砰亂響,又起慘叫之聲。頓時,一群短兵不再哄鬧,目光閃爍,靜靜藏身箭樓之后。
直到天色黃昏,方傳來收兵將令。箭樓里人皆是下來,眾人拖拽箭樓緩緩后撤。地面上箭陣則交替后移,掩護箭樓移動。但有趙人射急,便是開弓放箭還擊。直到箭樓稍遠(yuǎn),趙人不再追射,地面箭陣方是速退。
直到脫離趙人箭矢殺傷范圍,營中馬夫方是牽來駑馬,來拖帶箭樓,直到離敵軍關(guān)隘長壁兩箭之地后,方停下。看著一排停放整齊箭樓,眾軍皆是揚眉吐氣。各軍忙著打掃自軍箭樓,滅去灰燼以免復(fù)燃。其別自有軍中雜役修補。夜里,擺在營壘外箭樓,則歸林淵軍派軍守護。
季蟬清點自軍,輕傷者攙扶,重傷者用馬車運回自營。一日箭戰(zhàn),雖傷者數(shù)十,幸無亡者?;氐阶誀I,夜飯時是有酒有肉。季蟬安頓照拂過傷員后,方是回自己軍帳用飯。一直跟隨身后的吳大與陳力,一起在帳中吃起。
正吃飯,華寶與譚峰相攜而來,進帳便是送上醬菜,肉食。季蟬拉二人坐下,擺上酒杯,一起吃喝。
“我吃過?!?p> “再吃點?!?p> “喝酒少不了吃肉。”
“一起吃點?!?p> “今日一戰(zhàn),便可歇好幾日。可喜可賀也?!?p> “不止幾日?!奔鞠s咽下口中酒肉,隨口道:“都尉之意,每日兩千軍出戰(zhàn)。則半荀,十軍主將皆已出戰(zhàn)。而前軍有六都尉,若皆如此,則可歇近一月?!?p> “亦不知趙人,在關(guān)中囤積多少箭矢,每日射不停?!?p> “我軍射上關(guān)去箭矢,趙人亦可撿來復(fù)用。”
“趙人箭矢重,準(zhǔn)頭不好?!?p> “甚是?!?p> “不知何時能下此關(guān)。”
“先慢慢耗。”
“只是我軍甚缺一物,恐難以為繼也?!?p> “胡說,我軍何物不齊?!?p> “聽說中軍,即將在鄭人舊關(guān)處開軍市?!?p> “倒是多個花錢去處?!?p> “尚缺?!?p> “軍市何物無有?”
“女子。”
“哈哈哈哈?!?p> 眾人皆指陳力,哈哈大笑,端杯敬酒。混說起女人來,帳中便是格外熱鬧。
“呦呵,五百主帳中歡樂多多矣!”
“啊哈,祝兄,來來來,請坐,吃杯濁酒,與我等同樂!”
季蟬邊說話,邊起身拉過祝榮,到自己身邊坐下。祝榮即是來營中尋季蟬玩耍,自是隨即坐下,拿起酒杯,便與諸位同飲。幾人知校尉與五百主相熟,皆是相言甚歡。聽得說女人,祝榮卻是笑道:
“諸君莫急。我聽聞,有鄭女欲在軍市左近開舞樓?!?p> “哦!果有此事?”
“如此荒僻之地,鄭女愿來?”
“來也不夠用呀。我數(shù)萬軍于此,鄭女來者又有幾人?”
“比之莫有強乎?”
“正是。”
“為何不來?數(shù)萬男子,嗷嗷待哺,多好生意!”
“敬百將!”
