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人間煉獄（二）

　　噠，噠。

　　空靈的腳步聲回蕩在陰暗的空間里，四人扶著墻壁小心翼翼地前進著。而走在隊伍最前面的葉涼打著手電筒，四處打量著周圍的環(huán)境。

　　莫幻清楚的感覺到負一層的氣溫比地面低了至少幾度。這還是他帶了一件額外外套的程度。

　　對于只穿一件T恤的普通人來說，這樣的改變恐怕只會更明顯。

　　這座商場廢墟在災難到臨后便一直處于紫紅霧氣的籠罩下，厚重的紫紅霧氣幾乎完全阻擋了盛夏的陽光。但不止如此，在紫紅霧氣的影響下，這片區(qū)域的氣溫似乎在不自然的降低著，地面已經到達了十度左右，而完全沒有光照的負一層已經達到了五度以下。

　　對于體質好的人來說，這也許還能忍受，但對大部分缺乏運動、體弱多病的人來說，這也許是一場生與死的斗爭。終歸，在這樣沒有保暖物、沒有食物來源、沒有生火的地方，穿著薄薄的T恤的他們對于生存下去這件事也許只能聽天由命。

　　眾人緩慢地前進著，小心翼翼地探索著這里原本寬闊的地下購物街。從主道透過兩邊的店面的玻璃墻向里面看去，店里擺著各種災變前昂貴的奢侈品。什么巴拉巴拉，索羅克的精致手提包像廢品一樣被扔在地上，無人問津。

　　這也很正常。

　　按照一名幸存者的話來說，香奈兒？

　　什么東西，能吃還是能穿？

　　不行？

　　那你那給我干嘛，浪費了我寶貴的十分鐘。

　　這時，空無一人的購物步行街里響起了一聲撕破空間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

　　聲音恐懼地顫抖，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

　　“誰！”

　　幾人連忙轉過身來，看向聲源，卻發(fā)現是魯倩。只見她嚇得花容失色，正坐倒在地呆滯看著眼前的事物。

　　她的身前，是一具保存完好的尸體，面部猙獰可怖，身體還算正常，但似乎材質有些奇特。莫幻站在一旁觀察著，但是因為光線不足的問題，看的不太真切。

　　他示意了葉涼一下。

　　拿著手電筒的葉涼走了過來，將光線集中在這具尸體的上身。

　　“這都是……”

　　“極環(huán)晶！”莫幻的瞳孔驟然收縮，內心無比震驚。

　　被極環(huán)晶改造的身體莫幻不是第一次看見了，但是令莫幻震驚的是，這整具尸體都是由極環(huán)晶組成的。連死者臨死前駭然驚悚的表情都被極環(huán)晶栩栩如生地凝固了，仿佛將時間靜止在了死者生前的最后一刻，形成了一具完美的晶尸。

　　手電筒的燈光下，這具尸體反射著點點光芒，里面流轉的紫紅色光華顯然是極環(huán)晶的主要特征之一。莫幻連忙又查看了紫紅光華是否擁有像紫晶傀儡晶刺里的律動，卻發(fā)現并沒有。檢查下來，種種細節(jié)皆透露出這具尸體是由毫無生機的極環(huán)晶組成的，毫無疑問。

　　對于莫幻他們四人來說，這完全是未知的領域。

　　而對未知，最好的保全自己的方法是敬畏它，然后慢慢地了解它，直到對方被自己完全解析。

　　其實，莫幻四人并不理解為什么這樣的奇特的事情會發(fā)生，只當是一起較為特殊的晶化病病人。

　　但是不久以后，他們將會明白，在今天，他們究竟是遇到了何等特殊的存在。

　　“所有人立刻警戒，我們不知道這具尸體是自然因為被極環(huán)晶感染而死還是被外因致死，小心為上！”莫幻立馬進入了面對威脅的嚴肅狀態(tài)，大腦飛快地運轉著。

　　反應過來的予曦、葉涼和依然有些后怕的魯倩都靠了過來，一起圍繞在莫幻和晶尸的周圍。

　　莫幻取下了擋住面部的T恤，將沒有接觸過紫紅氣體的一面綁在了右手上，然后極為小心的觸碰著晶尸的手臂，試探著極環(huán)晶的反應。他發(fā)現當他慢慢增加力量后，極環(huán)晶并沒有變形或是破碎，但是晶體里的光華卻越來越刺眼，仿佛即將靠近了某種臨界點。

