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丘門被人忽視遺忘的一隅,兩位末代劍修過著悠然自得的生活,唯一打破這般寧靜的事,便是總有三五成群的女師姐悄然而來,遠觀宗陽無趣的掃地而不褻玩,滿足了眼欲后欲罷不能的按捺春心而返。
這本是極為無關青丘門規(guī)的瑣事,但掌管青丘門規(guī)的修正堂卻特意頒布戒令,宣稱藏劍殿乃青丘門禁地,門內(nèi)弟子不得無故踏足。這倒是讓原本置若罔聞的宗陽清靜了,免去了那些癡狂女師姐的輪番騷擾,也平息了那些嗷嗷叫著要在師姐師妹面前滅了他的師兄們。
誰知修正堂欲蓋彌彰的行徑,反勾起了這些青丘后輩對藏劍殿的關注,劍修氣修當年的恩怨爭端本就是被封藏的秘事,這些后輩再怎么打破沙鍋問到底,只消師輩一句話就可擱置,可原本就如鯁在喉的青丘上層卻敏感異常,為絕后患,特意在青霄殿前安排了一場講述青丘門歷史的道會。
歷史,會為當權(quán)者改寫,這是千秋萬代不變的規(guī)則。這場道會的重點,便是講述了近百年前魔教是如何兇殘的誅殺青丘門先輩,最后是當代氣修先輩如何的力挽狂瀾,只字不提叱咤數(shù)百年的劍修一脈,甚至篡改成青丘門開創(chuàng)至今本就是氣修為頂梁柱,劍修只是個可有可無的闌尾。
一場道會,讓年輕后輩對身為氣修而自豪,對魔教是咬牙切齒,而藏劍閣和劍修,瞬間被再次忽略。
“俺不服,他們這么不要臉的編故事,就不怕老天劈個雷,個個外焦里嫩么?!”魯觀南還是去偷看了道會,但沒過多久就一路臭罵著回來了。
“那我們現(xiàn)在就提劍去砸場子?”宗陽倏然起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帶了點慕天身上的邪邪痞氣,外加放蕩不羈的調(diào)侃。
魯觀南只是發(fā)發(fā)牢騷,他淳樸的以為宗陽在說真話,一下子軟了,別過頭煞有其事的胡亂說道:“咦,菜地要澆水了,我先去打水?!?p> 宗陽微微一笑,經(jīng)過這些天的相處,魯觀南膽小怕事的秉性是了然于心了,他抬頭眺望,岔開話題問道:“你昨日說過那個山頭是有東西,上面到底有什么?”
“想去看?”魯觀南春光燦爛的扭過頭,露著板牙反問道。
宗陽沒有回答,只是目光篤定的移步前去,魯觀南的蘑菇頭飄動,欣然上前帶路。
這個山頭矗立在藏劍殿后面,一條山道蜿蜒而上,宗陽登上山頭只消一口氣,上去后眼前豁然開朗,原來在山頭的背面是一條深澗,這山頭不是磕山頂最高處,但自有一片獨領風騷的開闊眼見。
四周光禿無樹無灌木,除了深埋的烏黑怪石和發(fā)黃的雜草堆,唯有中央平坦處的一株難知念頭的古柏,歷經(jīng)滄桑。
沒走幾步,宗陽便見一張破席子,上面鋪了一層番薯干,想來是魯觀南拿來曬的。
繞過菜干,宗陽走近了古柏,樹下一尊烏黑的古鐘映入眼眸,周圍的怪石與之相較黯然失色。
“俺跟你說的東西,就是這古鐘了,它可是大有來頭!”魯觀南手里抓著一把番薯干,說完送入嘴里嚼起來,滋滋有味。
宗陽仔細觀賞這口古鐘,除了材質(zhì)不明外,上面刻的字符紋路也不是他所能看懂的,只是一道劍痕異常醒目突兀。
“俺師父說,這古鐘是祖師爺在駕鶴前特意留下來的,只有歷代掌門可以來瞻仰,這里原先那可是禁地中的禁地,唉……也就在那個年頭,古鐘忽然從樹上掉了下來,咱劍修的氣數(shù)也就盡了。這些氣修壓根就不把它當回事,就任它落在地上蒙塵,我想把它重新掛起來,可心有余而力不足。”
宗陽沒有認真聽魯觀南的解說,怔怔的看著那道劍痕,入神入迷。
“它給我的感覺,怎么跟大哥和她寫的二十字類似?”宗陽頃刻間忘記了呼吸,如發(fā)現(xiàn)了一個驚人的秘密。
“難道,這劍痕上有劍意?!”