“譚兄妙言?!?p> “我聽成坦胸矣?!?p> “哈哈哈哈。”
眾人哄笑不已。又議山中舞樓,費錢必多矣。正所謂物以稀為貴,不足為奇也。聊到興起,又一起敬祝榮。
果然,數(shù)日后,軍市便是在鄭人廢關(guān)處開設(shè)。而在軍市之外,隔路相望,依山一排房屋,卻是為鄭人出錢租下,開起舞樓,樓中香艷鄭女近百,引得軍心大振。
于樓中觀舞,自是不用費錢,然點來吃喝酒食卻是極貴,好在鄭女妖嬈,陪吃陪喝,又任憑客人當(dāng)眾拿捏,亦是皆大歡喜。待要去房中小歇,自是又另算錢,所費亦是極貴。卻是讓許多舍不得花錢,或錢少士卒,只得站立觀舞,看人家吃喝快活。
整個五月,山徑中舞樓是生意興隆。數(shù)里之外趙國關(guān)隘,仍是屹立不倒。久攻不下后,前軍又來一輪。
六月十一,將令卻是不同。王龁命前軍,必于一日內(nèi)攻破二鄣,打通關(guān)隘。并親至林淵軍營壘中督戰(zhàn)。
數(shù)萬前軍至關(guān)前,戰(zhàn)鼓響起,漫山遍野皆是秦軍,關(guān)隘前平坦之地上,更是樓車,箭樓如林,士卒如蟻,密密麻麻,排開箭陣,頂趙人箭雨,步步進逼關(guān)隘。箭樓越推越近關(guān)隘,與趙人相射愈急。樓車一近長壁,便是放下跳板,搭上墻頭,短兵手舉盾牌,沖上關(guān)隘,弓弩手在后援射不墜,更有長梯搭上長壁,士卒舍命攀爬,一時洶涌,死傷戰(zhàn)士慘叫連天。
趙人以火油潑燒樓車,一時火焰騰起,濃煙大冒。秦人以所備泥土葛布滅火,浴火沖殺。樓車旁,季蟬命箭陣疾速仰射,手提長劍,又上下左右觀望,額頭冒汗,大張口,直喘粗氣,對滴落火油視而不見,任其于地燃盡自滅。忽跑來一名李喜短兵,高聲傳令:
“主將命五百主率軍登城?!?p> “諾。隨我登城!”
呼喊間,季蟬已登上樓車階梯,向關(guān)隘上飛快爬去。吳大、陳力等短兵隨即跟上,譚峰軍隨即變陣,聚攏到樓車旁,其余主將皆聞風(fēng)而動,向樓車聚攏,依次登城。
上到樓車頂,季蟬便見戰(zhàn)事慘烈,搭上城墻跳板仍在冒煙,焦糊之味刺鼻,腳下盡是死傷倒伏之人,敵我夾雜,落腳軟彈,季蟬不及多想,短劍亦出,提雙劍沖過跳板,不及上關(guān)隘,流矢飛來,季蟬沖上城頭,冒飛矢,揮劍接敵拼殺,與城頭同袍并肩,與敵搏戰(zhàn),長劍所向,必濺敵血。
緊跟而上吳大、陳力等短兵,見五百主身陷敵陣,皆緊隨而上,邊進邊放箭射敵,季蟬軍順登城樓車涌上關(guān)隘,頓添戰(zhàn)力,轉(zhuǎn)眼將趙人逼退。季蟬奮勇當(dāng)先,雙劍劈砍格刺,殺入敵陣,強壓敵盾,將在馬道上苦苦支撐趙人擠倒,瞬間馬道上仰翻一片趙人,季蟬收束不住,隨之撲倒,滾入趙人之中,一時頭昏眼花,心中驚駭,未及起身,一桿長矛刺來,長劍勉強一格,只覺長矛力大勢沉,堪堪格開一點,鋒利矛鋒頓時堵滿眼前,從面上滑過,頂?shù)筋^盔上一聲悶響,將頭盔系帶切斷,整個頭盔戳翻,長矛扎進身下之人,爆出慘叫,季蟬絕望大喝一聲,左手短劍猛刺趙人肋下,頓時破甲,熱血涌出,趙人傷重哀嚎,撲到季蟬身上,季蟬頓時夾在趙人堆里動彈不得,只覺渾身無力,血腥屎臭熏熏。
眼見五百主危急,陳力縱身飛起,臨空放箭,射翻一人,落下長弓一帶,弓弦繃住又一人脖頸,跌落馬道,弓弦崩斷,人頸亦豁開見骨,鮮血噴射,陳力棄弓拔劍,順勢爬起,與趙人廝殺。
隨其一同躍下吳大等短兵,舍生忘死,氣勢如虹,殺的趙人連滾帶爬,退出馬道,在地面立盾結(jié)陣,射箭防守。陳力等人連忙縮于盾后,恰逢譚峰領(lǐng)兵上來,見狀手挽云盾,帶隊順著馬道一沖而下。二毛正在拖拉五百主,見狀,忙是護住季蟬靠在石壁,讓出沖鋒之路。
靠在二毛懷里,直喘粗氣季蟬緩過勁來,仰頭一頂二毛胳膊,手握雙劍,掙起身,又沖敵陣。
“五百主!嘿!”
二毛著急大喊,卻是未拽住季蟬,只得起身,緊跟滿面血污,披頭散發(fā)五百主,沖鋒殺敵。
“小心堡樓上弓弩!”
“舉盾!”
“殺光趙人!”
眾軍呼喝,奔走殺敵。
“隨我沖關(guān)門!”
“殺!”
