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意把早飯煮好,自己吃了一點(diǎn)兒,剩下的溫在鍋里,留給和蛇。
她走到門口,看著烏突突的天空。
短短不到十分鐘,天空就開始飄起了毛毛雨。毛毛雨不大,但卻極為陰潮寒冷。細(xì)微的雨水落在衣服表面,卻并不把衣服當(dāng)做它們的歸宿,而是陰險的順著衣服浸潤到肌膚上,吸取肌膚上的熱量。
樂意把伸在外頭的胳膊收了回來,撩起袖子,搓了搓濕冷的皮膚。
她回屋去換了身衣服,多穿了件外套,然后找出雨傘帶上,在門口等著杜欣欣過來。
天越來越亮,雨也越來越大,密密麻麻的雨絲像是細(xì)水晶鏈子,把天和地連接到了一塊兒。
和蛇打開臥室門,從屋里走了出來??吹綐芬庹驹陂T口,同樂意問了聲早。
樂意匆忙回了聲早,然后在杜欣欣著急的敲門聲中,打開雨傘,快步?jīng)_向了大門。
來到大門口,樂意回頭看了和蛇一眼,沖和蛇擺擺手,讓和蛇朝一邊躲躲。等和蛇隱匿至看不見身影,樂意才放心的拉開了門栓。
杜欣欣抬起雨傘,埋怨著樂意,“你怎么這么慢啊,我都敲了半天門了?!?p> 樂意沒回答杜欣欣,轉(zhuǎn)身鎖好了大門。
杜欣欣見樂意不回答,緊跟著又來了一句,“你怎么不說話啊?!?p> 樂意扯了扯門鎖,確定門鎖好了,才轉(zhuǎn)過身,對杜欣欣說:“我剛剛?cè)フ矣陚懔??!?p> “我就知道你去找雨傘了?!倍判佬垒p哼了一聲,“你就是愛墨跡?!?p> 樂意側(cè)過頭,掀了下雨傘,沖杜欣欣笑了笑。
杜欣欣嘟了下嘴巴,“咱們快點(diǎn)兒走,去晚了,別沒座了?!?p> “恩?!睒芬鈶?yīng)了一聲,緊了步子,快步朝前走。
兩人來的算早,車上連著司機(jī)和售票員,一共才五個人。
樂意和杜欣欣上車之后,直接走到了車后頭,坐在了左邊雙人座位上。
司機(jī)和售票員是樂家鎮(zhèn)的人,大家伙互相都認(rèn)識,正扎在一塊兒聊著昨天的肉湯。
杜欣欣本就對沒吃到肉湯這事兒耿耿于懷,一聽大家伙都在聊這個,心里那個不舒坦。她唧唧歪歪的在樂意耳邊嘟囔著,責(zé)怪樂意沒讓她吃到肉湯。
樂意聽的煩膩,威脅杜欣欣,“你再嘟囔,我就下車回家,不幫你了?!?p> “別啊,樂意,我不說了?!倍判佬磊s忙拉住樂意的胳膊,沖樂意不住的眨眼皮,裝可憐。
樂意拍開杜欣欣的手,“那你老實(shí)兒點(diǎn),別跟只大蒼蠅似的,老在我耳邊嗡嗡嗡亂叫?!?p> 杜欣欣小聲回嘴,“我才不是蒼蠅?!?p> “那是蚊子?!?p> 杜欣欣快速蠕動了下嘴唇,無聲的反駁了一句。
樂意側(cè)臉看向窗外,看著外頭被雨霧遮蓋住的天空和房屋。
她正看的出神,杜欣欣突然捅了她胳膊一下。
樂意回過臉,看著杜欣欣。
杜欣欣斜了下眼睛,用眼神示意樂意朝右邊看。
樂意微微欠著身體,朝杜欣欣右邊看。
右邊座位上已經(jīng)坐滿了人,最后那排的兩人座位組上,靠窗位置坐著柳兒嫂,外面坐著張黑。
柳兒嫂穿著黑色的外襖,灰色的褲子,頭上別著一指寬的黑色發(fā)卡,整個人看起來極為蕭索。
她把腦袋死死頂在車窗上,雙手隱藏在袖子里,通過袖子的形狀,能看出她兩只手正緊張的纏握在一起。
她臉上擦著很厚的粉,遮蓋住了臉上肌膚的瑕疵。粉擦的并不均勻,鼻翼兩邊堆積著干燥的粉團(tuán),顯的粗糙而臟污。
她的眼珠子一直不停的左右亂飄著,像是被獵人抓捕住的狐貍似的,在驚恐害怕之中快速想著逃脫的辦法。
樂意掃視了柳兒嫂一眼,把目光轉(zhuǎn)向了張黑。
相對比柳兒嫂的緊張,張黑卻極為平靜。
張黑沖樂意笑了笑,“你們也去市里嗎?”
