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雙雙那邊確實需要再進一步的調查。”容安起身,背手站立窗邊,江風疾勁,吹得卷簾“呼呼”作響,也吹得他的錦衣華袍飛揚翩翩。
沈易喬的事情容安只是一知半解,對于孫綺羅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聽如意提起也帶著三分好奇,至于尤雙雙的來歷,在聽過手下人對段雙卿審案當天的異常之后就著手去查了,但從目前的結果來看,似乎尤雙雙的背景實在是太單純了些,至今還未查出有問題的地方。
原本晴好的天氣被一聲春雷驚破,空氣里傳來泥土的腥氣,外面下起了綿長的春雨,長安地處大晉疆域的中心偏西北一點,春雨也是灑脫的,并不像江南煙雨那般纏綿悱惻,江風一吹,“啪啪”地打在窗欞上。
“下雨了?”如意聽見雨珠敲打窗欞的聲音,也探過頭去掀開卷簾的一角,江面上落珠亂跳,兩岸的柳色煙姿在雨中一片凄蒙。
容安看著伸過來的一顆小腦袋,紅衣襯得她愈發(fā)如玉,皓腕纖纖凝霜雪,一只白凈的小手攀扶著窗邊,眉目如畫含遠山,一雙泛著桃花的雙眸,神采熠熠地看著窗外,這容顏和容華的樣貌有著幾分的相似,但全然是兩種神采,容華高貴典雅,如意俏皮卻又嫵媚,容安的嘴角向上輕挑,鳳目里也似乎有了些溫柔的神色。
沈易喬看著容安看如意的眼神里有不一樣的東西,心下合計起了趙君顧曾經說過的話,如意,從小就特能招桃花,而且每次都是他給她收拾爛攤子。這回可不是隔壁村的王阿牛,也不是隔壁縣賣燒餅的小哥,更不是那個心術不正的林成海,趙君顧,看你這回怎么收拾喲!沈易喬不禁在腦子里過了一把看好戲的干癮。
容安察覺沈易喬在打量自己,神色自若地干咳了一聲,站離了窗邊,如意卻被容安這一聲干咳喚回了看著江面的思緒,回頭看著他,“容公子你感了風寒么?”
沈易喬看著神色自若的容安臉色一黑,不禁失笑,如意的情感神經除了在趙君顧那里異常敏感,在別人那兒都是遲鈍的像鐵樹一樣,千年不開一朵花,容安的鳳目向沈易喬掃了過去,沈易喬趕緊背過身去,聳動著雙肩,如意不解地看著容安,只見容安也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看得如意不明所以。
待到雨勢收斂,幾人準備回到岸上。
“如意姑娘是要回萬濟堂,還是和易喬一起回沈家?”容安登上了一直駐足琉璃舫邊上的一輛馬車,剛進去,又挑開車簾問著如意。
“我去萬濟堂,喬哥哥你自己回去吧?!比缫鈱ι蛞讍虜[擺手,因為看見了孫綺羅這件事情給大家的震驚比較大,如意也就完全忘記了自己來找沈易喬,是商量沈家貨源問題的這一回事。沈易喬向二人作了告別,向琉璃舫岸上的店里走去。
容安先是向沈易喬揮了揮手,又接著對如意說道:“那如意姑娘你和我一起走吧,九弟還在萬濟堂,正好順道?!?p> 如意聽說有免費的華貴馬車可以坐坐,就走到了容安的馬車邊上,但是,但是一般有地位的人家都會以高度來表示顯赫,像趙君顧爺爺家的門檻會比較高,這容安的馬車不管是馬匹還是馬車車轅都是相當高大。于是,如意上這馬車就顯得有些困難,雖然如意可以比較不費勁地爬上去,但畢竟,畢竟有外人在場。
正當如意為難地想著如何上這馬車,一只骨節(jié)均勻,手指修長的大手伸了過來,“上來吧。”這只手的主人自然就是掀開簾子半天卻不見如意上來的容安,打量過如意的身高,容安便伸出一只手來,微微一笑,這只手來的真是及時,不然真就要爬上去了,如意搭上容安的大手,借力上了馬車。“謝謝。”
馬車邊上二爺的隨從看了卻在心底訝異,咱家爺啥時候也會主動讓女人搭手了?
這馬車實在是豪華,如意本來很舒服又自在地坐在馬車上,但見容安疲憊地閉上了雙眼,靠著馬車很快就睡著了,如意就不敢再出什么動靜驚擾了他。
上次容華來過之后,如意從沈易喬那里打探得知容安的母妃寧貴妃早逝,對外宣稱是病歿,四歲的時候容安就被接到剛剛進宮不久的當初的良嬪現在的良妃娘娘那里,良妃生容辰比較晚,后宮的勢力基本上都穩(wěn)固了,所以良妃是支持容安的不難理解。至于自己的姨娘淑妃娘娘,沈易喬的說法是,大概是因為和良妃交好吧。
“不知如意姑娘一直盯著我的臉看,有沒有看到什么?”如意還沉浸在回想沈易喬給自己講訴的容安身世的思緒中,不知何時,容安已經醒來。
“你不是睡著了嗎?”如意發(fā)窘地低下了頭,一直盯著人家看還被抓了包的感覺,真是窘??!