宗陽親眼見過天臺山頂慕天劍書的二十字,雖然他不能像沉魚那般天資奇葩到頓悟劍意,但也有所感觸,這個念頭在他心中愈發(fā)強烈,強烈到無比肯定。
入劍平八方,劍意斬天罡。這道劍意,是青丘門哪位先輩所留?
“你在看啥看的這么起勁?”魯觀南嚼著番薯干湊了過來,一臉的莫名。
“沒什么。”宗陽默然起身,他沒有說出這個秘密。
不管青丘氣修知不知道這個秘密,宗陽首先杜絕了懷璧其罪的危險,若這古鐘上的劍痕是只有歷代掌門才知道的隱秘,青丘氣修真的不知,那么這個秘密必須封口,因為一旦氣修知道劍痕的玄機,那么他和魯觀南就再無機會觸碰,氣修怎能容忍快要熄滅的丁點星火重新燃燒?
宗陽信得過魯觀南對劍修的忠誠,但這家伙單純心眼少,易激動,什么時候受人欺辱挑釁心頭一熱說出了這個秘密,那就前功盡棄了,何況魯觀南嚼著番薯干壓根就看不出這道劍痕蘊含的奧秘,劍意的存在與否,對他來說好比是天上的月亮。
拋開了劍意的思緒,宗陽有心查看這古鐘怎么會墜落,因為懸掛古鐘的畢竟也是烏黑鐵鏈,一點銹跡也沒有,怎么會斷掉的。
魯觀南盯了會劍痕看不出半點明道,無趣的起身,看出宗陽在詫異鐵鏈會斷,神色肅然沉重的問道:“知道怎么斷的不?”
不消宗陽回應,魯觀南先是虔誠又神經(jīng)兮兮的念叨了幾句,無非是道家辟邪正身的箴言,隨后壓低聲音疑神疑鬼的說道:“那個年頭的那日,氣修在修正堂前斬了俺們劍修最厲害的二十幾人,驚天地泣鬼神啊,師父讓俺躲起來,俺大老遠都聞到了血腥味,而那古鐘就突然落地,響聲震耳欲聾,你說邪乎不邪乎?”
宗陽注視著鐵鏈上早已暗淡的平整切口,抬起了頭,無心的漠視前方,不管這古鐘是不是顯靈為死去的劍修鳴不平,還是為青丘的內(nèi)亂震怒,此時他更多的是為劍修那些先輩惋惜。
“那口井?”宗陽發(fā)現(xiàn)在古柏的背面有一口井,似乎跟這古柏一樣歷經(jīng)了無數(shù)歲月,不過這山頭上,怎么會有井?
“枯了,也不知道誰挖的,下面黑布隆冬的深的很,俺看過一眼,就再沒看過第二眼,后背毛毛的?!濒斢^南縮了縮脖子,確實還在后怕。
宗陽也只是隨口一問,既然不是什么特別處,也就不上心了,繼而視線再落到古鐘上,右腳尖抵上去,試探它的重量,若力所能及,還是把它再掛上去。
從一開始的輕視,到最后的卯足全力,宗陽憋著一口氣總算是將古鐘往前挪了一寸。
“咦,原來沒我想象的那么重吶!”魯觀南嘆道,在他看來,宗陽身板雖好,而且用山下一句流傳甚廣的話來說,又是繡花枕頭好皮囊,迷倒青丘無數(shù)師姐不費吹灰之力,但終究是在常人范疇內(nèi),見宗陽能憑一只腳踢動古鐘,那這口古鐘也就兩三百斤的重量。
宗陽呼出一口氣,這口鐘,起碼逾千斤,看來要想掛起它,還需要一些時日。
“我想在這里修煉,你先下去吧?!弊陉栆呀?jīng)好幾天沒有修煉般若太陽精經(jīng)了,這地方僻靜,太陽光又能直射,是個好地方。
“哦。”魯觀南往嘴里扔進最后一點番薯干,自顧自走回去收一席子的番薯干,嘴里還念著:“要是明天日頭好點,那些干菜也拿上來曬曬,菜地里該種點土豆了。”
殊不知,當他打算回頭跟宗陽招呼一下時,卻見宗陽身周的金烏熾炎時,一張嘴霎時張的差點抽經(jīng),眨眼又生怕發(fā)出響聲,一大口咬住了放在嘴邊的右手,忍著痛嗚嗚的狂奔下山頭,奔到院子里傻愣愣的站著,兩只眼睛瞪的跟燈籠一樣大,良久才回過神,喘著粗氣呢喃道。
“這是啥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