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梓彤回到自己的房間,依舊按照平日的習(xí)慣,該做什么做什么。到了睡覺時(shí)間,躺下便睡。
周圍伺候的人看在眼里,只當(dāng)她對面圣之事早已胸有成竹,心中各自敬服不已。卻不知她此時(shí)完全是破罐子破摔,反正猜不透老皇帝的意思,就算一晚上不睡她也依舊是猜不透。不如好好休息,養(yǎng)足了精神,便是老皇帝真的要問罪也好應(yīng)對。
蕭弘瑾半夜三更費(fèi)了老大的精力偷偷溜進(jìn)大將軍府,就看到一副月下睡美人的畫面,心,剎那間停跳了一拍。
白日里的薛梓彤氣質(zhì)多變,時(shí)而清冷淡雅,時(shí)而張揚(yáng)傲慢,時(shí)而冷漠犀利,唯一的相同點(diǎn)便是眉宇間永遠(yuǎn)不變的堅(jiān)韌,讓她無論何時(shí)都有一種強(qiáng)勢的感覺。
此時(shí)睡著,那抹堅(jiān)韌終于消弭,再看,竟平添了一分脆弱,讓人情不自禁地便想要將她攬進(jìn)懷里呵護(hù)憐愛。
蕭弘瑾如同受到蠱惑一般,一步步靠近瑤床。
冷不防床上的睡美人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反手將他拽到床上,下一刻便整個人都壓在了他的身上。
美人一身雪白的里衣,領(lǐng)口微開,露出一截誘人的鎖骨。如鴉羽般的長發(fā)披散開來,讓她如同月下精靈,純潔中卻又平添一分嫵媚。
當(dāng)真是一副香艷至極的畫面,如果……忽視握在美人手中,并且架在他脖子上的那把雪亮的匕首的話。
“四殿下有夜闖女子閨房的癖好,嗯?”薛梓彤輕言漫語地道,眼神卻是冷若冰霜。
兩人相距極近,薛梓彤一開口,溫?zé)岬耐孪⑷粲腥魺o地拂到蕭弘瑾的臉上,讓他體內(nèi)不由升起一股熟悉而陌生的躁動。
蕭弘瑾不由面色一變,尷尬道:“你先起來穿上衣服吧,小心著涼?!?p> “男人,哼?!毖﹁魍浜咭宦?,收回匕首,輕蔑地掃了一眼蕭弘瑾的下半身。
蕭弘瑾只覺得全身的血液瞬間都涌到了面部,臉上熱得發(fā)燙。按理說,剛才那般的場景,只要是男人便不可能無動于衷,可不知怎的,面對薛梓彤的目光,他卻是又羞又窘,感覺有些抬不起頭來。
“有事說事,沒事快滾,我還要睡覺?!毖﹁魍渎暤?。
“哦?!笔捄腓€沒有從剛才的旖旎遐思中回過神來,愣愣地點(diǎn)頭,“你明天要去見我父皇,我來告訴你一些要注意的地方。”
他這么好說話,到讓薛梓彤有些詫異,態(tài)度也不由緩和了幾分,冷淡地說了聲,“謝謝”。
就這么一聲冷淡的道謝,蕭弘瑾卻是不自禁地興奮起來,竹筒倒豆子地把自家老子的性情、忌諱、喜好都倒了出來。
“這些都是我多年揣摩得出的結(jié)論,只是這些年我父皇年紀(jì)大了,頗有些喜怒不定,這些也不一定準(zhǔn)確,到時(shí)還需要你臨場機(jī)變?!笔捄腓詈笥盅a(bǔ)充道。
薛梓彤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一點(diǎn)她自然明白。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笔捄腓獪厝嵋恍?,轉(zhuǎn)身躍出窗戶。如同來時(shí)一般,來去悄無聲息,直到回到他自己的臥室,沒有讓任何人察覺到。
