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葡萄熟了等風的人
臨近八寶山公墓區(qū)四周的環(huán)境非常幽靜,寬闊的大路上只有三三兩兩的行人,路邊是濃密蒼翠的松樹和柏樹,頭頂上的烏鴉“呱、呱”地叫喚著,杜興雪抬頭仰望,看是否能循聲找到那烏鴉的蹤影,但讓她失望的是只有那干枯詭異的“呱、呱”聲,一陣小風吹來,她打著哆嗦?lián)Ьo了身上吹起的風衣,心想--真是難聽??!
幸好!這一路走來并沒有碰到公司的同事,這至少讓杜興雪稍感輕松一些。因為此刻她可沒有丁點兒力氣再去應付那些不熟悉的同事。
然而,杜興雪到了追悼會現(xiàn)場才發(fā)現(xiàn)很多同事早已等在殯儀館前的空地上了。負責追悼會工作組的同事們正忙著張羅到場的人簽到、發(fā)放白色的百合花。張艷和亞東她們各自執(zhí)著一枝百合站在陰涼的一個角落里說話,見到杜興雪來了,沖她招招手示意讓她先去簽到。
百合散發(fā)著一絲清清淡淡的甜味,杜興雪執(zhí)著百合舉在眼前,陽光透過花瓣照出了淺淺細細的紋路。
“興雪,你幫我發(fā)一下百合,我去一趟廁所馬上回來?!蓖挛⑽⒗艘幌露排d雪,低聲道。
杜興雪微微點頭道:“好,你去吧?!?p> “節(jié)哀順變!”杜興雪學著對方的樣子給每一個排隊的人發(fā)百合。
——“請問,樊總的葬禮是……”忽然一個清冷的聲音低聲問道。
杜興雪執(zhí)著一株百合抬眸便望見一個英朗的男子,他一身黑色西裝,手里拿著墨鏡,很有禮貌地在與人說話時摘了下來。他看人的眼睛清澈而帶著些許的悲傷之色,來這里的人大多都是悲傷的。只是除了悲傷,卻也有真誠。
杜興雪微微蹙著秀眉,隱約覺得這張臉似乎在哪里見過卻又想不出來,“對,先生。”她將百合雙手遞給他:“節(jié)哀順便。請在這里登記?!彼质疽馍砼缘牡怯浱?。
“謝謝?!睂Ψ胶芸蜌獾亟舆^百合沖她一頷首,舉步走向一旁在簽到簿上利落地寫下了“白秣劼”三個字。
杜興雪看著那三個字,再望著對方挺拔的背影,心中恍然,這一個星期以來,這三個字,這個名字不斷地在她的面前、耳朵里出現(xiàn),就是沒想到會在葬禮上遇到。
追悼會進行過半,杜興雪拉著張艷從殯儀館里走出來透透氣,她實在再沒有一絲心力能繼續(xù)看著家屬們哭嚎悲慟的景象。
她們站在殯儀館對面約百米處的一棵樹下,綠柳蒙蔭,隨著似有若無的春風軟軟弱弱地飄蕩著。殯儀館門外等候的同事排著長長的隊伍等待著進入。去瞻仰故去之人的遺容。杜興雪腦海里是剛才自己走進殯儀館時的狀態(tài),她根本沒敢看那故去之人的遺容,前一刻還干涸的雙眼卻就在此起彼伏而又哀傷的悼樂中止也止不住地流下眼淚。
這真是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啊,天藍的仿佛一顆巨大的藍寶石,散發(fā)著熠熠光芒。
最難過和無力的是什么?--明天的太陽照常升起。
是啊,太陽照常升起,無論如何,它都不會因任何人、任何事而有所改變。凡間的滄海桑田、悲歡離合在它的面前都變成滄海一粟,就算拼盡全力也不會濺起半朵漣漪。
這一個星期以來,杜興雪有種自己的整個世界都是灰色的錯覺,這種沉悶壓抑到令人窒息的灰色不單是來自這場追悼會,還有那頓與韓非林在咖啡廳的午餐,仿佛讓她頭頂唯一的一抹陽光都給遮蔽了個滿滿當當。
她遇到了困難,是的!杜興雪知道自己遇到了困難。
可是,她不知道該怎么解決,因為有太多的頭緒像是一團凌亂的毛線球需要她盡快厘清頭緒。
在她眼里彼上電子的優(yōu)勢和劣勢是一樣的明顯,所以“去”與“不去”成了一個難以抉擇的問題。在面臨選擇的十字路口她迫切地想要和韓非林商量,希望他能給她一些客觀的意見。可是,當她把和彼上電子程慶國、施鳴面試的經(jīng)過告訴韓非林時,他當時的表情讓杜興雪至今難以忘記。
那是一種不在乎甚至有些不屑的表情,他順手端起桌邊的咖啡,不以為意地笑道:“去那種荒涼的地方受苦,何必呢?你現(xiàn)在的工作不也很好么?”
