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京的路還算太平,一路上也沒有發(fā)生什么意外的風波,一個多月后,整個趙家的車隊便來到了紫英國都城玉京。有了萬小山的陪伴,冰菱也一改頹廢郁悶之氣,恢復(fù)了以往的朝氣。萬小山總是會想出一些古靈精怪的法子逗她開心,一會兒抓了一只小鳥給她解悶,一會兒牽了小雪風來蹭她的臉??傊?,和師兄在一起,她想不開心都難。每當這個時候,冰菱就會回想起那一晚父親趙豐的話,如果自己真地嫁給了師兄,或許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對于萬小山的殷勤,趙豐聽之任之不去管教的態(tài)度,讓趙夫人極度不滿,一日在背后叨咕:“冰菱年紀不小了,跟她那師兄也得保持一點距離。怎么還能像小時候那樣粘在一塊兒?!?p> “夫人啊,難得有人能讓菱兒開心,你去管他做什么?”
“話不是這么說的啊,冰菱雖然是庶出,可也是我趙家的二小姐,嫁人也要跟咱門當戶對的。如今她總跟萬小山撕混在一起,這萬一被人傳開了,以后還怎么嫁人啊?!?p> “那就嫁給萬小山好了。只要菱兒高興,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那可不成!”趙夫人突然臉一板,說,“冰蓮如今就快成為太子妃了,以后定是母儀天下,她的親妹妹要是嫁給一個一無功名,二無家業(yè)的窮小子,你讓冰蓮的臉往哪兒放??!”
趙豐的眉微皺,對于趙夫人只知道維護大女兒,而不顧二女兒的態(tài)度,一直是心存不滿的,可偏偏當年的事,又是自己的錯,所以他總是隱忍著,從不與之爭執(zhí)。
“要功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小山這孩子根基不錯,又是封神箭的大弟子,以后跟在我身邊,總有出頭之日。我看得出來,他是真心喜歡菱兒。菱兒交給他來照顧我也挺放心,不如……”
“不行就是不行!”趙豐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趙夫人打斷,“老爺,我看你是不是糊涂了!萬小山要混出個功名,哪還得要多少年?冰菱能等得起嗎?我也不妨跟你直說,我玉京娘家的姑表哥來信說,他家老五相中了冰菱,想納冰菱為妾。彩禮什么的,自是不用說,就那名頭也響亮啊,人家的爹可是吏部尚書?!?p> “夠了!”趙豐忽然一拍桌面喝止。趙夫人娘家是玉京的名門旺族,她的姑表哥正是當朝吏部尚書王文浩??傻苍诰┏亲∵^兩三年的人都知道,王文浩的幾個兒子一個比一個不成器。其他人不去說,光說那個排行老五的王斌,不僅不學無術(shù),還成日里尋花問柳。趙夫人居然要把冰菱嫁給這樣的紈绔子弟,無疑是推她入火坑。這如何令他不氣。
“玉娟啊,你平日里不喜歡菱兒,我可以忍受。但是你也不能如此草率菱兒的終身大事。”
趙夫人被他這么一喝,嚇了一跳,剛才的氣焰也收了起來,可畢竟平日蠻橫慣了,嘴上哪里肯認輸?!拔以趺床萋柿??那王家有門第有門第,有權(quán)勢有權(quán)勢,冰菱嫁過去,有什么委屈她了?”
“那你怎么不想想,王斌已經(jīng)有幾房妻妾了?你怎么忍心讓菱兒去做妾?”
“做妾怎么了?她娘不就是個妾嗎?”
