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開!”
少女稚氣的童音在嘈雜的大殿中響起,卻并未被人聲淹沒,反而如游絲般鉆進了每個人的耳朵。
云若辰含怒冷喝,一時忘了收斂神光。誠王怔怔地看著面前的小女孩渾身竟散發(fā)出懾人的冷意,倒有幾分像是老皇帝平時的樣子,張著口一聲都發(fā)不出來。
“快叫御醫(yī)!”
云若辰不去離他,扭頭催張元去傳御醫(yī)。張元這時才反應過來,直著脖子叫小太監(jiān)去傳御醫(yī),幾個小太監(jiān)連滾帶爬地就往外沖。
靖王反應慢了半拍,總算回過神來時,云若辰焦急地叫了聲“父王”。
他發(fā)著抖趕到老皇帝身邊,看見老皇帝昏迷的模樣,只覺得六神無主不該該怎么辦。
“父王,這兒該您說了算!”
云若辰壓低聲音匆匆說道。
在另一邊扶著老皇帝的張元盡管慌亂,還是感到一絲詫異。華容郡主這是用命令的口吻在對她父親說話!
更詭異的是,靖王居然不住點頭,反過來問云若辰:“孤……孤該做什么?”
“張公公!”
云若辰又轉頭對張元急道:“皇上昏迷,請您協(xié)助我父王先將局面安定下來,要快!”
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種令人難以抗拒的威嚴,張元盡管在宮中權勢煊赫,可竟也生不出拒絕的心思。當他清醒過來時,才發(fā)覺自己也和靖王一樣在頻頻點著頭——
發(fā)生這樣大的變故,最先將場面控制住的,竟是云若辰這小小的八歲女童!
誠王在短暫的發(fā)呆后總算又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激動地指著云若辰說:“你居然叫孤滾開?孤是你的長輩!你這是忤逆犯上……”
他邊說邊快步往昏倒的老皇帝靠過來,忽然眼前又是一花,卻是靖王攔在了他面前。
“五弟,下去!”
平時總有些輕微佝僂的瘦弱青年王爺,現在腰身卻挺得筆直,面目嚴肅。
靖王站在元啟帝原本坐的高臺上,揚聲道:“所有人都不許亂動!侍衛(wèi)呢?”
張元迅速站到他身側,指揮殿內外的宮廷侍衛(wèi)們維持大殿上的秩序,將人們都趕回原位。
誠王揮舞著雙手,嚷道:“憑什么??。坷纤哪阌惺裁促Y格來做主?”
“就憑孤是皇上的最長子!五弟,你再不回去,孤可不會對你客氣!”
靖王的態(tài)度,竟是出乎意料的強硬。
只有近在他身邊的張元,才會看到他其實僵硬得都要發(fā)抖了,而他那些話……卻都是藏在他身后的華容郡主,云若辰,一句句教的!
這……這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張元完全懵了,早知道這小郡主人小鬼大,可早熟到這種程度……也太夸張了吧?
云若辰也不想被人視為妖孽,但情況緊急,她已顧不上別的了。這張元的事,過后再慢慢處理。
現在重要的是,將宮里的局勢穩(wěn)住,把主動權抓在自家手里!
孤是皇上的最長子!
靖王這話,伴隨著殿外轟轟的焰火聲在眾人耳邊炸開,所有人頓時都像被潑了一盆冷水般靜了下來。
如今皇上突然暈倒,生死未卜。
要真是皇上出了什么意外,靖王殿下便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
慶朝歷代以來,雖然也并不是都立年長者為太子,但皇帝立別的皇子為太子時都有充足的理由,否則大臣們是不會通過的。
眼下這種情況,臣子們絕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韙繞過靖王擁立誠王繼位,那是徹底違背儒教理念的行為。
所謂名不正言不順!
誠王顯然也想到了這點,他腦子轉得也快,竟推開兩個想將他勸回原位的侍衛(wèi),失控地喊著:“老四,這……這是不是你策劃好的?”
“啪!”
他話音都還沒落地,臉上卻火辣辣地著了一巴掌!
“孽子!休得胡說!”
慈眉善目的張淑妃此時滿臉怒色,抬起手又扇了他一耳光:“這話也是能亂說的?你是不是還嫌不夠亂?”
“母妃……”
誠王被張淑妃兩巴掌完全打懵了,這時誠王妃章氏才醒悟過來,體會到張淑妃的苦心,也趕緊過來拉著誠王。
段貴妃皺著眉看著這邊,一言不發(fā),只關心御醫(yī)到了沒有。
“張淑妃……也不是個簡單的女人?!?p> 云若辰有些失望,她心里是希望誠王說多錯多,過后才有借口和他算賬。被張淑妃這么一打斷,誠王估計也緩過神來,不會再亂說亂動了。
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老皇帝的病情!
還有,宮外的局勢!
