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線索

　　對于阿爾芒公爵來說，單靠探查之風，連大概情況都難以推斷。

　　第一次來此地時，他估計現(xiàn)場至少有三種神力。但由于戰(zhàn)斗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好幾個小時，數(shù)道神力交錯雜亂，極難分辯。

　　他只判斷出了其中有一個來自“命運之神”，還有一種神力則來自他最熟悉的“風之神”。

　　而根據(jù)埃里克的描述，伊始之獸正是風之神系。

　　但是，那股命運之神神力的主人，也就是阿爾芒追查的“初代”，卻全程沒有出現(xiàn)。

　　最終，阿爾芒也只能推測，要么初代在這三人未知的情況下露過面了，要么初代其實就隱藏在三人之中，不是那個安托萬，就是夏爾。

　　還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眼前的鼠疫幫幫眾在說謊。

　　想要驗證謊言并不困難，他大可以等到天黑，再化身德·洛佩茲找到埃里克，換種方式重新提問一遍。

　　這樣看來，調(diào)查的方向又回到了鼠疫幫。

　　“你的委托完成得非常好，埃里克先生?！卑柮⒄f著，轉(zhuǎn)身走向大路，“現(xiàn)在，跟我一起回你們的俱樂部看一眼吧。”

　　“您親自去？”埃里克有些驚訝。

　　“當然。”阿爾芒肯定道。

　　他大步流星來到馬車前，用手杖隨意地掃開路面上的石子，縱身跳入車門，身手矯健。

　　這種時候，人們才會記起西堤現(xiàn)任的世襲公爵，是一位年僅三十歲，身體康健的神諭者，而非五年前那個只能生活在轎子中的老公爵。

　　埃里克也跟著上了馬車，他本想坐到公爵對面，卻被公爵招呼到身邊坐好。

　　在克洛維王國，與主人同乘時，客人或下屬一般坐在對面。因此，在埃里克看來，公爵此舉明顯是對自己信賴且欣賞有加。

　　埃里克暗地里不免心花怒放。

　　“那位安托萬先生，他是個什么樣的人？”向車夫下命令以后，阿爾芒問道。

　　“安托萬！”埃里克接過話茬，“要我說，他是個好人，也是個可憐人?！?p>　　“可憐人？他怎么了？”阿爾芒故意面露關(guān)切。

　　“他的記性很差?！卑＠锟藫u頭說道，“總是這一天忘記頭一天的事情?！?p>　　“那確實夠可憐?！卑柮⑸钌畹貒@口氣，“世人常說，記憶是人的靈魂。這也是為什么有人認為，百神其實只有九十九位，因為記憶之神與靈魂之神是同一位?！?p>　　埃里克連忙殷勤附和，“他確實像個失魂落魄的可憐人。”

　　“他長什么樣？”阿爾芒問道。

　　埃里克將安托萬的樣貌簡單描述了一番。

　　阿爾芒頓時對這位可憐人失去了興趣。

　　很顯然，這個樣貌與教堂里那位下屬描述的形象完全不同，除非有什么特殊能力作用，否則基本排除了是初代的可能性。

　　阿爾芒突然覺得自己干的活有些不切實際，他像是將手伸進漆黑洞口捉蝎子一樣，在對危險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蒙著眼睛調(diào)查。

　　很有可能，他已經(jīng)將自己置身于死亡的險境當中，自己又渾然不覺。

　　想到這里，阿爾芒對魂之主杰拉德的恨意越發(fā)加深。

　　那家伙掌握著唯一的聯(lián)系手段，卻不肯將這么重要的事情匯報給“上頭”。

　　至于血之主羅格朗，雖然表面上很積極，實際上卻是個比魂之主還靠不住的家伙。

　　“那位夏爾先生呢？他是個什么樣的人？”阿爾芒又問道。

　　聽公爵問起夏爾，埃里克眼里閃過一絲復(fù)雜。這幅神情轉(zhuǎn)瞬即逝，卻被公爵看在眼里。

　　“他是我們幫派的新人?！卑＠锟祟D了一下說道，“別的我就不清楚了?！?p>　　“這么說，你不算很了解他？”