趙夫人這話一出口,便后悔了,因為她看到趙豐的臉色陰沉得像是隨時會有一場雷暴雨。可是這么多年來,她積壓在心底的那股怨氣已讓她再也忍不了了。
十五年前,她的女兒才一歲,那個說永遠只愛她一人的男人卻突然帶回來一個身懷六甲的女人,告訴她,這是他在外面娶的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骨肉,讓她容下她們母子。男人的話聽上去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見,可事實上卻是要把一件無可逆轉(zhuǎn)的事強加在她的身上。她咬著牙,應(yīng)承了下來,可誰又能知道她的心早就是千瘡百孔。
恨意就這么在心中郁結(jié)了十五年,即便那個女人在產(chǎn)下孩子的當天就撒手人寰,她也依然無法排解這濃濃的恨意。只是這恨意從女人的身上轉(zhuǎn)到了孩子的身上。她就是見不得冰菱好,看到萬小山對冰菱的百般殷勤,她由衷地不舒服。在她眼里,那個搶奪別人丈夫的女人的孩子,不配得到幸福。
可是,她的愿望是得不到丈夫的支持。趙豐那冰霜般的面容已然告訴她,要想把冰菱嫁給王斌,那是門兒都沒有。
之后的兩天,趙豐沒有再和她說過一句話。
終于回到了玉京的舊宅,冰菱第一件事便是拉著萬小山跑到后院北門旁的一棵大槐樹下,挖掘她曾經(jīng)埋藏在那里的“寶貝”。萬小山一邊幫著忙,一邊好奇她的寶貝究竟是什么。等到一個灰白色的小布包出土時,他才愕然發(fā)現(xiàn),原來所謂的“寶貝”只是兩把彈弓。
“唉!我還是以為什么呢?”
“別小看這兩把彈弓,這可是我親手做的。小時候,我拿它打鳥,打雞,可準了?!北獾靡獾卣f著,一邊拿著彈弓愛不釋手。
“有那么好用?”萬小山故意裝作不相信的樣子。
“那是當然了。不信我們比劃比劃。”
她的孩子氣一來,萬小山就是再頭疼也得舍命陪君子。于是二人一人一個彈弓開始對打起來。萬小山怕彈得她痛,自然不能來真的,總是失了準頭,可她卻不管,撿起一把小石子,對著萬小山就是一陣猛射,直射得他連連叫苦。最后,不得不拿出師兄的態(tài)勢反擊。
“白羽,你這臭混蛋!看我不好好教訓你!”他說著,也從地上抓起三顆小石子,就著彈弓的皮勁猛然朝她射去。
冰菱早有防備,閃身躲入一顆樹后,于是只聽得兩顆石子射空落地,而隨后一顆石子眼見也被她避了開去,卻突然有人從她身后走來。
“啊喲!”一個女子撫著腰痛苦地叫了起來,顯然成了這場彈弓之戰(zhàn)的倒霉鬼。
冰菱急忙轉(zhuǎn)身望去,見吃誤傷的竟然是她的姐姐冰蓮。
“大膽狂徒!”鶯兒護主心切,先發(fā)制人,沖著萬小山大罵,“竟敢拿彈弓射我家大小姐,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你知不知道我家小姐如今是未來的太子妃,你萬小山竟敢冒犯,你有幾顆腦袋夠砍??!”
萬小山?jīng)]想到石子會射到到趙家大小姐身上,嚇得頓時禁若寒聲。這趙冰蓮雖說是白羽的姐姐,可他卻是第一次見,這一眼望去,竟有些呆愣。
“看什么看!我家小姐容貌是你這小子看得的?”
在鶯兒的嚴厲喝斥下,萬小山只得立即低下頭。
“姐姐,對不起!我?guī)熜炙皇枪室獾?!”冰菱急忙為萬小山開脫。如今的冰蓮已經(jīng)不是單純意義上的姐姐了,而是太子的未婚妻,未來的皇后。師兄這一彈弓,雖然說是誤傷,但如果拿來做文章,也足可以判他個死刑了。
冰蓮冷冷地瞪了萬小山一眼,雖然沒有像鶯兒這般訓斥,但也看得出她極是厭惡他。不過良好的素養(yǎng)讓她不會像個潑婦那樣沖他破口大罵。
“冰菱,以后不要隨便讓外面不相干的人進府里來。”這一句話已經(jīng)直接把萬小山劃歸到“外面不相干的人”里了。
冰菱雖不以為然,但也不好反駁。只是點了點說:“哦!”一邊又使眼色,讓師兄快點走。
萬小山知道趙冰蓮是下了逐客令,自然也不便再待下去了,他走到冰蓮的身前,朝她行了個禮,然后一言不發(fā)地出了門。
“大小姐這么輕饒了他,他居然連個謝字都沒有,真是個山野村夫!”鶯兒望著萬小山的背影輕蔑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