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舊怨新愁

　　望著兩個丫環(huán)遠去的背影，如意若有所思，這陳三公子的頭七都還沒有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能嚴重到陳家要把孫綺羅趕出去的地步？

　　逛集市的心情也沒有了，聽了這些話，如意便是越發(fā)想要弄明白沈易喬和孫綺羅之間發(fā)生過什么事情。如意雖然是有些小八卦的人，但是一般對別人的私事也不會過分在意，可是問題事關孫綺羅，也就事關了沈易喬的幸福問題，間接其實也關系到自己的幸福問題。

　　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趙君顧最近被這狀元之位的諸多事宜纏身，所以這段時間如意能夠見到趙君顧的次數(shù)，伸出一只手就能數(shù)的過來。野慣了的如意覺著成天呆在屋子里實在是沒意思，這些大戶人家的姑娘小姐們平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若是硬要她像沈易思那般成天呆在閨閣之中繡牡丹芙蓉，她還真是寧愿自戳雙目也不要拿起繡花針。

　　幾番思量下來，又和沈家人做了簡單的溝通，白日里還是上萬濟堂去幫忙，早出晚歸。小雪跟著李師傅學習醫(yī)術，順便也在萬濟堂打雜，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也不能像從前那般自在地陪伴如意。

　　山不就我我就山，如意在整理賬目之余的空暇，也跟著小雪一起學習醫(yī)術。李師傅知道如意的心思不在這，所以也沒像教小雪那樣深入地教她，只是交給她了一些簡單常用的醫(yī)術，還有一些常用的配藥方法，由她自己去琢磨，自己在旁邊加以糾正。

　　這半個月來，如意跟著李師傅也學到了不少東西。如意覺得自己現(xiàn)在不能再像從前那樣不懂事，成天纏著趙君顧，所以一直克制內心里想要見到他的那些沖動，多少次徘徊在朱門巷口，最后還是選擇離開，男兒有男兒的抱負，何況他是那么耀眼的人物，不能因為自己羈絆了他。

　　他們那群登科的進士游長安之時，如意在人群中看著趙君顧神采飛揚的模樣，忽然覺得她從小愛慕的人似乎離自己越來越遠，他的世界應該更加寬廣，而自己只是這么一個平凡的姑娘，各個方面都不出眾，甚至還有點糟糕，有時候也會想想自己會不會配不上他？

　　當你思念一個人又見不到他的時候，轉移注意力會是一個很好的方法。如意每天跟著李師傅學完東西之后，都會在本子上記錄一下所學的內容，每天記錄內容都是以寫個趙君顧的話作為結尾。后來如意再翻看起來，寫那些字字句句時候的心情還真是閨怨得很。

　　所謂成熟，原來是要克制心底蔓延的思念，輕輕淺淺地說一句，沒事，你的事情重要。

　　如意在回到萬濟堂這邊之前，先是到過趙府告訴趙君顧自己白天的去向，怕他在到了沈家之后自己又不在折騰浪費他寶貴的時間，但是到了趙家的時候老尚書的幾個得意門生都在趙家，和趙君顧一起談論國事。

　　這種家國大事，如意向來是聽上幾句就忍不住打瞌睡的，見他如此的忙碌，跟他匆匆說了兩句話就離開了，這之后，趙君顧除了來萬濟堂給如意送過兩只醉客樓的鴨子之外，再沒來過萬濟堂。

　　等到如意把枕邊上的傳奇話本都翻了個遍，忙乎熱鬧將近半個月的科考，終于塵埃落定。趙君顧早上派了趙九過來萬濟堂說諸事已畢。如意心中十分高興，讓趙九帶回去一個口信，如果他有時間的話，希望他來萬濟堂一趟。如意說得神秘，趙九摸不著頭腦，但還是答應一定把話轉告給趙君顧。

　　其實沒有什么太神秘的東西，只不過是想要在萬濟堂給他做一頓飯，他中了狀元，以及其后這一段時間里，兩個人能在一起的時間實在是有些少，如意自己也沒有像樣地給他慶祝一下，自己別無所長，只好親自做一頓飯聊表心意而已。

　　趙九走后，如意就興高采烈地出門買了很多菜，剛一回到萬濟堂的門口，就又看到了趙九正往萬濟堂里面跑。

　　“咦，趙九，你怎么又回來了？”如意將菜籃跨放在肘間，看著跑得氣喘吁吁的趙九，又打量了一下周圍，并沒有趙君顧的身影。

　　“錢姑娘，是這樣的，小少爺讓小的來轉告他的話給你，如意，抱歉今天有事來不了了，有什么驚喜都可以留在下次?！壁w九把趙君顧的話原封不動地復述給如意，如意挽著菜籃子的胳膊不禁松了松。

　　“哦……沒事，你先回去吧?！比缫鈱⑺上氯サ牟嘶@改換手提著，臉上失落的神情顯而易見，趙九不忍心見她這般失落，但是這主子的事下人實在是不好多嘴，對如意點點頭，就又往朱門巷的方向回去了。

