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佳平的臉上笑出了褶子，從書包里拎出了用紙包著的燒雞，以及一提啤酒。
“你真懂事，還知道不空手來?！笨粗哑侥莻€憨憨樣子，程青云心里有股說不出來的親切感，但是不能太過外露，可他一轉(zhuǎn)念，怎么回事，自己怎么會對這個警察有這種心態(tài)？
“一絕燒雞，啤酒你能喝就喝，喝不了我自己喝?！?p> 程青云看著對方一臉笑容的將燒雞與啤酒放在桌子上，坐回椅子里，問道，“你就不怕我女朋友在家？不怕冒犯了女孩子？”
樊佳平打開一聽啤酒，灌進(jìn)嘴里，“啊，痛快。”，他用手背擦了擦嘴，回答道，“今天是工作日，一般來說除了你這種無業(yè)游民游手好閑外，其余的工作者們都會去上班。”
程青云點點頭。
“永遠(yuǎn)不要質(zhì)疑一名老警察的推理能力?！狈哑缴驳淖乱桓u腿，遞給程青云，“不知道你能不能吃，既然你不回醫(yī)院，那就自己補(bǔ)充營養(yǎng)?！?p> “行?！背糖嘣平舆^雞腿，不知怎么得，傷口不是那么疼了，他確實餓了，狠狠地咬下一口。
“味道行吧?！?p> 程青云點點頭，看著樊佳平拽下了另一個腿，“喏。”
“你吃吧，我吃一個就夠了?！?p> “夠什么夠，大小伙子一個雞腿肯定不夠，吃吧，補(bǔ)充蛋白質(zhì)?！?p> “謝謝?！?p> “還會說點人話?！?p> “你說今天是工作日，你不用上班？混子就可以隨便溜達(dá)？”
“輪到我休息了，今天串休，本來想著回家好好睡一覺，沒想到你小子倒是會給我找活?！?p> 程青云想起了昨天晚上在醫(yī)院門口寒風(fēng)中的樊佳平，他真的很忙。
“你昨天說的案子怎么樣了？”
“沒頭緒，線索很少，嫌疑人很狡猾，面對這種網(wǎng)絡(luò)犯罪還需要更多的偵查手段?！?p> “你手下呢？干了這么久你不會還是個小警察?！?p> “那倒不是，早就升到組長了，我習(xí)慣了，自己調(diào)查自己有個準(zhǔn)，手里都是新兵蛋子，理論行實際一般。”
“沒見過有手下還這么累的。”
樊佳平猛地干了一瓶啤酒，再打開一瓶，狠狠地灌了自己一口。
“你干什么啊，你別想睡我家，我女朋友可不允許我留別人過夜?！背糖嘣瓶粗矍暗倪@個人，一口接著一口，他不是要在自己家盡興吧？
“到時候我就走了?！狈哑椒畔碌诙奁【?，握著的力量稍大些罐子都被弄得變了形，“當(dāng)年那件事，要是我的隊長和組長到了現(xiàn)場，現(xiàn)場就不會混亂成那個樣子?！?p> 程青云想到了當(dāng)時的場景，確實夠混亂的。
“你肯定也想過，是不是。”樊佳平兩口把第二罐喝完了，只撕了一塊雞肉的他手里還剩下半口。
程青云點點頭，他也想過，如果當(dāng)時的自己能有現(xiàn)在的心智，可能都不需要警察，他自己也能去嘗試調(diào)查，自己或許都比他們強(qiáng)。
“你不要覺得只有你過不去這個坎，我心里不比你好受多少?！钡谌犉【票淮蜷_，“這么多年了，我總是在夢里回到那個晚上，夢見你，夢見你媽媽，甚至都能夢見你爸爸，還有一個看不清的黑衣人?！闭f累了，又往嘴里倒了啤酒。
程青云靜靜地聽著，兩根雞腿在手里握著。
“我從來也不認(rèn)為是你媽媽殺死的你爸爸，她就算是真有這個心也絕對不會當(dāng)著你的面這么做，她那么向著你，就算再心疼你，再恨你爸爸，也會為你的未來考慮，如果她當(dāng)著你的面那么做了，那她就不是你媽媽了，你不懂當(dāng)媽媽的心，她是寧可自己受傷害，也不忍心傷害孩子，更不允許自己污染了孩子的未來。”
“可你媽媽沒有辦法，你沒有在場，有些話她只當(dāng)著我的面說過，我相信她，所以我知道她說的是真話?！保蛄藗€嗝，繼續(xù)說道“她說當(dāng)她走進(jìn)你爸爸屋子里的時候，你握著那把帶血的斧子，還有你沾了一身血，這讓她以為是你殺死了自己的爸爸，她不知道你是怎么做的，但是一切都指向了你，所以她是替你頂罪。”
“可是，怎么可能，她可能都沒有那種力氣去分尸一個人，我那時候才幾歲，怎么可能做到？”
“她能想到的只有這種可能，那天晚上你家里的門是鎖好的，她清晰地記得是警察來之后她才開的門，要是門被破壞了，她就算再慌忙也能夠發(fā)現(xiàn)，門是完整的，而且屋里一直就只有你娘倆，不是她做的，那就只有你?！?p> “可，我沒有做啊。”程青云顫抖的手將兩根雞腿放在桌子上。
“可你有動機(jī)，你媽媽和你都有，你媽媽一直承受著你爸爸沒有理由的家暴，而你則是另一個撒氣的工具，你的動機(jī)就是你剛剛挨過一頓打，你媽媽會認(rèn)為是你砍死的爸爸不是沒有道理?！?p> “可我那么小，怎么能做到??！我媽媽沒想想嗎？這么多年她為什么沒和我說過當(dāng)年的事？她為什么都不讓我去看她??？”程青云崩潰了，二十年后他才知道媽媽的想法，看來自己的回憶沒有錯，自己的夢也在提醒著自己當(dāng)晚的情形，不是媽媽殺死的爸爸，握著父子的人確實是自己，右手握著斧子，身上一身血跡，這就是媽媽認(rèn)為是自己殺死爸爸的原因，警察也是以這種視角去看待她的，主動投案，兇器在手。
“這或許就是母親的本能，就算她再不相信，事實就在眼前，你手里與身上的斧子與血跡說明了一切，至于你媽媽不讓你去探望她，是怕你再次想起那個夜晚，就算你是殺人兇手，作為母親，可能第一個想法不是將你繩之以法，而是想辦法去包庇你，就算是替你頂包，在她的心里也是希望你能夠忘記這一切，開始新的人生?！钡诹蓿@是最后一罐啤酒。
二十年的憤怒附加上了傷心與不甘，“媽！”程青云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