杜興雪對他的提問一時沒反應過來,只當他還沒聽明白她的處境,于是嘟著粉紅的雙唇,說:“現(xiàn)在的工作像是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但要說‘棄之可惜’到底有何可惜,那只能說它有正常的節(jié)假日可休息,也幾乎很少加班,公司制度體系非常完善,我只當好自己的螺絲釘就好了,可是卻學不到什么東西?!?p> 韓非林對她內(nèi)心的焦慮沒有絲毫的感觸,邊吃菜邊聊,道:“你現(xiàn)在的上級對你不是很好么?何必去那種地方給自己找罪受???那個什么……興安縣你怎么知道結(jié)果會怎么樣?再說了,你差不多是理工科的廢人,去了不也是個小職員?”他似乎根本沒有察覺杜興雪如此焦慮最根本的問題是什么。
杜興雪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心平氣和地說:“非林,我現(xiàn)在的工作是很安逸,可是再過兩年怎么辦?我現(xiàn)在甚至還不能獨立完成一項工作,甚至根本無法判斷一項工作從什么時候開始,什么時候結(jié)束。這些我根本就沒有自己去做過,一直是這樣的環(huán)境我什么時候能成長?比我厲害的畢業(yè)生也好、有能力的年輕人也好,多的是。張艷對我是很好,我從她那里可以學到很多,但現(xiàn)實里,我不可能一輩子都跟著她?。∵@樣,我什么時候才能往上走?什么時候才能升職?”杜興雪的語氣有些焦急,臉色有些疲倦的蒼白,這才是她最大的問題。
對,再過兩年怎么辦?這才是她最大的問題。安全感,每個在外漂泊的人,總是缺乏安全感的。顯然這種感覺,對身為本地人的韓非林而言,他是根本無法體會的。
杜興雪放下筷子,大口大口地喝著檸檬水,方才誤食了飯菜里的一小段紅辣椒,現(xiàn)在辣的她舌頭都麻了。往上走,聽起來就像是個虛幻的概念??涩F(xiàn)實里,這就是現(xiàn)實,她想往上走,通過自己的努力去獲得自由和財富,能夠去做自己喜歡的事。
她不想去多理會那種酸到苦澀的檸檬水,雙眼里閃爍著灼灼光芒:“非林,我想去學習,我想學日語或者韓語,當然,在此之前我覺得其實更應該先把英語學好。我想學古琴,那種錚錚作響的琴韻讓人特別舒服。對了,你不是讓我鍛煉身體嘛?我其實一直想學跳舞,最好是拉丁舞,我在大學的時候?qū)W過,特別喜歡。單純的跑步實在太枯燥的了……”
她用一種向往的神采敘述著自己的喜歡和愿望,希望韓非林能夠跟她說些什么,哪怕是一句鼓勵的話也好。
可是韓非林臉色刷地就拉下來,甚至放置咖啡杯時那清脆的玻璃撞擊聲嚇了杜興雪一跳。他似乎無法理解她的世界,“興雪,為什么你就不能像其他女孩一樣,可以安生點兒呢?……學什么你不是三天新鮮?你總說你的夢想,這些就是你的夢想么?去那個鳥不拉屎的興安縣吃苦就是你的夢想么?你能不能成熟點兒?”他似乎根本不關心杜興雪此刻發(fā)白的臉色和失望的眼神,“我的一個女同學去年結(jié)婚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小孩,她沒去學什么日語英語,什么拉丁和……那個、那個什么琴,她不照樣過的很好么?怎么你就是沒個女生的樣子,怎么就那么能折騰?就那么想當個女強人嗎?”
