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越銘回頭一看,看到那持九環(huán)大刀的漢子正對著他,腳邊一具無頭尸還在抽動,那漢子對陸越銘大笑一下道:“陸天王見諒了?!?p> 陸越銘回報一個笑臉,轉頭想找新對手,哪想那些人已經轉身四散奔逃,包括自己這一方向
的,還有周圍的,有些行動快的是騎上馬跑掉,有些來不及的則干脆就用自己的兩條腿了。而地上則是躺著十多具死尸,有的還沒有死透,在微弱的抽搐。
沈小姐揮手止住欲追的眾人,向前看了片刻,回頭對懸鎖橋的方向喊道:“還有什么時候能過去?”
而那幾匹馬則剛剛開始在懸索橋上,如同蝸牛一樣走著,最后一匹馬離岸還不到一丈,走在最前面的譚學禮回頭喊道:“挺麻煩的,現(xiàn)在風大,橋晃蕩,這些馬都不敢走?!?p> 沈小姐看著對方扔下的馬,嘆道:“本想把這些馬也給運過去的?!?p> 馬哈木這時道:“把這些馬拴起來,馬鞍都卸了就好了,還能給咱擋劍?!?p> 這確實是一個好辦法,馬拴住了,就可以等自己有了時間再取,萬一被人搶去,也一時不能使用。要騎沒有馬鞍馬鐙的馬,那是極需要功夫和力氣的事,而且也只能勉強騎好,若要再使兵器,就更是難上加難了。
幾人于是依樣而行,馬鞍一人拿一個,這時遠處開始傳來一陣喧嘩,原來逃兵和追來的大部隊回合,已經掉頭追了回來。沈小姐立刻招呼大家全部上橋,四個盾牌手斷后,那橋只有兩人寬,兩人兩面盾就足夠可以擋住了。那持九環(huán)刀的大漢站在陸越銘身邊,甕聲甕氣的道:“陸天王,我是開山紫金刀賀六,幸會了?!?p> 陸越銘趕緊轉頭笑道:“原來是賀英雄,幸會了。”雖然他事前根本沒聽說過這人。
那賀六道:“咱要活下來,比比咱倆的兵器哪個重吧?!?p> 陸越銘也爽朗一笑道:“一定的?!?p> 這時前面那四個盾手中的一個回頭道:“還有咱四個呢,就不幸會了?”
賀六笑道:“江東四虎,洛高,夏蔡,田樊,胡凌四位兄弟吧?!边@四位從小就是孤兒,連自己姓甚都不知道,當年一個身懷絕技的高人將四人分別收作徒弟,要他們都給自己起個名字,四兄弟下山去訪學堂,聽人講百家姓,于是學了兩句,拆開來做了四人的名姓。
那人道:“不錯,我便是田樊,前面的……”話沒說完,那前面的人就道:“等會兒再報名吧,他們要射箭了?!?p> 果然,追兵們一部分已經停了下來,開始張弓搭箭,那些人便是剛才的那些馬隊,已經被殺怕了,如今便充作弓箭手罷了。陸越銘跟著其他人一起舉起馬鞍,心里盼著當年對于許褚的記載是真的。弓弦一響,他看著箭大致來的方向,馬鞍一動,手上立刻感到兩下震動,馬鞍對著自己的那一面伸出兩個箭頭,看來真的能擋住。
這時他突然感覺旁邊的人開始后退,原來那些刀盾手已經沖上吊橋,不過多虧了這橋的寬度只夠兩人通過,對方人多也沒有什么用處。
那江東四虎本是使刀盾的高手,比起對面那些半調子要高了不少。只見那前兩人一撞,手里單刀豎起,用刁鉆的刀身和手法,對方對方盾牌,專朝腦袋捅,幾乎是一刀就倒下一個,倒下的人則又給追兵帶來了麻煩。
陸越銘根本插不上手,只知道手忙腳亂的用馬鞍擋劍,這時他感覺腳下的橋面開始怪異的顫動,那顫動越來越近,只聽他旁邊的賀六大叫:小心。說罷將大刀向橋板的縫中猛插,可惜刀背上的金環(huán)擋住了刀身,這時,橋的后面,兩個人已經從橋下面飛身上橋,其中一個一刀劃在正過橋的馬的臀部,那馬立刻亂蹦開來,一時橋面就如同地震一般的抖了起來。牽馬的那人顧不上迎敵,為了這橋上人的安危,只能咬牙低喊一聲:老兄弟,對不起了。說罷使出渾身力氣,猛地把那匹馬按倒,用力一送,那馬從橋的扶手繩下穿過,長嘶著掉下懸崖。而那人剛把馬推下去,自己也被來人一刀砍到后背,摔下橋去。
陸越銘和賀六剛才由于橋抖的太厲害,只能旁觀,現(xiàn)在可以走動了,立刻拔出劍,左手抓住劍身,做成持槍狀,沖了上去,來人中的一個持雙鉤的迎住了他,而后面那個持雙刀的,則跟趕來的譚學禮戰(zhàn)在一起。
賀六眼見著想幫忙,但是這實在是施展不開。但他沒有注意到后面追兵中,有一人已經擠開眾人,猛沖上來,一下子就撞開了江東四虎,還把一個人擠了下橋,掉下懸崖。賀六趕緊轉身一刀砍上去,被那人持锏擋住,兩人就戰(zhàn)在了一起。
這時譚學禮那邊,已經一劍點中人的眼睛,直貫入腦,然后用力一頂,那人直挺挺倒在后面,正好砸到跟陸越銘對戰(zhàn)的那人背后,本來在這晃動的橋面上,陸越銘面對這個輕功高手一直都是處于下風。結果那人被這么一撞,身體一個不穩(wěn),被陸越銘看到機會,上前一劍扎進這人的小腹。
