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兼愛的最高境界
殺谷,是一處巨大的戰(zhàn)爭墳場,這里埋藏著六十萬英魂,百里之地荒無人煙。
隨著時間的流逝,墳場上空如同凝實的血紅,終于漸漸淡去。
而墳場內,常年尖銳的陰風在墳場內回旋呼嘯,陰風測測,鬼哭狼嚎,仿佛數(shù)千萬軍士的嗚咽控訴。
尋常武者距離戰(zhàn)爭墳場數(shù)十里元都會被這巨大勾魂聲引發(fā)心神失守。
墳場的中央,磷火如鬼魅般飄忽搖曳。
任誰都不會想到,在這陰森森、涼颼颼之地,居然隱藏著一處幽深的大殿。
幾道若有若無虛影,晃動搖曳著。
“大人,好消息。
昨夜,秦軍大將王龁帶領一萬鐵甲騎兵閃擊信梁,并占領!
由于王龁尚未來得及構筑工事,趙國將領樂乘未卜先知般,也集結于信梁,率大軍強行攻城,兩頭巨獸終于相撞,貼身肉搏,信梁城幾易其手,戰(zhàn)斗十分慘烈。
由于王龁大軍孤軍深入,寡不敵眾,暫時撤出信梁城,正在等待援軍。
僅一日下來,雙方各折損三千多精銳,趙軍略多,傷亡基本持平?!?p> “桀桀,斡旋了如此之久,秦趙二國的戰(zhàn)爭終于開始了。不知此番戰(zhàn)爭,血祭人數(shù)會有幾何?”
“大人,如能秦國趁勢滅掉趙國,此番血祭人數(shù)將是長平殺谷的數(shù)倍。”
“狠狠的殺吧。血瞳大人此次至少需要十萬祭品,孰勝孰敗都不重要,關鍵是血祭人數(shù)要足夠多?!?p> “屬下明白!”
“祭壇搭建好了嗎?”
“大人,按天罡九星北斗陣,包含此處陣心,已搭建九座祭臺,戰(zhàn)爭的生命血氣、神魂靈魄都將納入祭壇,九九歸一,凝成一線,獻祭血瞳大人。”
“藥引祭品可備好?”
“大人,九座祭壇,分別有百名童男童女。”
“事情辦好,重重有賞!血魔大人也將賜予我等力量!”
“大人,還有一事。趙國,一豎子宛如橫空出世,據(jù)說創(chuàng)造了逆天神物,可醫(yī)治戰(zhàn)爭創(chuàng)傷,如此,或許會減少許多祭品!”
“嗯?!!”溫度驟降,極度深寒,“可查清此子的來歷?”
“周室流亡后裔,姬天歌,此子如同彗星般崛起。據(jù)說,此子背后有一個通天徹地的師尊,而且,墨門李師師在守護姬天歌?!?p> “哼!即便他有師尊,也不得干預此界之事。我們所有的做法,都合乎規(guī)矩。此事,派火煙兒出手!”
“大人,派火煙兒會不會越界?”
“蠢貨。是讓火煙兒對付墨門的李師師。至于那小子,自然有人對付?!?p> ……
當然,殺谷內發(fā)生的一切,姬天歌并不知曉。
此刻如同標槍般,站立在山巔之上,衣炔飄飄,出神的看著天邊變幻莫測的晚霞,夕陽在少年身上度上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
絕美的少女如水的目光脈脈看向少年,恍然間,少年如同一把絕世神劍佇立在天地之間,蘊涵著一往無前、毀天滅地的力量。
靜謐安逸的時光總是特別短暫。
少女從背后環(huán)抱的少年的腰,輕柔道:“走吧,我們該出發(fā)了!”
二人回到涵洞內,李牧正焦慮不安。
“師兄,信梁戰(zhàn)役已開啟?!?p> 李牧面色十分凝重,“最新戰(zhàn)報,信梁城戰(zhàn)役于昨夜開啟。
秦國大將王龁率兵閃擊信梁,樂乘將軍率大軍及時趕到,雙方發(fā)生激戰(zhàn),現(xiàn)已重新奪回信梁城,當下戰(zhàn)事處于膠著狀態(tài)。
秦、趙兩軍的援軍、輜重正源源不斷向信梁城集結。
信梁,有可能是繼長平之后的絞肉戰(zhàn)場!”
“這么快?”姬天歌‘愕然,隨即看向封裝物資道,“首批的創(chuàng)傷物資數(shù)量幾何?”