“我……折騰?”杜興雪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男友,心里像是燒著了一團火,她都能聽到那團火焰噼里啪啦猙獰作響。她疲倦的容顏發(fā)白的讓人心疼,顫抖的雙唇出賣了她此刻的無助和憤怒。
她強忍著要跟他大吵一架的心情,努力壓抑著心里的怒火,道:“非林,你是本地人,家在這里,不會因為不努力工作而得不到工資就付不起下個月的房租,不用仔細計算水電煤氣每個月跑的字數(shù)。你不會有危機感,所以,你覺得你過的很好。在你眼里,你替我規(guī)劃了安份的結(jié)婚生子,那是你想要的生活??蓞s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還有我想要做的事、喜歡做的事。學習語言也好,學習琴棋書畫也好,那是我喜歡做的事,我從未想成為什么‘藝術(shù)家’!那僅僅是生活里的愛好,難道人活著除了對金錢名利的追逐,就不能有點兒自己的喜好么?就算這是奢望,但我依然在去往這條路上努力著,難道努力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也有錯么?我想做喜歡做的事怎么就成了女強人?我只是想做自己喜歡的事,過喜歡的生活,這跟女強人又有什么關系呢?”杜興雪越說越激動,甚至都站了起來,“不要說我,先看看你,永遠就守著自己家里的一畝三分吧?!彼龓缀跤盟粏〉穆曇艉鹜炅诉@些話,丟下怔怔的韓非林,甩手出了咖啡廳。
哦!去他的安生點兒!去他的女強人!
你哪怕有一點兒聽懂了我的意思,也不會再講出這樣讓人失望透頂?shù)脑拋怼?p> --呼!那真是一場四分五裂且令人失望透頂?shù)膶υ?,杜興雪至今回想起來都會由心底里涌出無數(shù)怒氣來,她從不知道原來在韓非林眼里自己努力追求喜歡的事是“折騰”,而不是個有上進心和有追求的女生,這真是太可笑了。
真是一場可笑的誤會。
或許這就是命,他的命是他生來是本地的人,可以不用像她這個從山溝里出來的女孩一樣,用拼死拼活地工作來維持生存。
“這場面……真是……讓人難受啊?!睆埰G深深地嘆了口氣,望著遠處那些哀嚎痛哭的人們。
是啊,這場面……真讓人難受。
人生真是太短暫了,她一直在為生存而努力掙扎著,自己喜歡的事兒卻什么也沒干,如果有一天自己也這樣不小心……一去不復返了,是不是也會為自己許多未完成的心愿而感到遺恨呢?
“朝樂朗日,嘯歌邱林;夕玩望舒,入室鳴琴。五弦清激,南風披襟;醇醪淬慮,微言洗心?!?p> 杜興雪有著自己向往的生活,她想要過那樣的日子。而她也知道,每一個想要的自由從來就不能輕易得到?;蛟S有一日,自己也會死去,那么,就讓那獲得從未有過的自由身體,燒化成灰,灑在她衷愛而永遠回不去的草原上,讓荒原的錚錚冷風帶向四面八方,在冰冷的雨水澆打中滋潤出小草長大。
杜興雪深深吸口氣,忽然,她鼓起勇氣拉著張艷的手,堅定地說:“張艷,我想離開公司?!?p> 這真是太可笑了,居然是一個死人,讓她明白她必須踏出去。
張艷墨鏡下的雙眼讓杜興雪無法看清她那一刻的表情,但從墨鏡外僵硬的表情輕易便可知道她的驚訝。
“雖然,我知道你會驚訝,或者也會有些生氣,但我還是要說。這不是我一時意氣用事?!?p> 張艷的墨鏡下忽然兩行眼淚流了下來,杜興雪頓時手足無措地幫忙擦眼淚,說:“哎,我們還是在同一個城市,還能見面。而且,我會在做完這次代理商大會后再走的。”她們總不能在這個埋葬死人的地方劍拔弩張吧,這里的氣氛已經(jīng)夠糟的了。
“我以為,你不會這么快?!睆埰G有些無力地嘆息著搖搖頭,說,“雖然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可我一直以為你不會這么快?!彼卵坨R,雙眼里閃爍著淚光,卻再沒有眼淚流下來,只是淡淡微笑著看著她。
杜興雪知道這個一手帶出自己的女人,并沒有因她的“背叛”而憤怒,于是她認真地看著她說出了心里話:“葡萄熟了,總會離去。我想總有一天我得自己獨立。你對我很好,我特別感激你能照顧我,教導我??墒?,有你一直在我身邊,我總是覺得自己有依靠,所以很多事總會優(yōu)柔寡斷,沒有主見??墒恰抑肋@不是長久的事,我得逼自己一把。所以我必須掣肘,讓自己學會決斷,學會去獨擋一面?!?p> 張艷無聲地點著頭,目光帶著些許的贊賞和疼惜看著杜興雪。
她知道,她攔不住。
這丫頭,從來都攔不住的!