季蟬高喊,率軍殺向關(guān)門。眾軍皆呼喝,見趙人便殺,見飛矢來,便回射,竟有神來一射,正中堡樓上趙人,當(dāng)趙人怪叫跌下堡樓,眾軍皆讓,直到趙人砰一聲摔折在石道上,眾軍皆大噪歡呼。
混戰(zhàn)中,趙人死守關(guān)門。季蟬一意決然,順路奮力拼殺,即已沖下馬道,殺入關(guān)內(nèi),打開關(guān)門便是大勝!譚峰等百將皆率隊殺來,拼死奪關(guān)門。
趙人遍布關(guān)隘長城之上,堡樓之中,關(guān)內(nèi)卻是士卒稀少,即便關(guān)門處亦只守軍百人,未想秦人竟能殺到此地。方一接敵,便是死傷過半,剩下數(shù)十人擠于門洞中,一面拼死抵抗,一面砍開閘繩索。閘門上繩索粗壯,又經(jīng)泡制甚是結(jié)實,趙人砍來砍去,方砍去一半,便被秦人射死。
奪下關(guān)門,季蟬命四百將結(jié)陣御敵,命華寶與己開關(guān)門??赏煲硵嗟趵K,卻是犯難。眾軍七嘴八舌出主意時,關(guān)洞外又響起喊殺聲。季蟬雙劍在手,張了眼門洞外明亮戰(zhàn)場,回頭毅然道:
“皆有理。大木墩子,木壘皆搬來,邊起邊塞于閘門下,即便落下,能開一人可過之縫,亦是破關(guān)!起閘門!”
“吼!”
眾軍皆吼,頓時忙起。季蟬雙劍歸鞘,亦是齊力拉繩,手上冒汗,不時打滑。關(guān)門洞外慘叫不斷,亦分不清趙人秦人。季蟬邊拉繩索,邊是望閘門。眼見其越升越高,心中暗暗慶幸,關(guān)門樓上趙人未下栓抵住閘門,亦或友軍已是攻下城上門樓。眼看繩索被砍處繞進轱轆,季蟬心中更安。待閘門卡住,眾人隨即上前,一面呼喊叫外面莫撞門,一面把關(guān)門上包滿鐵箍兩根大方木門栓,一一抬起,合力拉開關(guān)門,攻門秦軍見門開,一起推門,大呼萬歲,蜂擁入關(guān),隨即殺散趕來復(fù)奪關(guān)門趙人。
堡樓上,一見關(guān)門失守,諸都尉面色大變,便是各生心思,卻是皆率親隨,退出堡樓,從亂軍中殺出一條血路,順山徑向東逃去。
關(guān)門處,季蟬于門洞兩邊結(jié)軍陣,防敵復(fù)來奪關(guān),又命人清開關(guān)洞,及關(guān)內(nèi)道路上雜物,以利行軍。忽聽得關(guān)外傳來如雷蹄聲。望去只見塵土飛揚,快馬如龍。
“騎兵!皆讓出洞!”
季蟬邊喊,邊退到關(guān)內(nèi),站到路旁。轉(zhuǎn)眼,中軍騎兵呼嘯而過,腳下隨之顫顫,如地震一般。馬上騎士或挽弓,或持長矛,皆佩劍,甲胄鮮亮,威風(fēng)凌凌,如風(fēng)掠過。
“趙人跑不掉矣?!标惲φ驹诩鞠s身邊樂道。
“在此耗我月余,活該被追殺?!眳谴笠а狼旋X道。
“五百主,此盔如何?”
二毛樂顛顛走來,遞過一頂頭盔,并未去看身邊,好似無窮無盡飛馳而過騎隊。
“甚好。汝所殺?”
“嘞,頭在此?!?p> 二毛一扒腰間一顆首級。
汗水流進眼中,季蟬一擠右眼,面上生疼。
“面熟?”
二毛問。
“疼。”
季蟬道。
一旁眾軍被二人說話逗樂,皆是笑起。陳力卻是轉(zhuǎn)過來,面對季蟬正色道:
“五百主再當(dāng)不得俊俏,今日破相矣?!?p> “?。 ?p> 季蟬大驚。
眾人皆唏噓,吳大不作聲,轉(zhuǎn)頭去尋醫(yī)官。季蟬又瞇了瞇右眼,不敢抬手去摸,心知面上已破。身旁中軍馬隊呼嘯而過,連綿不絕,馬踏石板,噠噠轟響,眾人皆是心神激蕩。
“五百主,醫(yī)官來也。”
“我無事。”
季蟬卻道,不肯讓醫(yī)官碰自己。醫(yī)官不樂道:
“咦,何故女兒態(tài)?”
