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小試牛刀

　　二丫歷來與她娘一條心，凡事跟她這個阿嬤對著干，本以為今兒上門會甩冷臉子，或出言指摘，結(jié)果卻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令許老太有點把不準(zhǔn)了：“我不渴，你別忙活，你坐下，跟我說說打井的事，當(dāng)心被人糊弄。”

　　許問楓從善如流坐下。

　　待許問楓坐穩(wěn)，許老太冷冷淡淡溜她一眼：“打井的價錢談好沒？”

　　許問楓伸手比比。

　　許老太裝糊涂：“五百文？”

　　許問楓回的干脆：“五兩?！?p>　　“啥，五兩？”雖然心里有譜，但再聽一次還是忍不住抬高了音量。

　　許問楓口吻淡淡：“時下物價就這樣?！?p>　　許老太吸了口氣，心疼的不行：“就不能等降下來再做打算，非得急這一會？”

　　知道物價亂飚，還挑這個時候動土，不是憨是什么！

　　許問楓笑盈盈地說：“沒個三五幾月怕是降不下來，阿嬤不也知道嗎，爹不在，咱家又沒個男丁，我們幾個丫頭片子光侍弄田地菜地就夠忙活的，有什么事也沒人搭把手，眼瞅天氣漸漸熱起來，可不得急嗎?！?p>　　“總不能一天花半天時間在擔(dān)水上，荒廢了田地，如此豈非本末倒置?！?p>　　老太太懷疑孫女在陰陽怪氣回?fù)糇约?，記仇的小東西。

　　默了默：“可也不能無節(jié)制鋪張花用，你爹留給你們再多銀錢也經(jīng)不住你這般花銷?！?p>　　許問楓抬眼：“我爹沒給我們拿一角銀子啊?！?p>　　烏黑的眸子如潭水，看不清深淺。

　　許老太訝然：“那你最近花用的銀錢從哪來？”

　　許問楓低聲說：“運氣好，在路上發(fā)了一筆死人財?！?p>　　未了嘴角含笑，添了幾句：“可能是老天爺看不過眼，憐憫我們幾個丫頭片子可憐，看我品質(zhì)佼佼，降下福運吧。”

　　“德行配位，福報自來。德行拉胯，必有災(zāi)殃，人不配財，必有所失，阿嬤你說是吧？”

　　她的錢，要怎么花她說了算。

　　不怕明說，就怕老太太插手管事，她才不要找尊大佛壓自己頭上指手畫腳。

　　老太太心梗，嘴險些氣歪，二丫頭原本是個直腸子爆脾氣，在外面捶打一陣，學(xué)會拐彎抹角來事了。

　　她不傻，能聽出這丫頭話里話外拐著彎在損她，損起人來一套一套，溫溫和和的，你還沒法挑明發(fā)火反駁，發(fā)火豈不是變相承認(rèn)。

　　還是以前的二丫好對付，也可愛些，經(jīng)歷過磨難的二丫對付起來扎手。

　　許問楓心中一片亮堂，知道老太太正是心虛的時候，故意趁她心虛，多貶損幾句。

　　許老太頓了頓，沉下一口氣：“距離地里的糧食收上來，且有的等，你當(dāng)著家要有個成算，家里有存項心才不慌。你爹......唉算了?！?p>　　她甚至不敢往那方面想，老二很有可能會死在外面，稍稍一細(xì)想，心肝脾肺揪著疼。

　　許問楓像是話趕話那么一說：“不慌，我們有存項啊，爹不是替我們放了一筆銀錢在你那兒嗎？”

　　老太太一噎，她倒沒想昧下老二的錢，只不過交給幾個丫頭片子委實不放心。

　　今天的二丫說不出來的陰陽怪氣，懟的她還不了嘴，撩的她心里悶火燒，還發(fā)不出來，煩躁道：“這筆錢你且別惦記，擱著應(yīng)急用的，你少打主意?！?p>　　許問楓一點不惱，依舊笑盈盈的，笑靨如花的小臉堆滿情真意切的信任：“嗯，我曉得，等應(yīng)急我再找阿嬤拿，錢由阿嬤幫忙保管，我一百個放心。”

　　老太太呆不下去了，幾個來回殺的她片甲不留，這樣的二丫太陌生，太難搞。

　　本打算過來把剩下的銀錢收攏到手上統(tǒng)籌管理，結(jié)果......最后反倒被許問楓抬舉架高，下不來了。

　　老太太鎩羽而歸，走沒多久，枝頭鵲鳥喳喳叫。

　　院門外響起一道清脆的女聲：“爹，二妹......”

　　“是大姐！”如意小炮彈一樣沖出去，印象中大姐每趟回娘家，都會給她帶好吃的。

　　許蘭瑛被小妹撲個滿懷，身體往后仰了仰，爽朗笑一聲，抱起小妹，感覺壓手：“如意長胖啦。”

　　“嗯，二姐天天給我做好吃的，把我養(yǎng)的胖嘟嘟?！比缫鈸P起小臉，顯擺自己肉嘟嘟的臉盤子，這時的人胖是福氣。

　　許蘭瑛順手掐一把肉肉的臉頰，手感不錯：“嗯，你二姐確實把你養(yǎng)的好?！?p>　　“大姐，”許問楓和許玉晴緊隨而來。

　　許玉晴接下大姐的背簍，手一沉，滿當(dāng)當(dāng)一背簍。

　　許蘭瑛夫家是茶灣村人，距巖灘村三十里地，馮家乃是當(dāng)?shù)匦〉刂?，富戶家底厚，舍不得拋家，便在家柴房挖了地道，直達后山茶園的地下室，一家子就在家躲著，沒出去逃難。

　　“大姐，趕路累了吧，快坐下歇歇?！痹S問楓沖了一碗白糖水遞上前。

　　許玉晴心說，別看二姐逢人一張笑臉，講話語速不快不慢，貌似平易近人的很，實則親疏遠近心里有數(shù)著呢，適才阿嬤過來，二姐倒的可是涼白開。

　　許蘭瑛擺擺手：“我在家搭的去府城的牛車，直接坐到村口岔路道，沒走幾步路，不累?！?p>　　許玉晴接話道：“那敢情好，我看你背簍估摸有三四十斤，要是走路有的累了?！?p>　　寒暄一陣。

　　“爹呢？”喝口糖水解解渴，許蘭瑛四下張望。

　　許玉晴神色一暗：“爹他......”

　　把爹去找娘的情況說了說，許玉晴張張嘴，剛吐出阿嬤兩個字，許問楓就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腳，微不可查搖搖頭，示意不要提那事。

　　許蘭瑛掛念許父，心緒有些亂，倒沒注意姐妹倆的小動作。

　　“這都半個月過去了，爹還未回轉(zhuǎn)，會不會出事??？”許蘭瑛愁云密布，憂心忡忡又道：“我要知道爹沒同你們一道回來，該早些過來的?！?p>　　“大姐你莫憂心，二姐把我們照顧的很好，農(nóng)忙時節(jié)，都忙?！痹S玉晴岔開話題，在她耳邊說起發(fā)死人財?shù)娜な隆?p>　　四姐妹默契的都沒提關(guān)淼。

　　從小到大娘親對她們幾姐妹無比冷淡，人都說孩子是娘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心連著心，可這話在關(guān)淼身上不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