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四皇上不知道是自己在走,還是兩邊的畫在移動,他有些茫然,突然有一張畫停在眼前。
他定睛一看,是一個赤身裸體的女人躺在地上,兩個猍歹趴在她的身上。
他發(fā)現(xiàn)那女人面部猙獰,再仔細看,感覺這人有點面熟。
他忽然想到一個人的臉,就是刁貴的女兒刁英子。
兩邊的插圖又移動起來,他繼續(xù)向前走,眼睛落在了一片高粱地上。
這插圖畫的是一片被收割后的高粱地,剩下的全是高粱茬子。
茬子上全是血,順著血的痕跡看過去,有一個人躺在茬子上,身體全被刺破了。
這個人的臉血肉模糊,但從四皇上還是看出來了,這是侯明理家的老大侯文武。
有一張插圖看上去更嚇人,兩匹馬飛奔著向前跑,馬尾巴上拴著鞭炮,鞭炮已點燃,顯然馬是驚了。
奔跑的馬后面,用繩子牽扯著一個人的雙腳,這個人被馬拖著跑。
再看這個人的臉,那不是三結(jié)巴嗎?
從四皇上邊走邊看,一幅插圖上全是人,把他吸引住了。
他仔細端詳,看不明白了。
原來這人群中間有人在唱蓮花落子戲。一半插圖上,畫著一個女人戴著一個高高的帽子,脖子上掛著一對繡花鞋。周圍的人把一些東西往這個人身上扔。
他仔細打量一下這個女人,原來她是賽刁纏。
另一個和賽刁纏在一起的,也戴著高高帽子的女人,竟然是龔樂氏。
另一半插圖上,畫著一對男女在演蓮花落子戲,他們也戴著高高的帽子,人們也向他們?nèi)訓|西。仔細一看,這兩個人竟然是順溜猴侯明順和刁英子兩口子。
還有一幅插畫,一個女人竟然牽著個猍歹,肩上還站著個座山雕。他怎么都感覺那個女人像包逸仙呢。
在這個走廊的盡頭,有一幅巨幅插畫。
畫上畫的全是人的頭像,有弘道的,有烏拉沁的,有矮腳唬的,還有草上飛的……
從四皇上正看著這些畫出神,感覺有些納悶,這些人看上去那么熟悉,那么親切。
突然后面有人喊:“盎,原來你跑這里來了,怎么跑來的?這是你來的地方嗎?”他回頭一看,原來是那兩個一黑一白的人。
從四皇上正不知所措,那個穿白衣的人說:“盎,你還不趕緊回去看看,你們家都造反了!”
他還在猶豫,不知該怎么走,突然一黑一白上前一推他,他就騰空飛起,撞破那幅巨幅插畫,從高處墜落下來。
在墜落的過程中,就聽得有人在吟誦:
“人生如藥,甘苦自曉。
研磨蒸煮,隨緣就好。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p> 包逸仙把孩子生在柴禾垛下,這消息在大西溝川傳開了。
好多人都嘲笑包逸仙有點唬,啥人才在柴禾垛下生崽子呀,那只有黃鼠狼子黃大仙了。
大家又聽說她瘸了一只腳,就干脆戲稱她是獨腳仙了。
這從四皇上家的獨腳仙把孩子生在柴禾垛下的新聞,并沒有引來太多賀喜的。
以從四皇上在大西溝川的威望,來賀喜的應該是排成隊的。
可這大西溝川一鬧這護鄉(xiāng)隊,就把人們都嚇住了,人人自保,不敢出門。
再加上這從四皇上躺在炕上不吃不喝都十四天了,也不見醒來,大家也不敢來打擾。
曾經(jīng)熱熱鬧鬧的從家大院竟然門可羅雀,來賀喜的寥寥無幾。
幸虧侯張氏日夜守在包逸仙身邊,替她照顧著從四皇上和從素花,還不時勸慰她安心坐月子,好好保養(yǎng)身體。
包逸仙和侯張氏正嘮著閑嗑,忽然聽見有人敲響了從家大院的大門。
侯張氏去開門,發(fā)現(xiàn)登門的是廟岔塞罕廟的弘道。
她趕緊退后一步,拱了一下手說:“盎,真人,一向可好。您可來了!”
“無量觀,今兒個來找從先生敘敘舊呀,不知道他清閑否?”
弘道回了禮說,看來他還不知道從四皇上的近況。
“盎,真人呀,您來的正好呀,從四皇上就像中了邪似的,水米不沾牙,躺炕上已經(jīng)十多天了!”侯張氏說。
“盎,哦!原來如此。最近坐臥不寧,感覺他有此一劫呀!”弘道說著來到小藥房,“快取些黃表紙和筆來。”
侯張氏取來紙筆。
弘道畫了一道符,貼在從四皇上的天靈蓋(額頭)上。
然后又畫幾道符,讓侯張氏貼在屋門、窗戶和大門上,叫人千萬別撕,撕了容易遭天雷轟。
最后,他取出銀針,在從四皇上頭頂扎了一針。
一針下去,從四皇上的臉似乎紅潤了一些。
見從四皇上有些起色,弘道又在他的雙手手心和雙腳腳心上各扎一針。
然后就坐在椅子上閉目養(yǎng)神去了。
就在這時,侯張氏又聽見有人敲門。這次會是誰呢?
侯張氏忙去開門,邊走邊說:“盎,來了,來了!別亂敲啊,千萬別碰門上的符啊!”
門打開后,見一個要飯的站在門口,就忙說:“盎,現(xiàn)在呀,家里攤的事兒太多了,一會兒我給你?碗高粱米去,你就將就一下吧。千萬別碰門上的符呀。”
她剛要回身去取高粱米,那要飯的一把抓住她。
侯張氏來勁兒了,咋的?這要飯的還想占我便宜呀,就想回手打他。
手剛舉起,突然看見要飯的沖她嘿嘿地笑。
她仔細一看,啊?原來是侯明理回來了。眼淚唰一下流下來了。
“唵?!哭個啥!我這不是回來了嘛!”
“盎,那啥,你先回去換下衣裳,趕緊過來幫忙?!?p> “唵?咋啦?咋還貼符了呢?我得趕緊見到從先生?!焙蠲骼硗T里走。
“唉——呀,不行呀,他躺炕上不吃不喝十四天了,弘道那老道正在施法術呢?!焙顝埵峡拗f。
“唵?!那,小嫂子呢?”侯明理趕緊用破袖子幫侯張氏擦臉。
“盎,坐月子了,在自己屋里呢。”侯張氏扯開他的袖子說。
“盎,那啥,趕緊把這個給她?!焙蠲骼磉M門,隨手把門關上,上了門栓。從內(nèi)衣里,把縫在里面的一個布袋子遞給侯張氏。
就在這時,外面又響起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