　　“可以說剛認識不久?！卑＠锟瞬粍勇暽鼗卮?。

　　“那他的長相呢？”

　　“他臉上涂著油墨，公爵大人。”

　　“涂著油墨的人在西堤可不少見。”阿爾芒聳聳肩，“他多高？”

　　“和我一樣高?！卑＠锟讼肓讼氪鸬?，“也和我差不多瘦——您見到他就知道了，公爵大人?！?p>　　這番描述引起了阿爾芒的注意。這個體型和他在小教堂內(nèi)聽到的差不多。

　　這樣一來，無論如何，自己都必須親眼見一見這個新幫眾。

　　“很好。看來我勢必要與這位夏爾先生聊一聊了?！?p>　　聽了這話，坐在旁邊的埃里克，內(nèi)心隱隱感到些許不安。

　　他今天并非第一次與公爵見面，在他的記憶中，阿爾芒公爵總是面容平和，仿佛從來都沒什么波動，甚至讓埃里克懷疑他沒有悲喜情緒。

　　作為西堤的統(tǒng)治者，阿爾芒公爵和上一任老公爵一樣，以勤政愛民著稱，并與鼠疫幫俱樂部關(guān)系良好。

　　這樣的一位公爵，在說起克萊蒙大人時，聲音居然透著一絲幾乎微不可查的顫抖。

　　難道公爵與那位神秘的克萊蒙大人之間存在什么關(guān)系？

　　好奇心像只鉆進埃里克領(lǐng)口的爬蟲，撩撥得他內(nèi)心發(fā)癢。

　　但是，一想起克萊蒙大人那天傍晚的眼神，剛剛冒出頭的萌芽就又一次被自己瞬間掐斷了。

　　剛剛出現(xiàn)的好奇心，包括方才因為錢財心花怒放的貪婪，都被絕對的冷靜徹底澆滅。

　　三天前的那個傍晚，夏爾手中的劍刃架在埃里克的脖子上。他持劍的手沒有發(fā)力，身周也沒有任何神力的氣場，看上去分明與普通人無異。

　　但是，他那沒有任何神光的眼神，讓埃里克終身難忘。

　　在那束凌駕于神明的目光鎖定下，埃里克沒有受到任何外力，卻被崩塌的內(nèi)心抽干了力氣，癱倒在地。

　　……

　　公爵的馬車一路暢行無阻，很快就回到了中央城區(qū)。

　　埃里克下車以后，向著車門深鞠一躬，隨后轉(zhuǎn)身鉆進人群，穿過廣場，走進地下通道的偏僻鐵門內(nèi)。

　　馬車?？吭谠亍０柮㈤]目養(yǎng)神了一會，又翻出車夫每天早上放在車里的《王國晨報》，以求閱讀解悶。

　　「克洛維城的形勢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p>　　「有人借著抗議新稅收的名義煽動陰謀，此等無恥之徒的行徑動搖不了偉大的克洛維王。」

　　阿爾芒翻了個白眼，將報紙丟到一邊。

　　這種新聞他已經(jīng)見怪不怪，在他看來，新出臺的谷物稅是順應(yīng)眾神的需求，克洛維的居民一定不會有異議。

　　又過了一會，埃里克的身影出現(xiàn)在廣場對面，并向著馬車處趕來。在他的身后，還跟著一位身材壯碩的幫眾。

　　埃里克遺憾地表示，自己只帶來了“老實人”安托萬先生，至于夏爾，經(jīng)過他的打探，似乎是去了卡莉斯塔府上做委托。

　　阿爾芒顯然對這位看起來熱情憨厚的安托萬沒什么興趣。他一眼就看出對方絕非“初代”。

　　聽完埃里克的話，他便打發(fā)二人自行去公爵府領(lǐng)賞了。

　　“卡莉斯塔府么……”

　　二人離開以后，阿爾芒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