“首批的神液(酒精)100酒囊,全部都是2斤裝酒囊封裝;創(chuàng)傷膏100陶罐,創(chuàng)傷貼1000張,全部封裝?!?p> “戰(zhàn)情如火,我等連夜出發(fā),直奔信梁?!?p> 臨走前,姬天歌與駐守此地的平陽君趙豹又交代一番,約定每兩日循環(huán)將創(chuàng)傷物資送往前線,隨后,十幾個精銳騎兵,馱上首批救命物資,星夜兼程、風馳電掣,奔赴戰(zhàn)地。
……
在信梁城的軍帳內,一眾將領渾身散發(fā)著血腥煞氣,血紅的雙眼雖疲憊不堪,但依然散發(fā)著嗜人的光彩。
眾將領你一言我一語感慨的交流著。
“大秦,不愧為虎狼之師,王龁不愧是虎狼秦國名將,一日一夜的戰(zhàn)斗,我們終于穩(wěn)住了陣腳,然而又有四千多好兒郎永遠離開了!”
“原本,還擔心樂乘將軍并無大戰(zhàn)帶軍經(jīng)驗,沒想到樂乘將軍攻城如此兇狠,連樂氏的兩位族人一重傷,一輕傷?!?p> “好險呀!我等再晚來一日,斷不會是如此代價便能奪城!”
“連趙可兒公主的百女騎兵,也折損三成?!?p> ……
帥帳內。
發(fā)須皆白、一身布衣的名將樂毅道:“樂乘,軍事防御可都布置完畢?”
滿臉血污卻一臉儒雅的樂乘道:“叔父,全部布置完畢。
弩車、投石機、滾木、火油、投石也都源源不斷的運來。
沒想到王龁閃擊信梁,想想真夠后怕。
如果我們再晚來一日,待王龁徹底布置完畢、站穩(wěn)腳跟,這信梁城恐怕就徹底易主了!”
“好在奪回了陣地,還算站位了跟腳,盡管傷亡巨大,也是值得!
否則,如同老虎的嘴里釘下了一顆釘子,痛苦不堪?!?p> 老將軍繼續(xù)幽幽道,“樂乘,此次拜將的機會十分不易。
此役,必須要贏,哪怕拼光了也在所不惜。
此役,一戰(zhàn)成名,咱樂氏將挺直腰桿立足于大趙,甚至,我們有返回燕國祖地的機會?!?p> ……
趙可兒闖入軍帳,雙眼泛紅,一臉焦慮道:“將軍,樂天開始發(fā)燒說胡話了!樂間的傷口不大,但也開始有所紅腫。”
樂毅臉上沒有焦慮和不安,只是面色凝重道:“孩子,我們的眼中不能僅有是樂氏子弟,這會寒了他人的心。
廉頗將軍的族親廉刀也受傷,還有近千傷兵都在等待醫(yī)治。
如果真如天歌公子的妙手回天之術所說,千余傷兵可活下來六成以上,
否則,只有聽天由命。
按以往的慣例,活下來的不足三成,而且有一半將留下傷殘?!?p> “來人!”樂乘大吼一聲。
“請將軍吩咐!”一甲衛(wèi)抱拳道。
“戰(zhàn)地醫(yī)館,可否布置好?醫(yī)館的醫(yī)女現(xiàn)在何處?”
“戰(zhàn)地醫(yī)館,已布置好,只有百余床榻。所有傷兵已安置在醫(yī)館內等待救治。
醫(yī)女正在路途,預計今晚抵達!”
“就算有了醫(yī)館、醫(yī)女也沒用!”
趙可兒踟躕不安的走來走去,“不知天歌神液和創(chuàng)傷貼做出來了沒有?!不知此番在何處?!這可是救命?。磕呐略缫豢?,便能挽回一條命!”
……
神液基地距離信梁城不足三百里。
姬天歌幾人一夜狂奔,在晨曦之時便可看到籠罩在血霧濃煙中的信梁城。
距離信梁城十余里,便可聞到血腥以及尸體焚燒的惡臭。
彌漫在信梁城上空的血腥以及尸體燒焦后濃煙,幾乎濃郁到實質,風吹不散,在晨曦火紅陽光的照射下,如同一個張開血盆大口的巨型魔鬼,猙獰的盯著下方的戰(zhàn)場。
姬天歌看向空中的魔鬼,沒來由的一陣心悸!
靠近戰(zhàn)場,滾滾的血腥和惡臭撲面而來,玲瓏忍不住下馬干嘔,臉色慘白。
濃郁的惡臭讓姬天歌也極為不適,輕輕拍打著玲瓏的背,對李牧道:
“師弟,你派人送玲瓏回胡桃塢?!?p> 玲瓏如同踩了尾巴似的,彈立而起,驚慌道:“不,我不回去,我可以的。公子在哪兒,我就在那兒!”