　　如意看著手中拎著的一筐子精心挑選的食材，嘆息，算了，就當做是給大家改善伙食好了。

　　小雪也是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趙君顧了，在飯桌上忍不住打趣如意，“姐姐，趙大哥中了狀元，你有沒有給他慶賀？”

　　如意夾起一塊面前的紅燒鯉魚，放入嘴中，在心中咆哮：怎么沒有，你現(xiàn)在吃的這桌菜就是！不過他沒福氣，今天吃不到！

　　自從知道小雪和趙君顧是串通一伙的之后，時常會說一些捉弄小雪的話，但是最近司馬家的兄妹都在宮中忙著招待西夜國前來的使者，很少能騰得出時間出宮，容安容華和容辰如意也有一陣子沒見到了。

　　今天如意的心情不佳，故而也沒有太多的心思去調笑小雪，只是淡淡地說：“給他慶賀的人那么多，上到九五之尊，下到朱門巷口買豆腐的老大爺，還沒輪上我呢，快吃吧，姐姐我難得做一次飯。”

　　小雪聽出來了如意話里酸溜溜的語氣，也不好繼續(xù)說些什么，于是乖乖吃飯，不再多言。

　　長安的春光比起江南來，短了許多，這一轉眼已經(jīng)有了早夏的氣息，街上的少年衣衫輕薄，女子則羅裙搖曳生花。

　　如意走到城內一家有名的布莊中，想要買幾塊布料做兩件衣裳，雖然如意的刺繡這項手藝拿不出手，但是衣料的挑選和衣服做法上有獨到的眼光，這也是得益于和錢錦程兩年在外經(jīng)商的收獲。

　　給小雪挑選的是一塊梅粉色的織綾，給趙君顧挑選的則是一塊青灰色有暗花的錦緞，抱著挑好的兩匹布，如意準備先回沈家。正想要找一輛馬車，如意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一抹青灰色的身影，連忙偏頭看去，果然是那個有事情不能來萬濟堂的趙君顧。

　　抱著布的如意原想對他揮揮手，卻只見他神色匆匆地走進了一間客棧中，如意想他大概真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做，自己不好打擾，就收回了手接著找馬車。

　　馬車未到，卻見趙君顧和孫綺羅一道出了客棧的門，孫綺羅在跨過客棧的門檻之時被絆了一下，恰恰好好就撲到了趙君顧的懷中，趙君顧眼疾手快連忙扶住了她，如意的視線看過去，就如同趙君顧將孫綺羅擁在了懷中一般。

　　這個意外的擁抱就像是在如意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顆石子，一石激起千層浪。斜隔著大街，透過穿梭的人群，孫綺羅會跟他談天說地，孫綺羅是他要保護的人，孫綺羅名門書香大家閨秀，為了孫綺羅的名聲可以不顧她錢如意的名聲，為了孫綺羅的事可以不管自己叫他來的原因……如意看著抱在手中的布，只覺得自己癡傻。

　　雖說如今自己和趙君顧在一起了，但橫亙在他們之間一直有一個問題，她可以忽略趙君顧曾經(jīng)為了孫綺羅而傷害自己的事實，可事實就是事實，不會因為她的忽略而不存在。孫綺羅每出現(xiàn)一次，都會讓曾經(jīng)扎在心口上的刺深入一分。

　　孫綺羅攀著趙君顧的胳膊，透過人群的縫隙之中，看著如意失神的樣子，心里燃起一陣報復的快感，可是這快感很快又被自身的悲傷所淹沒，同是天涯淪落人，相煎何太急？不，至少趙君顧的心上時刻記掛著如意的，自己比起她來，卻是更加糟糕。眼巴巴把自己的一顆心捧給沈易喬，可是他卻將它扔到了塵泥之中，他怎么能這樣對自己？

　　既然注定了不能好過，那就大家一起不好過吧！

　　趙君顧的煩惱在于分身乏術，前一段時間各種忙亂，一時是恨不得把一個自己分成八個用。原本今天上午就可以去找如意的，但是孫綺羅派人送來消息：她因為被陳家趕了出來，現(xiàn)在無處落腳，在長安認識的人不多，還望幫助。

　　不知道孫綺羅發(fā)生了何事，但畢竟同鄉(xiāng)之誼在那擺著，何況自己同孫家的淵源也不淺，對她置之不顧說不過去，所以才連忙派了趙九過去通知如意一聲別讓她白忙活，自己來看看孫綺羅到底發(fā)生了何事。

　　“君顧，你陪我演一場戲吧，如果劇終沒有我想要的結果，自此之后，我也應該回劍閣了，當然，我走之前會給你解答當年萬花樓之事的真相?！睂O綺羅站立好，不在故作親昵，對著趙君顧說道。

　　“真相？什么真相？”趙君顧詫異地看著孫綺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