御醫(yī)們飛速趕到,一看老皇帝的情形就都青了臉。段貴妃焦急地催促他們趕緊把皇上救醒,幾個御醫(yī)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老皇帝很快被移到和泰殿側殿的靜室去急救,段貴妃回頭對靖王微微頷首,轉身也快步想要跟過去。
這一點頭,就表明了段貴妃的態(tài)度。
在如此緊急的關頭,段貴妃看清了形勢,決定賭一把投到了靖王的陣營了。
“娘娘,辰兒跟您一塊兒過去!”
就在段貴妃要走出和泰殿的時候,云若辰趕了過來。段貴妃有些訝異,但見靖王并未出聲阻止,而誠王正捧著他那豬頭一樣的臉在發(fā)呆,也就隨便云若辰了。她以為云若辰只是出于孝道想盡盡心意,卻完全沒料到云若辰的真實用意。
其實靖王也不明白女兒要跟過去干什么。但現在的他看起來鎮(zhèn)定,心里也亂成了一團麻,沒有精神去深究女兒的各種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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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救不醒的……”
云若辰站在側殿靜室外間,望著緊閉的大門暗暗著急。
任誰都能看出皇帝是中了毒,但這毒,該怎么解?
御醫(yī)們并不是術士,他們根本不可能解開攝魂香的毒。他們能做的,最多就是給老皇帝灌催吐藥,讓他把今晚吃的東西盡量吐出來。或是再用針灸刺激穴位,讓皇帝能盡快恢復神智
云若辰之前并沒有料到對方真能夠直接對皇帝下手,她還是低估了天命教的實力。照這樣看,宮外的人肯定也開始行動了。只希望顧閣老能夠提前稟報了皇帝,而元啟帝也作出了相應的布置吧……
在御醫(yī)到來前,她已基本掌握了元啟帝的身體情況。
因為她及時按住他的脈門阻止毒氣入侵,又用特殊手法給他的身體結陣,元啟帝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但他要是醒不過來,宮內外的形式都會很危險的!
“只能給他收魂了!”
云若辰苦笑著搖了搖頭。
好在側殿這邊基本都清了場,連段貴妃都進了內室,只有兩個小太監(jiān)陪她站在走廊上。
她裝作乏了的樣子,走到東南角的椅子上坐下,揮手讓那兩個小太監(jiān)走到另一角去。
又從一旁拿過一盞銅燈擺在面前,緩緩閉上雙眼,看起來像是在為老皇帝默默祈福。
她掩蓋在羅袖下的雙手分捏著內獅子印,心中默念金剛薩棰降魔咒。
“魂魄自在,身無掛礙,三魂七魄,速速歸元,十方正神,護體煞解?!?p> “萬物之靈力,任我接洽——”
“給我收!”
轟——
剎那間,她覺得體內的十二經脈都像炸開了一樣躁動起來,眼前的燭火無風自動一晃一晃,幾乎就要熄滅!
“混蛋,沒能修煉心法內功果然很難直接收魂啊……”
云若辰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眼前直發(fā)黑,只覺得那盞燈火化為無數星點在山個不停。
太傷元氣了,可她真的不能放棄!
一般說來,收魂是一種極為復雜的法事,非道行高明的術士不能施行。
有些術士是用符箓來收魂,這種最為常見。符箓式收魂法以符箓為主體,用符紙畫上咒語來作法,需用敕紙、咒法、敕筆、敕硯臺,還要有一定的畫符程序、畫符口訣、敕令請神總咒等。
除此外,還有執(zhí)香收魂法、擦身收魂法、衣服收魂法、卍字收魂法等法術旁支。
這些術法都要借助道具和咒語來進行,還得耗費施術者本身的元氣。所以普通的術士根本不可能替人收魂。
云若辰術法高深,但偏偏生就先天絕脈,自身無法修煉元氣。因此她做法的時候,本來就常常要借助各種道具。但此時此刻,她上哪去找符箓去?
“要是慎言在就好了……”
困境之中,云若辰忽然想起了葉慎言。葉慎言的體質很特別,他的血本身就可以當做施法的道具來使用,可……他卻也不在她身邊啊。
“難道真的沒法子了?”
云若辰咬緊牙關,她口中嘗到了絲絲腥甜的味道。那是她被術法反噬后經脈受損咳出的血絲,然而這耗費了她許多精力的收魂術竟完全沒起作用。
內室的元啟帝還是毫無醒來的跡象,只能聽見段貴妃在厲聲斥責著那幾個御醫(yī)。
忽然間,一個太監(jiān)急匆匆從外頭趕過來,對守在外屋的兩個小太監(jiān)說:“快去稟報貴妃娘娘,就說……宮外好多地方都起了大火!”
什么?
天命教的教徒們,真的開始發(fā)動了?
薔薇檸檬
嗯嗯,內外交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