“是啊,想去市里逛逛?!睒芬馕⑿χ卮?。
杜欣欣緊跟著加了一句,“我很久沒去市里了,想去買幾件漂亮衣服?!?p> 樂意看了柳兒嫂一眼,問張黑,“你和柳兒嫂一塊兒去市里?”
張黑搓了搓大腿,“柳兒嫂腸胃不好,想去市里看看中醫(yī)。正好我前段時間認(rèn)識了一個挺好的老中醫(yī),她就跟著我一塊兒到老中醫(yī)那里去看看,這樣拿藥的時候,能便宜一點(diǎn)兒?!?p> 緊接著,張黑加了一句,“我的藥也正好快吃完了,所以就想著今天一就兒去再抓份藥回來。”
“你們要抓的是什么藥?有藥方的話,說不定我給你們配上,這樣你們就不用那么麻煩的坐車去市里了。”樂意熱情的向張黑和柳兒嫂推銷自己。
張黑看了柳兒嫂一眼,笑著沖樂意搖搖頭,“還是算了,我可不敢拿腸胃試你的藥?!?p> 樂意說:“不是我開藥,我只是照著藥單給你們配藥。這樣療效是一樣的,既省事又省錢?!?p> 柳兒嫂轉(zhuǎn)動著腦袋,像是陡然從失神中驚醒似的,抖了抖身子,側(cè)臉對上了樂意的眼睛。
樂意拍拍杜欣欣的胳膊,和杜欣欣換了地方,坐到了過道邊的位子上。
她沖柳兒嫂笑笑,“柳兒嫂,我配的藥保證沒事兒。”
柳兒嫂裂開嘴,想做出自然的笑模樣,卻弄巧成拙,嘴巴咧的過大了,顯的特別猙獰。她搖搖頭,對樂意說:“我可不信你的手藝,你是給畜生治病的,又不是給人治病的?!?p> “柳兒嫂,我不是看病,我只是按方抓藥。”樂意對柳兒嫂解釋著。
柳兒嫂夸張的揮動了下右手,“算了算了,你的手藝啊,還是算了?!?p> 杜欣欣不樂意了,很嗆的沖柳兒嫂說:“樂意的手藝怎么了,樂意的手藝怎么了。我覺得樂意的手藝特別好,不止能給畜生治病,給大領(lǐng)導(dǎo)治病都沒問題。”
柳兒嫂張了嘴唇,想對杜欣欣反唇相譏。她嘴巴已經(jīng)張開,卻不知道為什么,并沒有說出話來,而是有些不甘心的瞪了杜欣欣一眼,然后閉上了嘴巴。
樂意不經(jīng)意的掃了眼張黑腳下,笑著問張黑,“你們?nèi)ツ募抑嗅t(yī)診所,說不準(zhǔn)我們順路?!?p> “不順路,肯定不順路?!绷鴥荷屩卮?。
張黑看了柳兒嫂一眼,右眼極迅速的挑瞪了一下,兇狠的警告著柳兒嫂。
從樂意的角度,本來看不到張黑那一瞬間的眼神。但今天天氣陰沉,車窗外面的景物顏色極為濃重,雨霧又遮蓋住了車窗玻璃,讓車窗變成了模糊的鏡子。這面模糊的鏡子,將張黑的眼神一覽無遺的呈現(xiàn)在樂意眼中。