陸越銘也不管這人,回頭一看賀六和前面那人廝殺正酣,腦子里不知道哪來的果斷,右手反握住劍身,回頭手搭住賀六的肩頭同時身體猛地躍起,右手的劍跨過賀六,朝對方腦袋上鑿下去,那人一下陣腳大亂,被賀六一刀捅進肚子,倒在地上,又被正在后退的江東四虎踩了過去。
由于怕誤傷自己人,對面的弓箭手一時停止放箭,等到這些近身的高手被消滅,又已經超過了弓箭的射程。一行人且戰(zhàn)且退,終于扯到了橋對岸。要下橋時,江東四虎突然扎下馬步,死頂住來襲的追兵。由于這些人勁都不是使在一處,即使人多,也一時無法推動。
這時沈小姐持著弓箭對準橋面方向,箭頭上揚,上面纏著燒著的油布。手一松,那箭一個大弧線飛了過去,最終釘在兩丈遠處的橋面上,奇怪的是,那箭一釘?shù)綐蛎?,立刻冒出一通火花,然后兩道火花順著橋的兩邊,開始迅速向橋中端飛過去。
對岸處,那個接替邱管家指揮位置的持斧大漢,看到這一幕,趕緊大喊著讓其他人快跑回來。還落在后面的人聽得清楚,立刻掉頭便跑。在橋對岸和四虎僵持的眾人可就亂了,一些人是只知道聽話,轉身跑。一些人則是大概猜出了是怎么回事,于是判斷出沖上對岸才是更好的辦法。結果一下子全亂了套。
片刻后,橋中間一聲很大的響動,四根承載懸索橋的繩子,從每根繩子的中間炸了開來,不消說又是李左琴布的局。橋立刻從中間斷開,呼嘯著向下砸過去,這一橋的追兵,有的是直接掉了下去,有的是來得及抓住繩子,可惜自己離斷開點太近,隨著橋身被重重的砸在懸崖上,還是得摔了下去,只有很少的人來得及逃離橋面,或者在近岸處抓住繩子,撿來一條命。
沈小姐一行人也沒工夫多想,轉身朝山里面跑過去,只是已經失掉一人的四虎兄弟戀戀不舍的向山崖看了一眼。
眾人在山里跑了能有半個時辰,經過這么長久的折騰,大家都十分疲憊了,于是沈小姐讓大家先就地坐著休息一下,本來坐著大家都沒怎么說話,結果就聽見隊伍中有低低的抽泣聲,一看是那四虎兄弟,一個人坐著,頭深深的埋在胳膊里面,另外兩個正在旁邊勸。勸了兩句,蹲著的那位更加來勁,呆著哭腔狂叫一聲:“二哥,你這是要疼死咱啊。”眾人忍不住把目光都聚在這說那人身上。
沈小姐這時走上前,對那三人正色道:“哥哥們,是小妹我對不起你們?!闭f罷膝蓋一軟幾乎要跪下,其中一人眼疾手快,迅速扶住沈小姐,聲音嘶啞的吼道:“沈小姐,你這是干什么?”
另一人也趕緊起身扶住沈小姐,大聲嚷道:“你幫咱師傅走好了,咱兄弟四個命都是你的,話說出去沒得變,你千萬別來這個。”
沈小姐語氣很沉痛的說道:“別這么說,這次是我連累了夏蔡哥哥,是我愧對……”
先扶沈小姐的那人如同被激怒一樣的道:“你這是看不起咱兄弟四個是不是?!?p> 另一人也咬牙道:“你再這樣,咱二哥就是白死了?!?p> 這時眾人都站了起來,圍觀著這一幕,包括已經很疲憊的陸越銘,他此時已經倦意全無,一雙眼睛呆呆的看著沈小姐,既有受到這兄弟情的感染,又有一種深深的恐懼。如果是多年以前,他倒是只會熱血沸騰,但是這么多年,他見識的那些所謂的兄弟義氣,那些所謂的知恩圖報,已經讓他的心冷了下來。這一幕他已經很難再相信真的能在世間存在了,而如今,這早以為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居然真的上演了。是因為這次遇到了真正的重情重義的江湖中人么?不像,他遇到的看起來重情重義,甚至看起來頭腦簡單的人也不能叫少,最后還是他自己被耍的團團轉。他懷疑要是自己結交這四虎,只怕也是重蹈覆轍。至于讓這四虎,還有這一路遇上的多少能人異士,能在自己的麾下,死心塌地的保護自己,對抗強敵,哪怕身家性命也不顧惜,這可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蛇@奇跡已經被眼前這位少女實現(xiàn)了。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不敢想象,也不用想象,這已經超出了他的智慧所能達到的范圍?;蛟S唯一可以想的,那就是今后了,這樣一群江湖能人,以及那位可以統(tǒng)領這些能人,心智上超出自己不知多少層次的少女,自己將來真的有資格和他們活在一起么。這問題只怕很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