“習慣性的,我睡覺的時候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自己醒來,小時后留下的毛病了,后來就形成了習慣。”容安自嘲一笑,又接著說:“睡眠對于普通人來說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對我來說,有時候卻是一種折磨?!?p> “呃……”如意不知道該怎么接容安的話,只怔怔地看著他,雙手絞著衣擺,正襟危坐,如意以前聽戲文看話本的時候,看過不少后宮內勾心斗角的曲目,結合著容安的身世來看,如意甚至都能勾畫出他的宮廷生活是什么樣的,但是看戲的人看的是別人的悲歡離合,演戲的人演的卻是他們的人生,子非戲中人,焉知戲中人之苦,這種感覺是不能感同身受的,所以如意也不知說什么為好。
“如意姑娘何以能隨時都這般快樂自在?”容安為自己居然不自覺地流露出了脆弱感到了一絲絲的不可置信,懂事起便一直在做一個堅毅不摧的人,在容華和容辰面前一直以兄長的身份照顧他們,所有的苦都是在黑暗中慢慢品嘗,所有的痛都是一個人獨自撫平,今天卻不經意在如意面前流露出來。
“我也不是什么時候都快樂的啊,”如意偏著頭想著這個問題,“但是我想,上天給每個人賦予的考驗不同吧,給每個人的苦和樂也不一樣。我能因為坐上這輛舒適華貴的馬車而快樂,你或許會因為能在長安大街自由漫步而快樂?!?p> 如意的話雖然只說了一半,但容安聽到這里就明白了她想要表達的意思,每個人的身份不同,所追求和承受的東西就不一樣,所謂天將降大任于斯人,如果自己所追求的東西是負擔,就可以放下做個自在人,如果自己所追求的東西是動力,那么就該背負前行,同樣可以做個自在人。
男兒的天高地廣,何須倩紅巾翠袖來搵去英雄淚?容安笑了笑,“倒是讓如意姑娘開導了在下一回?!?p> 如意不知他聽出了哪層意思,也只回笑道:“哪里哪里……”
“公子,到了?!瘪R車停在了萬濟堂門口,容安先下了馬車,如意上馬車有點問題,但下馬車倒還不成問題,跟在容安的后面就蹦了下來。
萬濟堂里,容辰正纏著小雪,“小雪,你就別看這些藥啊草啊的行不行?”
小雪將一小片鳶尾放入嘴中品一品,專注地記錄著鳶尾的藥味,不搭理容辰,容辰一把搶過小雪手中的干鳶尾,放入了自己的嘴中,“噗……”容辰將剛塞進嘴里的干鳶尾全部吐了出來,又到了杯茶漱了漱口,“小雪,這玩意兒這么苦,你干啥往嘴里放?”
“嘖,小朋友誰讓你亂嘗了?”如意看著容辰皺著的一張小俊臉,不禁嬉笑他。
“二哥,你回來啦,怎么帶著這個女人?”容辰扭著臉不看如意,直接將目光投向在如意身后的容安。
“路上正好遇上了。”容安看著容辰,拍了拍他的肩膀,“九弟,這是你如意姐姐?!?p> “二哥!”容辰沒想到自家二哥接了這么一句話,特別不忿地看著如意,“如意大姐!”
如意本來還一副看好戲的神情等著容辰叫她“姐姐”,結果,屢戰(zhàn)屢敗,屢敗屢戰(zhàn)的小九爺容辰終于是反攻了一次,一聲“如意大姐”在如意聽來和“如意大媽”的感覺是一樣的不可言喻,頓時天雷滾過,外焦里嫩。
小雪和容安都忍不住的大笑了起來,這個稱呼小雪急了很久,后來小雪還有幾次叫如意起床失敗,直接喊一句“如意大姐”如意就從暖烘烘的被窩里躥了起來。
如意黑著臉怒視著容辰,待到大家都笑得差不多了,容安才說道:“容辰,天不早了,容華說今天淑妃娘娘會從昭靈寺回宮,我們也早些回去才是?!?p> “哦。”容辰像是想到了什么,拉著小雪到了一旁說了兩句悄悄話,又磨磨蹭蹭地跟著容安出了萬濟堂,如意朝他們揮揮手,“小朋友有空再來,我代表我們家小雪隨時歡迎你?!?p> 容辰雖然不樂意如意一口一個小朋友的稱呼,但自己確實比她小,就自己安慰自己,好男不和女斗,不和女斗!
北青蘿
太悲傷了……還是卡文,所以這么晚才更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