張黑警告過柳兒嫂之后,轉(zhuǎn)過臉,問樂意:“你們?nèi)ツ睦铮俊?p> 樂意回答:“我們?nèi)ド虉隹纯匆路?。?p> “那不順路,你們?nèi)サ氖鞘兄行模覀內(nèi)サ闹嗅t(yī)診所在市里東邊那片?!?p> 樂意說:“你們要去的地方挺遠(yuǎn)的,中間還得倒車?!?p> “是啊,是有點(diǎn)兒遠(yuǎn),但是醫(yī)生診治的特別好?!?p> 樂意點(diǎn)點(diǎn)頭,“好醫(yī)生難得,確實(shí)值得跑點(diǎn)兒遠(yuǎn)路?!?p> 張黑點(diǎn)點(diǎn)頭,把臉轉(zhuǎn)了過去,看向車子前頭。
樂意又掃了眼張黑腿下,隨后把視線收了回來,把腦袋歪到杜欣欣肩膀上。
杜欣欣抖了抖肩膀,“你困啦?”
樂意閉著眼睛,輕輕晃了晃頭,“恩,到站了再叫我?!?p> 經(jīng)過一個多小時的顛簸,車子總算是到了站。
杜欣欣拍了拍樂意的腦袋,叫醒了樂意。
樂意搓了搓眼睛,起身跟在了柳兒嫂身后,前后腳下了車。
張黑朝樂意擺擺手,同柳兒嫂一塊兒,穿過馬路來到了對面的公交站點(diǎn)。
樂意盯著站在等車人群中的張黑和柳兒嫂,對杜欣欣說:“我知道是誰殺了柳二哥?!?p> “誰?”杜欣欣緊張的湊到樂意身邊,雙手揪住樂意的胳膊。
十八路車來到站點(diǎn),張黑和柳兒嫂上了車。張黑坐上座位之后,從車窗朝樂意招了招手。
樂意笑著沖張黑招招手,目送公交車離開。
“誰啊,你趕緊說啊?!倍判佬乐钡脑儐枠芬狻?p> 樂意拉著杜欣欣來到僻靜的街角,掃了眼周圍無人經(jīng)過,對杜欣欣說:“是張黑殺了柳二哥。”
“啊?”杜欣欣驚叫了一聲,然后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巴。她湊到樂意面前,“你該不會是瞎猜的吧?咱們還沒買書呢?!?p> “不是瞎猜的?!睒芬鈱Χ判佬澜忉專骸皻⑺懒绲目隙ㄊ菑埡??!?p> “為什么?”杜欣欣不理解,“你不是說兇手是薛前或者樂錢潮嗎?”
“薛前已經(jīng)死了?!睒芬庹f:“現(xiàn)在在鎮(zhèn)上那群人的肚子里。”
“你的意思是?”杜欣欣一陣反胃,哆哆嗦嗦的指著側(cè)面,“你的意思是,昨天那肉湯不是野人的,是薛前的肉?”
“恩?!睒芬庹f:“昨晚上我一直沒想明白,張黑明明沒有胃病,卻為什么一直強(qiáng)調(diào)自己有胃病在吃中藥。今天坐車的時候,我突然想明白了?!?p> 杜欣欣扶著墻壁,干嘔了幾口,問樂意,“你想明白什么了。”
“從頭到尾所有的事情,通過張黑,都能連貫起來。所以,張黑肯定是兇手?!睒芬饫判佬赖母觳玻白?,我們現(xiàn)在回鎮(zhèn)上?!?p> “回去報案?”杜欣欣被樂意拖的踉踉蹌蹌。
“趁張黑不在,去找他犯罪的證據(jù)?!?p> 杜欣欣問:“找什么啊,上哪兒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