——
捷運列車飛速穿過層層重山與隧道,泛著深藍色的遠海在遮遮掩掩的山嶺間閃爍在眼前,今日陽光明媚,影影綽綽地映照在周廷義沒有表情的臉上,卻在望到海的那一刻,微微溫潤了神色。
耳邊忽然傳來觀光客們的驚呼笑語。
周廷義微微蹙眉地瞥了他們一眼,要知道他們的聲音實在是有點大了,嘰嘰喳喳的話語雖不至于到讓人煩的地步,但多少也會讓旁邊的人投去異樣眼神。那些觀光客們對這些眼神置若罔聞繼續(xù)著他們的話題,周廷義聽不出他們的口音,但這種口音與臺灣軟軟糯糯的口音相比一下子就多了些土匪之感,他們用貪婪的目光追尋著那片蔚藍。
周廷義不明白。
他們的笑容為什么能那么燦爛?
言談為什么能那么歡快?
而雙肩為什么又能那么輕松愜意?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肩膀,肌肉酸痛而僵硬,硬邦邦的跟石頭一樣?;蛟S這就是區(qū)別,是不是如他們一樣高聲喊叫、高聲說話,那種煩悶的心里壓力就會減輕許多?
當然,此刻,那些觀光客的聲音霹靂啪啪地在他耳朵里吵雜著,只讓他腦袋有種上了緊箍咒的感覺。
臺灣的捷運時常會張貼許多青少年的書畫藝術(shù)作品,周廷義讓自己所有的精神都關注在小朋友的畫作里,這種人文藝術(shù)他一直非常喜歡,只是自己卻沒有那根神經(jīng)去學而已。
小朋友們的畫作在他眼里,總是色彩斑斕和千奇百怪,畫作里那種異樣的世界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跟他們同在一個星球,因為他總是看不懂他們畫的到底是什么?;蛟S,這就是小朋友的世界。這種“異星球”的小朋友思維與大人有很大的不同。這讓他想到自己可愛的小兒子,七歲的小兒子總是古靈精怪的樣子,當然這種精靈古怪偶爾也讓他頭疼。同樣一部動畫片,即便沒有配音,七歲的小兒子總能看得捧腹大笑,而自己卻在旁邊看不懂,不清楚他為什么笑的那么夸張。當然有了配音,他就一下子看懂了。也許這就是大人,總想把事情弄個清楚明白。
好在時間飛快,捷運的速度飛快,這難熬的時間就因此過的快了許多。淡水捷運站是淡水線的終點站,而淡水就是周廷義今日出行的目的地。
明天,就是他必須給予冠盟電子蘇成輝和彼上電子Willie程慶國一個答復的最后時限,面對人生職業(yè)生涯的岔路點,周廷義的思緒達到空前煩躁,前兩天還因這種煩躁,而莫名其妙地訓斥了自己的一雙兒女,當事后他驚覺這種無端遷怒已到家人身上時,當下做出這樣的決定,一個人來到淡水散散心。淡水,是周廷義除卻陽明山外最喜歡去散心的地方,煩悶的時候看看大海,聽著海洋的聲音,心情都跟著開闊起來。
淡水市街沿河而建,很具水鄉(xiāng)情調(diào),這座風景秀麗、靜謐甜美的海港小城有著威尼斯水都的風韻。許多游客均是慕名而來,站外大廳的街頭畫家個個風格獨特,更增添了濃濃的藝術(shù)風情,寬廣的親水公園會有許多游客和當?shù)孛癖娏锉?、騎自行車玩鬧。
漁人碼頭邊停滿了許許多多的漁船和游輪,穿梭如織的場景成為許多廣告片拍攝的場景,聞名遐邇的“淡水夕照”于此可一覽無余。淡水這個歷史悠久的小鎮(zhèn),因地勢險要,自古即為兵家必爭之地,也因此屢遭異族統(tǒng)治的命運。曾有輝煌歷史的熱鬧商埠,遺跡芳蹤已漸漸遠去,昔日的光彩榮耀,只有訴諸老一輩的追憶中。
漫步在坡道上、石階上,淡水的慢節(jié)奏生活和淳樸的民風讓周廷義有種穿越時間的感覺,空氣里咸味的海風吹拂著,一輩輩人在潮漲汐落中始終守候著這座小鎮(zhèn)的與世無爭,這與臺北的那些機械式的追趕仿佛是另一個星球的事。
淡水河畔的咖啡雅座,坐滿了品茗賞景的游客,周廷義挑選了一個人少的角落坐下,點了杯拿鐵便望著大海不想再理會任何人。
海風輕輕吹拂著,真是溫柔的四月啊。
他的腦子里忽然閃過一首詩,那是上國中時學過的曹操的詩句,當初費勁九牛二虎之力背下的,如今也只記得一句了--東臨碣石,以觀滄海!