季蟬一瞪眼,頓時面上又疼,露出苦相。醫(yī)官手扶其臂,讓其在路邊箭箱上坐下,伸手便從包中掏出塊干凈布,從腰間水袋中倒出藥水濕了布,去擦季蟬右面上血污傷口。季蟬疼的呲牙咧嘴。圍觀的陳力便嘴碎道:
“可不得留疤,賣相便不好矣?!?p> 其聲音不大,身后又有馬隊隆隆沖過,倒是無幾人聽清??筛叭藚s皆是忍不住笑出聲來。仰面就醫(yī)的季蟬,斜眼見幾人說是說,樂是樂,忍著面上疼痛,計較不來。
“可不得留疤。”
陳力又湊近醫(yī)官附耳念叨。
“哎呀!”醫(yī)官煩燥哎呀一聲,扭頭瞪其一眼道:“大丈夫留道疤又如何?”邊說邊是手上不停擦,季蟬疼疼疼。
“賣相便不好?!?p> 陳力回道。一旁眾人皆是聽清,哄笑出聲。
正沖過騎兵猛見路邊步卒發(fā)笑,不由扭頭看了一眼,見是醫(yī)官治傷,心中感慨,轉(zhuǎn)眼隨隊跑遠(yuǎn)。
醫(yī)官邊樂,邊從包中拿出膏藥,又取火折吹燃以熱膏藥。口中提醒五百主,貼上傷口,稍燙。待藥膏軟化揭開,便交予一旁陳力拿好,又從包中拿出指頭大個小陶罐,啟了塞子,把傷藥粉倒在傷口上。塞上小陶罐又放回包中,轉(zhuǎn)手拿過陳力手上膏藥貼,一手捏攏傷口,一手貼上膏藥。燙的季蟬肉顫。
“別動,免得扯動傷口,留下大疤?!?p> 聽醫(yī)官如此說,季蟬忙坦然忍住。醫(yī)官又從包中拿出滾布條,邊纏布條,邊吩咐:
“過兩日,我自會來與五百主換藥。切莫自解?!?p> 待包扎結(jié)實,便去醫(yī)治別人。如此一纏,季蟬右眼被完全遮住,頭發(fā)亦是披散,想叫住醫(yī)官,又不知如何開口。一旁路上,大隊騎兵仍跟打雷一樣隆隆沖過。眾人見五百主滑稽樣子,皆是想笑,便扭過臉去看騎兵,各自竊笑不已。
好一陣,數(shù)千騎兵方才過凈。關(guān)門前眾人皆是唏噓,感嘆。正聚在路中說笑時,忽又一匹快馬從關(guān)外飛馳而來,眾人忙是讓開。見來人騎在馬上盔甲不整,胡亂耷拉在身上,顛顛似隨時要從身上掉落一般,忍忍后,便是忍不住,頓時皆哈哈大笑。
掉隊騎兵汗津津,滿面漲紅,卻是無處說去,只是策馬狂奔,追趕大隊。眾人正哄笑騎兵之時,卻見走道五百主,抬腳卻一下撞在斜靠墻上大木,模樣滑稽至極。眾人頓時笑的更歡。季蟬心中苦悶,忽是想起獨眼,行走多有不易也。轉(zhuǎn)而手扶大木,又尋思是否該去尋獨眼,學(xué)些獨眼運用之竅門。一想兩日不得解開,便覺諸多不便,又想如此暑熱,裹布汗透,臭必難聞。
“五百主,可好?”
吳大走來,正色道。季蟬手摸大木,佯裝視木曰:
“甚好。此木甚重,好木?!?p> “可是未看見?”
“有看見,只未想已如此近矣?!奔鞠s不再裝,嘆氣道:“其為何蒙我右眼?我頭發(fā)亦未扎好?!?p> “哦,量如此順手好纏?!?p> “可如此從鼻上纏裹?!?p> “或用右眼,有礙傷口?”
“哎,來日面上留疤,女子不喜也?!?p> “雙劍公乘,何患無女愛乎?”
吳大低聲嘻言。季蟬嘿嘿直樂,眼見騎隊掀起塵土漸漸落下,左近喊殺聲漸漸稀少,烈日炎炎,天高云淡,心內(nèi)稍安。今日之戰(zhàn),當(dāng)?shù)盟賾?zhàn)速決。戒備之心一松,季蟬便覺渾身疲累,氣悶頭暈,只是不好外露,強打精神與吳大道:
“清點傷亡,報于我知?!?p> “諾?!?p> 吳大一抹額上汗水,應(yīng)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