“這里不差你一個人,你去吧?!奔旄枞崧暤?。
“玲瓏永遠記得當初在森林之中我們所說,刀山火海,我們共同面對!”玲瓏看似弱不禁風,卻一臉堅定。
“好吧,便留在此處!彌漫的血液中極易產(chǎn)生病毒,把紗巾圍上!”
姬天歌說完,隨后看向李牧,“師弟,安排信使,讓紀鳴、茍道來此,把我要的東西帶來!”
盡管不確定將天雷帶來作甚,只是憑直覺,應該送來。
安排完畢,即刻入城,直奔帥帳。
……
得到傳令兵的通報,眾將領早就聽說戰(zhàn)地醫(yī)館之事,紛紛走出大帳上,一臉期毅的迎向傳說中的神醫(yī)救星!
焦慮無助的趙可兒見到仿佛從天而降的姬天歌,仿佛找到了支柱,差點一頭軟在姬天歌懷里。
姬天歌身如標槍,向眾將領揮手致意:“諸位將領辛苦了!天歌抱歉,來晚了!”
“不晚,不晚!無數(shù)的傷兵都在等待奇跡的出現(xiàn)!”
樂乘親熱的握著姬天歌的手搖晃著,若不是此少年,此次斷不會拜自己為將!
李牧不失時機補充道:“天歌公子聽說戰(zhàn)事吃緊,連夜星夜兼程,趕赴信梁前線?!?p> “三國駙馬親赴一線,是我等多大的榮耀?!”一將領一臉激動道。
“天歌此行,既非顯示王恩,更非關懷慰問,而是救死扶傷。”
姬天歌嚴肅的掃過一眾將領,“廢話不說,救人如救火,請帶我即刻去醫(yī)館?!?p> 眾將領一臉肅穆。
叮叮?!?p> 【信仰點:+250/原余額-400
信仰點余額:-150 】
來自眾將領的感激,其中樂乘一人貢獻50分。
走在路上的姬天歌倏然轉身道:“各位將領奮勇殺敵,無需后顧之憂。只要不是致命傷,天歌定會讓他們活蹦亂跳!”
“諾!”
眾將領握拳擊胸,齊聲大吼!
還以軍禮,這是發(fā)自肺腑的敬重。
……
姬天歌攜治療戰(zhàn)創(chuàng)神藥直奔戰(zhàn)地一線的消息,即刻席卷了軍營和信梁城,軍營信心大振。
樂乘不失時機的戰(zhàn)前激情總動員:
“好兒郎們,三國駙馬,天歌公子親赴一線,并帶來逆天神藥,只要戰(zhàn)不死,就往死里戰(zhàn)!”
“好兒郎們,虎狼秦軍坑殺我大趙四十萬兄弟,報仇雪恨的時候到了!
“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
……
就在激情煽動之時,趙可兒領著姬天歌已來到醫(yī)館,跟隨而至的還有趙可兒幾十名女兵。
這些女兵,由胡女、和趙女組成,共同的特點就是彪悍。
還未進入醫(yī)館,此起彼伏令人心悸的慘叫之聲,不絕于耳,直沖靈魂。
醫(yī)館,就是一座騰空的大殿,放著一排排懸空的木板,木板上放置著草席。醫(yī)館內裝滿了傷兵。重傷躺在床板上,輕傷坐在一角。
趙可兒的事實婚姻丈夫樂天,被一箭貫通肩膀,箭已拔去,肩膀紅腫,創(chuàng)口糜爛發(fā)黑,人處于高燒昏迷狀態(tài)。
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機,即便現(xiàn)在治療,也并無把握。
姬天歌示意將樂天摁住,取出魚腸刃用酒精清洗一番,凝神異瞳,目光冰冷,手起刀落,將腐壞的肌肉“穩(wěn)、準、狠”的剜去。
昏迷中的樂天悶哼一聲。
眾人屏住呼吸,一臉感同身受的肉疼。
“祛除腐肉,必須穩(wěn)準狠,傷兵承受的痛苦最小?!奔旄柽呍际中g,邊對圍觀的女兵解釋道。
“玲瓏,澆上天歌神液!”
“李牧,準備好木棍,待樂天張嘴時,將木棍放入樂天嘴里,以免把自己咬傷?!?p> 玲瓏已適應了環(huán)境,手極穩(wěn)的將酒精直接澆在創(chuàng)口上。
“嗷嗚……”
昏迷中樂天雙眼鼓脹,發(fā)出慘絕人寰的嘶吼。
“樂天兄弟,忍住?!?p> 樂天胸口上下劇烈的起伏著,青筋暴跳,臉上滲透著豆大的汗珠。
玲瓏麻利的將創(chuàng)傷藥膏涂抹至傷患處,貫通傷的前后,都貼上藥膏。
樂天的呼吸平穩(wěn)了下來!