躺在床上,他只覺滿身疲憊,卻是怎么都睡不著,滿腦子都是薛梓彤的影像。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脖子,細(xì)微的刺痛感傳來,像是破了皮。
看來小野貓兒的爪子還挺利,蕭弘瑾挑了挑眉,起身從床頭的暗格里取出金瘡藥。抹著藥,他的腦海里不由自主地便回想起薛梓彤睜開眼的剎那,眼神清明而幽深,沒有絲毫剛從睡夢中被驚醒的迷茫。
這說明,可能自己剛進(jìn)入房間她就已經(jīng)醒了。這樣的警惕性不是安逸的環(huán)境中可以鍛煉出來的。
而且,在自己家里還時(shí)刻保持著警惕,身邊藏著匕首,這說明主人的心中十分沒有安全感??磥泶髮④姼膊⒉幌癖砻嫔媳憩F(xiàn)出來的那般祥和,蕭弘瑾扯出一抹溫柔至極的笑容,在月光下卻顯出十分陰森的味道。
另一邊,薛梓彤也經(jīng)歷了人生第二次失眠,心里把蕭弘瑾這個罪魁禍?zhǔn)缀薜靡а狼旋X,剛剛生出來的那一丁點(diǎn)好感,瞬間煙消云散。
第二天,英兒看著薛梓彤眼下明顯的一層青影,心中暗笑,看來小姐也不是真的一點(diǎn)都不緊張的嘛。
薛梓彤假裝兇狠地瞪了這個沒大沒小的丫頭一眼,心里卻是又給蕭弘瑾記了一筆。破壞她的完美形象,哼。
順帶地,皇宮里那位素未謀面的皇帝陛下也被她狠狠地怨念了一番。
一直到進(jìn)了宮,見到了皇帝,這股怨念也沒有消散干凈。
薛梓彤老老實(shí)實(shí)地下跪,磕頭,三呼萬歲。沒辦法,她現(xiàn)在還沒和蕭弘瑾成親,就是個白身,見了皇帝就得下跪磕頭。
“起吧。都是一家人,不必行此大禮?!崩匣实勐朴频氐馈?p> 你妹,這話你怎么不在本小姐跪下之前說?薛梓彤心里腹誹,嘴上卻還要說,“謝皇上恩典。”
“聽你的語氣很有些怨氣啊,怎么,進(jìn)宮見朕你很不情愿?”老皇帝的聲音還是慢悠悠的,聽不出喜怒。
果然是喜怒不定,剛剛還親熱地說是一家人呢,轉(zhuǎn)頭就開始找茬了。薛梓彤心里腹誹不斷,面上卻是一片恭謹(jǐn),帶著微微地羞澀,“能得見天顏是莫大的榮幸,小女非那不識好歹之人,怎能不愿。只是若小女實(shí)話說了,還請皇上不要笑話小女?!?p> “哦?朕為何要笑話于你?”老皇帝道。
薛梓彤扭捏了一下,才小聲回道:“小女想到今日要面見圣上,激動得一夜沒睡著?!?p> 老皇帝不由失笑,心想,這小丫頭感情是擔(dān)心自己形容憔悴呢,果然是小女孩兒心思。
“沒事,朕不笑話你?!彼挥扇崧暤?。
“謝皇上。”薛梓彤對老皇帝行了個萬福禮,語調(diào)輕快地道,順勢抬起頭來看向老皇帝。
老皇帝此時(shí)已然年近古稀,從外表上看也非常符合一個古稀老人的形象。頭發(fā)花白,皮膚松弛,老年斑明顯。唯有那雙眼睛,湛然犀利,一點(diǎn)也沒有老人的渾濁,讓人望而生畏。
第一次對視下,薛梓彤差點(diǎn)沒有控制好自己的面部表情,露出破綻。她心中一凜,對于老皇帝的警惕又上升了一層。
在她打量老皇帝的同時(shí),老皇帝也在打量她。
雪膚花貌,是個美人胚子,配得上自己的兒子,老皇帝心里點(diǎn)點(diǎn)頭,認(rèn)可了薛梓彤的容貌。
然后他的視線移到了薛梓彤的眼睛上,他一向堅(jiān)信,一個人的眼睛最能反映這個人的真性情,也是最容易露出破綻的地方。
他從薛梓彤的眼睛里看到了愉悅、敬畏、與好奇,非常單純清透。他不自禁地想到,擁有這樣一雙眼睛的人,該有怎樣純白無暇的內(nèi)心??墒沁@樣的人真的存在嗎?他又條件性地開始懷疑。
可是,眼前不過是一個還未及笄的小姑娘,若是真的能在他的面前將自己隱藏的如此之深,那該是如何恐怖的心機(jī)手段?
