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個往客棧去,一個朝家里走,經(jīng)過趙嬸家時,李狗蛋忽然聽見個清脆的聲音:“咦,是你,這么晚了,你去哪兒了?”
原來是那趙菱菱,正在后院慢悠悠地喝著茶,見他經(jīng)過,便隨口問了一句。
“俺不能告訴你!”李狗蛋搖了搖頭。
“我猜也猜得到,你定是和孟小梳一起去找我外婆了?!壁w菱菱嘴角微揚。
“你……你咋曉得?”李狗蛋吃了一驚,慌忙掩飾道,“俺……俺才不是去找你外婆了哩!”
“放心,我發(fā)誓不會說出去,更不會告訴我娘。”趙菱菱輕輕放下手中的茶盞,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我們村的人,均是說‘我’,為何只有你‘俺’來‘俺’去的?”
李狗蛋聽她說要發(fā)誓,這才放下了心:“因為俺娘是被俺爹買來的,不是本地人,小時候是她教俺說的話,所以俺才……”
趙菱菱輕輕拍了拍身旁的木椅,示意他坐過來:“那你娘人呢,我為何從未見過她?”
“俺七歲那年,她被俺爹轉(zhuǎn)手賣了出去……”李狗蛋小心翼翼地坐下,神色忽然有些黯然。
“真是可憐,”趙菱菱嘆了一聲,“你今后定會好好疼你媳婦兒,不會像你爹那樣,對嗎?”
“這是當然!”李狗蛋直點頭。言語間,腦海中冒出個熟悉的人影來,雙頰不禁有些微微發(fā)燙。
月光淡淡,樹影婆娑,掩蓋了趙菱菱嘴角深深的笑意:“實話告訴你吧,我爹和我娘商量過了,孟小梳今年已有十五歲,尋常人家的女兒到這年齡,早就嫁出去了??伤樕嫌邪?,嫁不出去,我們趙家又不能一直白養(yǎng)著她,所以啊……”
李狗蛋的心被這最后三個字吊了起來,張大了嘴等待下文。
趙菱菱不急不緩喝了口茶,拿眼瞟著他,接著說:“我娘尋思著,你倆倒是極為般配,你若肯娶,就把她嫁給你?!?p> “真的?”李狗蛋只覺天上掉下個大餡餅,重重砸在了自己頭上,想了想,忽然擺手道,“不行,不行,俺……”
“怎么不行?”趙菱菱不料李狗蛋竟會拒絕,心中不由得急了。她本想明日再找個機會,同這蠢材說這件事,哪曉得剛在后院琢磨著,就碰巧遇上了他。
“趙嬸先前不是說,俺要娶孟小梳,起碼得拿出十兩銀子嗎?”李狗蛋偏過頭去,撿了根樹棍在地上胡亂畫著。
“誰說的?”趙菱菱嫣然一笑,擺手道,“我娘那是開玩笑的,嫁娶又不是買賣,哪有漫天要價的道理?”
“這么說,不要銀子?”李狗蛋丟掉手里的樹棍,眼珠子泛起一陣精光。
“當然不要?!壁w菱菱認真地點了點頭。
“那俺這就去告訴師父!”他高興地站起身來,抬腳就要跑。
“等等!”趙菱菱可不愿此事旁生枝節(jié),一把拉住了他,“你師父是誰?”
“俺師父就是孟小梳?!崩罟返靶南?,這趙菱菱心地似乎不壞,自己就是說了也無妨。
“她能教你什么呀?”趙菱菱眼底涌出一抹輕蔑。
“武功?!崩罟返懊^笑了笑。
想不到這賤貨還會武功?不過可惜啊,聰明一世,糊涂一時,竟收了你這么個蠢徒弟,明日一過,就讓她后悔去吧!趙菱菱心中冷哼,拉著李狗蛋重新坐下:“你可不能急著告訴她,不然她鐵定是不會同意的?!?p> “為啥?”李狗蛋有些不解。
“女孩子家嘛,有的想嫁人,有的不想嫁人,像孟小梳這種就是不想嫁人的。你要是跟她說了,只怕會被罵得狗血淋頭?!壁w菱菱細細地解釋道。
“這倒也是。”李狗蛋覺得她說的很在理,他也隱隱猜到,師父要是知道了這事兒,定要生自己的氣。
“可話說回來,嫁得早總是好的。萬一年紀大了沒人要,豈不是白白把自己給耽誤了?我娘和我,也是為了小梳好,你說是吧?”趙菱菱繼續(xù)說著。
李狗蛋忙不迭地點頭,他也覺得女人要早點尋個歸宿,不能單獨在外頭闖東走西。
趙菱菱見獵物已然上鉤,便裝作不經(jīng)意地提道:“我記得我娘說過,她當初也不想嫁給我爹,后來我爹用了個巧妙的法子,她中了招,就只好乖乖答應(yīng)?!?p> “什么法子?”李狗蛋忙問。
“這事兒嘛,說起來倒是不是很光明正大??晌矣X得,反正以后是夫妻,也沒有什么光明不光明,正大不正大的,”趙菱菱拿眼瞧他,見他那傻愣愣的模樣,心里就覺得好笑,“你要是真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而且還能設(shè)法幫你??赡闳羰切挪贿^我,那我就只好……”
“信得過,信得過!”李狗蛋急了,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她看。
趙菱菱壓低聲音,如此這般地說了幾句。李狗蛋聽得一愣一愣,連連點頭,全然未發(fā)現(xiàn)她眼底那陰謀得逞的笑意。
這一夜,李狗蛋睡得極為安穩(wěn),整整一宿,臉上都帶著喜色。
次日,天色微亮,樂之客棧內(nèi),孟小梳起身洗漱,盯著銅鏡微微發(fā)愣。她已好幾日沒見到顧致遠了,酒肆需記在他的名下,自己一會兒恐怕要去找他一趟。
穿戴整齊,推開房門,一雙寫滿歉疚和尷尬的眸子映入眼簾,竟是趙菱菱,手里提著個蓋了布子的竹籃,不知裝著何物,看起來沉甸甸的。
孟小梳臉上浮現(xiàn)一絲玩味,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趙菱菱若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她就把名字倒著寫。
“我……我等了你多時了,不敢敲門,怕吵醒了你?!壁w菱菱咬著下唇,將那籃子遞給她,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謝謝你那日救了我?!?p> 孟小梳并不去接,擺了擺手:“不用謝,你可以走了?!?p> “這是我親手做的桂花糕。”趙菱菱抬眼看著她,一副生怕被拒絕的怯懦樣。
看在你將戲演得如此逼真的份上,我且收下吧。孟小梳點點頭,示意她將籃子放入房間,暗暗猜想,籃中究竟是下了毒的桂花糕,還是些可恐的蛇、蝎、蜘蛛。
“這幾日,我在家想了許多,你的確是個好人,我實在不該嫉妒你,不該想方設(shè)法同你搶九公子……”趙菱菱的聲音弱了下去,似乎快哭了,藏在面紗下的嘴角,卻是微微揚起。
“然后呢?”孟小梳饒有興致地問。
“對了,我娘今日一大早就去了外婆那兒,爭著搶著拿回了地契,前腳剛藏好,后腳就賣菜去了,你若真想要那地契,我悄悄帶你去拿便是。”趙菱菱的雙目閃閃發(fā)亮,眸中滿溢的,不知是渴望還是淚光。
“好?!泵闲∈岬恍?。她倒要看看,這個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