那種古人才有的淡然而大氣磅礴的胸懷,周廷義是學不來的,他甚至想著怎么能逃避這種煩躁。
他從背包里拿出一本書,即便再煩躁,即便遇到多少困難,他都希望能從書里獲得一絲安寧。
《等風的人》伊吹有喜。一本封面繪畫清雅的書,一個有意思的作者名。
當初在書店里眾多書籍中選擇這本,是源于封皮上的那句話:
“你沒有走錯路,你是在等待風的到來。你只是在港口養(yǎng)精蓄銳,直到好風吹起來”。
所以,現(xiàn)在他在港口,吹著風……
大陸!
曾經(jīng)只是一個詞匯,在他腦海里如時間一般在不經(jīng)意間匆匆流過。
曾經(jīng)也是個合作的地方,隨著自己職位越來越高,就多了與大陸客戶不斷往來的機會,也是因此,他看到了滿地的皚皚白雪。
但是,大陸,這個與臺灣隔海相望的地方,有朝一日將變成他生活工作的地方,就不得不讓他放下手邊所有事物去仔細考量,是否能夠面對未知的一切?是否習慣那里的生活?是否耐得住對家人的思念?這諸多的未知,讓他心里沒有底。
當初領上電子破產(chǎn),他作為給公司貼上關門封條的人,心里五味雜陳,即便Willie.程當時告知他帶著公司十幾個研發(fā)來到陌生的大陸工作、生活,他都難以消除心中對這位自己一直信任的老長官的芥蒂。這種芥蒂并非是單純的信任,而是一種復雜的情緒。他想找個真正的戰(zhàn)場,讓自己能夠發(fā)揮才能的戰(zhàn)場。
若到了大陸,最終失敗了,怎么辦?
他更想讓時間能夠停留,停留在此刻。
沒有固定好的行程,只有確定好的方向。只要方向?qū)α?,路就錯不了。
可是方向在哪兒?路又在哪兒?
--身邊嘻嘻哈哈地笑鬧聲不絕于耳,騎單車的情侶、玩兒滑板的少年、帶著小朋友散步的老人、各種膚色各種口音的游客,仿佛一切都那么沒有煩惱的快樂著。
只是周廷義并非這些人,他不會跟隨在那些人身后,他有更喜歡去的地方。
付錢給咖啡老板,從??诔俗焱?,在淡水河上飛速馳騁的爽快讓他瞬間將煩惱拋到了大海里。
基隆港的興起讓淡水港漸漸相形失色,漸漸沒落成一座小漁港??墒?,淡水卻掀起了一股觀光旅游熱潮,如今,飛機漫天,老舊車站改建,高樓大廈林立,不改的是那些行人們忙碌背后隱藏著一個個鮮活的理想和動人的故事。
海風、海浪,歡快地翻卷著,讓周廷義的心情澎湃著。
濺落在身上的海水是咸味的,而吹亂頭發(fā)的海風是呼嘯的。
沒有一刻,是比此刻更暢快,通身徹地的暢快。
有時,專注地沉溺在自我世界里嘆息的人,卻不知在身邊有一個怎樣廣闊的世界四通八達地鋪展開來,它的桌角邊瘋狂地長出了野花綠草,四周的咖啡店、言笑晏晏都化作一陣廣袤的風,解放了心靈和手腳,裹挾著他朝著最藍的大海奔跑過去。
“觀滄?!?,曹操若活在現(xiàn)在能夠乘坐快艇,是不是那首詩會改變?他是不得而知了,只是這種‘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暢快卻是相通的。
忽然,腦海里回想起《等風的人》中的哲司,他總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不上不下、懸而未決,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行動。對任何事,他只是遠遠地觀望著發(fā)呆。
他說,“一切都脫離了跑道。我的人生,走錯了路?!?p> 喜美說:“你沒有走錯路,你是在等待風的到來。你只是在港口養(yǎng)精蓄銳,直到好風吹起來。”
果然,換一個說法就是不一樣了。
嬿來
在至上勵合《那群傻瓜》的歡快激昂的音樂聲中,思緒也歡快起來,因此寫作的速度也奇跡地變快了許多。 歌詞說,“永遠追求你要的生活,才能獲得純粹的快樂”。 謝謝至上勵合的陪伴,謝謝這首歌的陪伴。 寫作,不是為了碼字,而是在璀璨的文字中,追求著我們想要而又得不到的生活。 謝謝每個讀者,讓我們的故事努力地、燦爛地、綻放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