“你先別急著謝朕,朕今日叫你來可是要罰你的呢?!崩匣实坶_始步步試探。
薛梓彤微微攢眉,眉宇間顯出一抹倔強(qiáng),“不知小女所犯何錯?”
“你自己犯了什么錯,自己不清楚嗎?”老皇帝道。
薛梓彤道:“若要小女來說,小女沒有任何過錯?!?p> 老皇帝挑眉道:“看來你知道朕所說的是何事?!?p> “近來小女得罪的,又能跟皇上您告狀的人,也就那么一個?!毖﹁魍畱崙嵉鼐锲鹱彀?,“男子漢大丈夫,明明自己有錯在先,還好意思惡人先告狀?!?p> 老皇帝仍舊沒有在薛梓彤身上找到一點(diǎn)破綻,不由暗忖,難道這丫頭真的是單純?關(guān)她言行,似乎也是直來直去的性子,這樣的性子將來怕是要得罪不少人啊。
薛梓彤的表情卻又是一變,一臉討好地笑道:“皇上您英明神武,明察秋毫,一定不會讓小女被冤枉的對不對?”
老皇帝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看來這丫頭單純歸單純,倒是不傻,察言觀色的本事還不錯。
“行了,別耍寶了,朕要真是想罰你,你還能好好地站在這里?”老皇帝嗔笑道。
薛梓彤馬上呼喚起來,“皇上萬歲,小女就知道皇上最英明了?!?p> “馬屁拍得挺溜?!崩匣实鄣?。
薛梓彤立刻順桿兒爬,“謝皇上夸獎?!?p> 老皇帝瞪她,“朕是在夸你嗎?”
薛梓彤一臉懵懂地看向他,“難道不是嗎?”
只是眼中閃動的狡黠暴露了她的小心思,可卻一點(diǎn)也不讓人感到厭惡,反而覺得異??蓯?。
老皇帝不由感嘆,自己怎么就沒有一個這么古靈精怪的女兒呢?不過現(xiàn)在成了自己的兒媳婦,卻也不錯。
“沒臉沒皮的猴兒?!崩匣实鄄惠p不重地笑罵了一句,語氣里卻顯出了些親昵的意味。
“沒臉沒皮的猴兒也不錯啊,能逗皇上笑呢?!毖﹁魍鲋^,一臉驕傲地道。
老皇帝被她逗得大笑出聲,一疊聲道:“好,朕確實(shí)很久沒這樣笑過了,算你有功。傳旨,大將軍之女薛梓彤蘭心蕙質(zhì),靜雅賢淑,深得朕心,賞金銀錁子各十錠,各色錦緞十匹,玉如意一對?!?p> “謝皇上。”這次的道謝,薛梓彤確實(shí)是真心實(shí)意。宮里打賞的金銀錁子都是一兩一錠的,十錠就是十兩。十錠銀子加十錠金子,折合起來就是一百一十兩銀子,是她自己的小金庫的兩倍多呢。
對一個財(cái)迷來說,沒有什么比給她錢更能讓她高興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