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旋風(fēng)腿快,先進了牲口棚,還沒明白咋回事,就被大洋馬叼住脖領(lǐng)子甩了出來,撞在院墻上,半天沒起來。
樂滿貴被眼前的一幕嚇傻了,握著紅纓槍貓著腰,沒敢進牲口棚。
就在這個時候,侯張氏進院了,看見這場景,趕緊把那趴在地上的李旋風(fēng)扶起來說:“盎,你是外營子人吧,不知道吧,這就是那個把閆鳳奎的手指頭嚼著吃了的大洋馬呀,摔死過人呢?!?p> 倆人一聽趕緊往后退,但看見大洋馬拴在馬槽上,心里踏實多了。
李旋風(fēng)扶著后腰說:“唉——呀,這馬太邪性了,捐給往們,往們也不要了?!?p> 本以為倆人就這么走了,可臨出門前,樂滿貴卻回頭看見了馬車,眼珠一轉(zhuǎn)說:“盎,牲口不要了,把這馬車捐了吧!”
說著倆人就要來推這馬車。
誰知馬車旁趴著的貝吉不干了,“蹭——”地竄了出來。
端著紅纓槍的樂滿貴一看是只狗,沒放在眼里,舉槍就向貝吉刺去。
貝吉怎么會讓他刺到呀,心想,就這破棍子,還敢和我斗。
就見貝吉讓過槍尖兒,一口咬住槍桿。
樂滿貴一看,還有這么厲害的狗呀,就使勁往回拽紅纓槍。
貝吉一看,想跑,哼!一咬牙,一甩頭,咔嚓一聲,槍桿被咬斷。
樂滿貴握著那半截槍桿一個趔趄向后退去,噔噔噔后退了幾步。這一退不要緊,樂滿貴的半截槍桿正好搥到從素花的右眼上。
從素花哇得一聲慘叫,手捂著眼睛,血從手指縫流了出來。
包逸仙見狀,趕緊一瘸一拐跑過來,想抱起從素花,沒抱動。
侯張氏趕緊過來幫忙。
樂滿貴和李旋風(fēng)一見大事不妙,嚓咕兩聲趕緊跑了。
從四皇上聽到哭叫聲,從小藥房里跑了出來。
他見滿臉是血的從素花,撲上去一把從侯張氏手里奪過來,轉(zhuǎn)身飛奔進小藥房里。
進到屋里,他把從素花放到炕頭上,低頭想查看一下傷得咋樣。
從素花疼得捂著眼睛不讓動。
從四皇上轉(zhuǎn)身在藥櫥子上翻騰了一陣,找出僅有的一點從氏川烏尖麻散,用酒調(diào)和后,噴灑在從素花受傷的眼睛上。
用了麻藥,從素花稍稍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從四皇上又用棉花擦拭一下她的眼睛,把一些血嘎巴清理掉。
包逸仙和侯張氏在一旁問,咋樣?眼睛咋樣了?
從四皇上也不吱聲,一個勁的在藥櫥子里翻騰。
柴胡當(dāng)歸湯?缺當(dāng)歸。芍藥川芎湯?缺芍藥。茯苓甘草湯?缺茯苓。
他嘴里默默嘮叨著。眼珠子還好,眼睛外傷氣滯血瘀,該疏肝活血,可藥呀,這藥到哪里去弄啊?
沒藥的話,這孩子的眼睛可就廢了!他心里這么想著,沒說出來。
包逸仙知道他在找藥,就說:“盎,你開個方子,明兒個把那些雞殺了,明理不在家,讓明順拿到赤勒川糧捕府北大集上賣了,再去買藥?!?p> 侯張氏也跟話說:“盎,對對,讓往們家順溜猴去,趕上馬車,能當(dāng)天打來回。(當(dāng)天回來)”
從四皇上扶著藥櫥子說:“唉!那些雞還得給你坐月子用呀!你生了,坐月子沒啥吃的,咋整呀!”
“現(xiàn)在都啥時候了,顧不了那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車到山前必有路!”包逸仙說。
當(dāng)天晚上,麻藥過勁兒后,從素花在炕上打著滾哭叫,一直折騰到半夜子時。
包逸仙從井里打上來兩桶涼水,把手巾用涼水透洗了兩遍,不時地給她敷一下。
稍稍平靜一會兒,從素花就又打起滾來。
從四皇上看著實在心疼,就把那從氏川烏尖麻散再用酒調(diào)和些,給她抹到受傷的眼睛上。
過了一會兒,從素花睡著了。
從四皇上拍拍包逸仙的肩膀說:“盎,你挺個大肚子,熬了一晚上,也夠你受的了,去睡覺吧。我看著她就行了?!?p> 包逸仙走后,從四皇上坐在椅子上向后靠了靠,有點困。
他揉了揉眼睛,站起來,在地上走了一圈兒。
他又走到炕梢,被貨(被子)和褥子整齊地垛在那里,還沒有鋪炕上。他就斜倚在被貨垛上迷瞪一會兒(小睡一會兒)。
忽聽得有人敲窗戶,叫他的名字。
“盎,從孝儒嗎?走吧,跟往們走一趟吧,去辦點事兒。”門開了,進來倆人。
從四皇上打量一下這倆人,穿黑衣服的白臉,臉上笑呵呵的,穿白衣服的黑臉,長得比較丑,一臉官司的熊樣。
再仔細看看,倆人穿著打扮也不是現(xiàn)在人的樣子。
“你看啥呀看,看你也不認(rèn)識??匆娢覀z的人,就沒一個回來過的!”黑衣人說。
“盎,別愣著了,走吧!幫往們辦點事去!”白衣人說。
從四皇上不由自主地起身,回頭看看炕上的從素花,心想,我這個孩子的眼睛還沒好呢。
這倆人似乎看透他的心思似的,上前推了他一把,說:“盎,你還顧得了孩子老婆嗎?快走吧!別婆婆媽媽的!”
第二天早上,睡夢中的包逸仙被小藥房里從素花的哭鬧聲吵醒。
包逸仙趕緊下地來到小藥房,見從素花在炕上打滾。
麻藥過勁兒后,鉆心的疼痛又從眼睛仁里透了出來,開始折騰她了。
從四皇上呢?包逸仙一看,側(cè)歪(側(cè)躺)在被貨垛上。
她以為他折騰一宿睡得太沉了,以至于從素花的哭鬧聲都沒吵醒他。
心想,讓他睡一會兒吧,一晚上沒睡覺,也夠他受的了。
包逸仙正在用涼水透洗過的毛巾給從素花敷眼睛。這個時候,侯張氏和順溜猴進來了。他倆是打算來殺雞的。
侯張氏見從四皇上側(cè)歪在被貨垛上睡覺,就說:“唉!他這么側(cè)棱著睡,看把腰崴了,還是放平了吧,平躺著好點?!?p> 她說著上前想把從四皇上放平。
手剛一動從四皇上,他卻自己出溜到地上。
“唵?咋了?咋還堆萎(癱坐)到地上了?!”侯張氏嚇了一跳:“明順,快過來幫一下?!?p> 順溜猴過來,幫忙把從四皇上抬到炕上。
包逸仙過來一看,從四皇上眼睛緊閉,嘴唇發(fā)紫,鼻孔喘著粗氣。
她一下慌亂起來,帶著哭腔兒喊:“唵?!孝儒!先生!你咋了呀!咋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