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處在昏迷中的程青云，做了一個噩夢。

　　七月的夜晚，雨下了一天，程青云閉著雙眼躺在床上，腦袋上依舊感覺的到疼痛，剛才的一幕他恐怕這一輩子都忘不了。

　　爸爸回家了，他躲在媽媽身后，看著這個可怕的親人回家，本來在玩耍的他，緊著跑了兩步到媽媽身邊，右手抱在媽媽扎著圍裙的腿上，漏出半截身子，看著爸爸。

　　“回來了?！眿寢尩氖掷锬弥P子，菜還在鍋里。

　　“嗯?！?p>　　“快把衣服換了，今天下雨，活應該好吧，掙了不少錢吧?！眿寢寬昝撻_程青云的束縛，回到了灶臺。

　　“不行，沒有人?！?p>　　“沒有人？下雨天怎么還沒有人，我剛才出門看見一堆打車的都沒有車拉，怎么能沒有人呢？”媽媽停下了手里的鏟子，沖著屋里的爸爸說著。

　　“我說沒有人就是沒有人?！卑职忠蝗蛟诓妥郎?，程青云嚇得動不了。

　　“行，行，快歇著吧?！眿寢尫粗伬锏牟耍冶郾葎偛鸥昧α?。

　　“給我買兩瓶啤酒去?！卑职滞叵氯恿宋逶X，這平時就是程青云的活，他跟同齡的朋友們比較過，他們的爸爸讓他們買啤酒是會多給一些的，這樣算作勞動收入，可爸爸沒有過，五元錢剛好買兩瓶大綠棒子。

　　“你自己回來的時候怎么不買啊，小賣店不就在門口。”媽媽皺著眉頭看著那掉在地上的錢，“這下雨天，你自己不買讓兒子出去買？你不怕他凍著？”話說完又把注意力放到鍋里。

　　“我忘了，趕緊去買?！卑职謱㈦娨暣蜷_，躺在床上。

　　程青云踱著步，慢慢走進爸爸的房間，從地下?lián)炱鹉俏逶X，他躲不過的，他自己心里也不舒服，也想過反抗，可是自己的力量太小了，爸爸連媽媽都打，更別說他了，打他一頓踹他一腳更是家常便飯。

　　“你多穿兩件衣服，我炒菜走不開，把那件雨衣穿上?！眿寢尦槌鰝€空擋就拿出了一件雨衣，扔給他。

　　程青云默默地穿上雨衣，沖進了雨里。

　　小區(qū)一個人也沒有，平時坐在一起嘮家常的爺爺奶奶們也都各自回家了，零星的路上碰見的熟人喊住了程青云。

　　“干嘛去啊，下雨天也出去玩？”一位高個子叔叔穿著的白色襯衫已經(jīng)被雨打透了，還不忘問問小青云大雨天干什么去。

　　“去買酒?！背糖嘣菩χ鴮κ迨灞攘恐谑掷锉贿木o緊地五元錢。

　　“真懂事啊，你爸爸還沒回來呢吧，他要是回來看你在下雨天給他買了啤酒等他回去，一定很開心，小青云真懂事?！备邆€子叔叔拐彎進入了單元。

　　程青云去小賣店，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拎著啤酒的手慢慢的被打濕了。

　　他快步的小跑回家，一不小心卻踩滑了，他趕緊臥倒，將啤酒護在了懷里，自己卻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兩瓶啤酒也打在了他的身上。

　　雨滴無情的打在他的臉上，身上的痛比臉上的還痛，他甩甩臉，用啤酒支撐在地上，站起身，腿也不舒服，水泥地太硬了。

　　他不敢把啤酒摔壞了。去年他去買酒的路上也因為摔跤摔壞了一瓶，那一天爸爸兇了他一天，他得討好爸爸，就算自己受傷也不能讓啤酒壞了。

　　他忍著疼痛回到家，卻不敢言語半聲，如果要說出自己摔倒了，媽媽肯定會埋怨爸爸，而爸爸肯定會反擊，到時候吵得不可開交自己會被當成導火索，爸爸肯定饒不了自己。

　　“真他媽的廢物，買個啤酒都干不好?！?p>　　“你這種孩子要你有什么用？小時候早早掐死就好了。”

　　“生出來你這么個蠢東西。”

　　這些話爸爸沒少說，同時還要搭上一些拳腳，所以他決定什么都不說，進屋，老老實實的將啤酒放在爸爸身旁，換衣服。

　　可剛把啤酒放在爸爸身旁，程青云發(fā)現(xiàn)氣氛并不對。

　　爸爸的眼睛怒視著自己，母親的眼睛則緊緊地盯著父親，敏感的他知道大事不妙，快跑。

　　可思維想到了，動作卻完全跟不上，莫名的程青云挨了一腳，正中屁股，忽然的失力讓他整個人向下倒去，臉撞到了柜子上。

　　“你干什么！”媽媽從椅子上起來，抱著去摟住程青云。

　　從外邊摔跤到回家挨揍，再加上媽媽的懷抱，所有的委屈都聚集在了心頭，反映在了淚腺上，我明明什么都沒有做錯，這是為什么？程青云想控制自己的情緒，可年幼的他根本無法控制。

　　“哇。”一聲大哭，堤壩決堤，喉嚨變得越來越干澀。

　　“閉嘴！”爸爸從床上站起來。

　　“你干什么？”媽媽將身體擋在程青云與爸爸之間，“有什么氣沖我來，你打孩子算什么能耐？孩子做錯什么了？跟孩子有什么關系？”，媽媽用手拍程青云的后背，“寶兒不哭，寶兒不哭，乖，媽媽給你揉揉?！?p>　　“你天天出去干活，天天都說活不好，活不好，那二樓的吳老二怎么就天天能賺錢呢？人家天天活好，到你這兒就不行，人家那男的，都知道往家里拿錢，你呢？一分錢見不著，就指望我那點工資，那夠嗎？你天天喝酒抽煙，兒子還是長身體的時候，慢慢的上學還得補課，你還一分錢掙不回來，讓你去借點錢你也借不回來，還得我去借?！保瑡寢尳o程青云抹著眼淚，“我不知道你這一天去哪兒拉的活，去哪兒受得氣，回家有熱飯吃，孩子還等著你，伺候你下雨天也給你買啤酒，你倒好，在外頭受氣回家撒野，人家老爺們在外頭受氣在外頭撒火，別人外頭惹你，你把氣勸發(fā)泄在老婆孩子上，真瞎了眼當初找了你?！?p>　　媽媽一堆話下去，爸爸坐在了床上，低著頭，怒氣全堆在臉上。

　　“你有什么不滿意，你看看別人家，有幾個孩子老婆一起伺候的？你歲數(shù)不小了，這么大歲數(shù)還沒活明白嗎？天天不是喝就是抽，再不就是賭，你有一點正事嗎？”

　　雨下的越來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