　　他不知道這樣做會發(fā)生什么，所以一看到這樣的征兆，莫幻立刻停了下來，眼看著光華的潮汐慢慢地退去，才呼出一口氣。

　　還好沒搞砸，但是至少莫幻得到了一個關鍵的訊息，極環(huán)晶對于外界的刺激很敏感，至少對力是如此。就是不知道如果晶體里的光華再一次擴大后會發(fā)生什么。

　　莫幻站了起來。

　　他打算看看之后是否還會有更為安全的尸體。不然一下子用像晶尸那么大量的極環(huán)晶做實驗，如果出事了他可能一瞬間就成灰了。

　　四人提心吊膽地繼續(xù)向前走著，還沒走到一百米，地面上又有一具尸體出現了。

　　這一次，尸體并非完全晶化，而是局部大面積地晶化。

　　四人面前這具新的尸體的主干胸腔部位完全晶化，幾乎蔓延到腦袋，晶體里的心臟部位也是光華的集中點。想來，這具尸體的死因因該是極環(huán)晶的形成導致了身體喪失了心臟的輸血功能，最后大腦壞死而亡。

　　莫幻搖了搖頭，這具尸體還是不行，晶化部分還是太大了，風險依然過高。

　　繼續(xù)向前，幾人再次路過了零星幾具尸體，死法與前面第二個人并無太大區(qū)別，唯有晶化部位不同罷了。

　　越往里走，幾人發(fā)現尸體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從幾十米一具，到每十米一具，再到復數尸體的出現。

　　這樣的趨勢持續(xù)著，直到一股腥臭的味道在空中濃郁了起來。

　　這味道不似臭雞蛋的臭味，而是刺鼻的鐵銹味混合著腐爛的味道。

　　眾人在購物商場負一層最后一部分停了下來，將他們僅有的手電筒的光線投在了周圍的墻壁和地面上。

　　地板上，墻壁上，天花板上，粘稠的血液厚厚地糊著，一塊塊半腐爛的肉塊要么宛如爛泥般掛在墻上，要么灑滿了一地。

　　在燈光的照耀下，幾人甚至依稀能看出幾個毫無生機地殘軀扭曲地躺在地上，斷裂的骨頭刺破身軀，露出的骨頭白白的，在燈光下森然恐怖。

　　莫幻后退了一步，才發(fā)覺腳下一陣泥濘。

　　自己不知從何時開始已經踩在了一地干涸的血液上，形成了一排鮮明的血腳印。

　　眼前血腥的一幕令人作嘔，就連對鮮血頗有抗性的莫幻和葉涼都覺得肚子里胃酸翻涌，一陣惡心。予曦俏臉慘白，眉頭緊皺，極力忍耐著。而魯倩弓著身體，直接吐得稀里嘩啦的，一發(fā)不可收拾。

　　嘔吐物混合著滿地的鮮血、碎肉渣和半腐爛的血肉散發(fā)出的惡臭再次撲鼻而來，成為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其余的三人再也壓制不住內心的惡心，一個二個找了個角落也稀里嘩啦地吐了起來。

　　莫幻吐得臉色發(fā)綠，忍受著腹部里翻涌的感覺。

　　剛才他搜腸刮肚的一陣吐，吐得好似自己腸子都要被扯了出來。

　　這樣血腥景象幾人不止一次在視頻網站上看到過，但當自己處于現場，那種五感同時爆發(fā)的沖擊力卻不是語言能夠描述的。

　　過了好久，莫幻才逐漸緩了過來。

　　看向其他幾人，他們要么還在不停的嘔吐著，要么就是一張臉扭在一起，仿佛正在想辦法盡量保住昨晚吃到肚里的晚飯。

　　葉涼走了過來，他臉色雖然比兩個女生好了許多，卻也有幾分慘白，一臉難看：“幻，我們還要進去嗎？我覺得這只會越來越糟?！?p>　　“我們再往里面走一些，或是直接去下一層?！?p>　　“我覺得死的人再多也不會多到全部都死去，下面肯定還有幸存者，而他們應該會知道一些我們需要的訊息?！蹦寐f道，生怕再觸發(fā)自己仍然咆哮著的腸胃。

　　“更何況，我們也沒有其他更好的去處?！蹦糜志従徏恿艘痪?。

　　一想到后面可能還會有更多這樣的場景，葉涼原本已經夠難看的臉再次一黑。

　　突然他有些后悔跑出避難所了。

　　待幾人恢復后，莫幻與剩余的兩人再次啟程，前往下一層。

　　走之前，他也并沒有嘗試觀察和避難所里李郝然一樣自爆而死的殘尸。雖然他算是心大的人了，但說實話看多了這些令人反胃的場面也實在是不舒服，讓這件事先緩緩吧。莫幻這樣安慰自己。

　　四人抱著再次面對剛才那樣場面的心理走下了臺階，卻發(fā)現尸體漸漸少了起來。除了幾句依然無用的晶化尸之外，也只有幾具被凍死的人的尸體，少的令人驚訝。也許大部分沒避開紫紅霧氣的人全都死在負一層了吧。

　　沿著墻角繼續(xù)前進，莫幻可以明顯感覺到四周環(huán)境里的紫紅氣體已經下降到了幾乎不可察覺的地步。他們已經算是初步到達了安全區(qū)域。

　　這時，遠處傳來了一連串不輕不重的聲響，好像是幾個人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