“讓他睡一覺,再看看情況!剩下的,只能看天意了!”姬天歌對趙可兒道。
姬天歌全程手術極為簡單,就是祛除腐爛、消毒、包扎,剩下,能否治好,聽天由命。
緊接著,姬天歌又給廉刀和樂間做了手術。
女兵們看了幾遍,便領會要點,開始上手。
兩人一組,一人主刀,一人敷藥。
姬天歌就在一旁指導著:
“越不敢下手,越緊張,越小心,造成的二次傷害越大!
手術,是殘酷的愛!
膽子要大,手要穩(wěn),心要狠!”
半日下來,三十幾組醫(yī)護,全線開始治療,效率提高了幾十倍。
到了夕陽西下之時,近千個傷兵,除了幾十個徹底無救之人,全都消毒、包扎了一遍。
慘嚎之聲漸弱,漸漸的響起了鼾聲,如同傳染一般,整個醫(yī)館居然鼾聲如雷。
……
忽然,醫(yī)館之外一陣喧鬧,一道黑色閃電,直接撲入姬天歌懷里,居然像狗一般,伸出舌頭要舔姬天歌的臉。
估計是跟胡桃塢的獒狼學的。
但虎舌有倒刺,舔一下還得了?
黑妮一臉委屈不解的看著姬天歌的嫌棄。
玲瓏把黑妮接過,輕言細語的給黑妮說些什么。
百名醫(yī)女到位了,金發(fā)碧眼的慕容婉兒和淡若秋菊的王語嫣也來了。
要不是王語嫣拉著,噙著淚珠的慕容婉兒會一頭扎進姬天歌的懷里。
醫(yī)女們統(tǒng)一穿著的白色麻衣大褂,胸前繡著紅色的“十”字。
紀鳴、茍道也來了,在姬天歌的示意下,將天雷木箱搬進了姬天歌的軍帳。
信陵君也親自來了,指揮著卸下治療物資,包含硝石、魚腸線、羊腸線、魚鉤、布帶等物。
魚鉤,是用來縫針的。
……
看著大殿內熟睡的傷兵,信陵君居然背向眾人,抽搐著肩膀,悄悄的抹去了眼淚。
信陵君曾作為趙魏楚三國聯(lián)軍的主帥,何嘗不知傷兵的慘烈與痛苦?
眼睜睜看著一個個生命流逝,卻又茫然無助,切膚之痛?。?p> 從未見過如此安靜的傷兵營。
春申君并沒有見識殺毒神液和療傷威力,同樣驚駭?shù)目粗焖械膫?p> 古老的創(chuàng)傷治療經(jīng)驗,
深深的沉睡中,只要沒有發(fā)燒,基本告別了危險,醒來后傷勢恢復大半。
在趙可兒的協(xié)助安排下,醫(yī)護人員重新編隊。
重傷隊,八十組,每組二人,分別為手術、縫合、敷藥;
剩余之人護理,包含敷冰降溫、換藥。
最古老的野戰(zhàn)醫(yī)館,像一座高效精密的機器。開始緩慢有序的運轉起來。
……
姬天歌和信陵君等人走出醫(yī)館,突然聽到不遠處的慘嚎之聲。
“那兒還有傷兵嗎?怎么不送來醫(yī)治?”
“那是攻城的秦軍,被我們俘虜了!”隨行的偏將應聲道。
“分出一個醫(yī)護隊,給秦軍傷患治療!”姬天歌道。
趙軍偏將雙眼圓睜:“天歌公子,他們是敵人,殺了我們多少將士?沒殺他們,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
“這是戰(zhàn)地醫(yī)館。在我眼里,沒有敵我,只有傷兵,救治!”
姬天歌看著不可思議的偏將,又補充了一句,更如晴天霹靂,“治好了,放回去!”
跟隨在姬天歌身邊的李師師也是一臉愕然和欽佩,心如擂鼓:
“這才是兼愛的最高境界啊!大愛者,眼中沒有敵我,只有傷兵,只有需救助之人!”
偏將茫然間,樂乘趕至,沉聲道:“按天歌公子的說法辦!”
信陵君由開始的驚愕變成濃濃的欽佩:
“從未聽說,對敵軍傷俘治療,更未聽說,治療好了,還放回去
此計堪稱陽謀呀?!頗有君子之風!”
樂乘頷首道:“我確信,只要還是個人,便再提不起武器,指向救命恩人。況且,創(chuàng)口并未痊愈,即便狼心狗肺,殺傷力也極其有限?!?p> 春申君意味深長道:“相信,大趙的義舉,會很快傳遍大秦軍營!”
偏將這才明白:“我原以為公子是悲天憫人的爛好人,沒想到還有如此深意!”
姬天歌面露矜持的笑意,心中更是得意:
“我的意圖,豈能是爾等揣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