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混合著酒氣,灌進夏卓的鼻腔。
夏卓揉了揉眼睛,自己似乎做了一個夢。
在夢里,他在白茫茫的迷霧中隔著鐵門與另一位穿越者對話。對方用痛苦又焦急的語調(diào)告誡自己,卻又不愿向自己解釋深層的緣由。
夏卓隱隱覺得,霧中人極可能是真實存在的,這個夢也絕非普通的夢。
話說回來,自己又怎么會到這里呢?
夏卓努力回憶,只想起自己為了躲避生命危機,朝著教堂內(nèi)部的講臺跑去,后面發(fā)生的事情卻全然不記得。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自己是被某個人救到了這里。
他環(huán)視四周,只看見滲水的弧形墻壁,和牢門般的生銹隔斷。
下水道?
在夏卓身旁,堆積在干燥處的雜物背后,一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正歪著腦袋看著夏卓。
男人身形健碩,打扮得像個水手。他坐在骯臟的木桶上,手里捏著一只木酒杯。
先前迷霧散盡,半夢半醒間,好像就是這個男人在說著什么“歡迎”。
“是你救了我嗎?”夏卓開口問。
“不。”那人咧嘴一笑,“是頭兒救了你?!?p> “‘頭兒’是誰?”
見夏卓問起頭兒,男人神色立即嚴(yán)肅起來:
“鼠王?!?p> “‘鼠王’又是誰?”
男人搖搖頭,撿起地上的火筴,為他身前的篝火添煤。
夏卓定睛一看,篝火上正煮著一壺不知什么東西,壺口不斷地冒出殷紅的蒸汽。
“克萊蒙先生,”男人開口回答,“如果你問的是鼠王的身份,那我可以告訴你,他是我們鼠疫幫的頭兒??扇绻銌柕氖撬恼鎸嵭彰?,那我也不知道?!?p> 鼠疫幫?
夏卓忍著頭疼,嘗試在記憶中搜尋這個詞,卻什么也沒有找到。
他只知道,克洛維王國的許多城市,都存在著被稱之為“地下俱樂部”的組織。
這些組織活躍在王國的底層社會,通過承接各種雇傭委托,或者做一些集體生意維持活動。
此外,“地下俱樂部”的成員,對外大都喜歡用“神諭者”自居。
“神諭者”這個詞頓時引起了夏卓的注意。但夏爾本人也不太清楚這個詞究竟代表什么。
“頭兒安排我來照顧閣下?!蹦腥苏f道,“至于我嘛,我叫‘老實人’安托萬,‘老實人’是我的稱號,鼠疫幫人人都有稱號?!?p> “夏爾·克萊蒙?!毕淖砍粤Φ卣f,“這個名字閣下已經(jīng)知道了。”
安托萬向他微微一笑。對方外號起得倒也貼切,這個男人的表情語調(diào),都給人一種穩(wěn)重老實的感覺。
“頭兒還告訴我,克萊蒙先生如果頭疼,就請他嘗嘗這個?!卑餐腥f說著,拿出一只空酒杯滿上。
“烈酒是最好的解藥。——這是酒精之神的教誨。請嘗嘗我們招待客人的美酒吧,克萊蒙先生?!?p> 夏卓接過酒杯。
他看向杯中澄澈的酒水,不由得愣了一下。
酒水倒映出了自己的臉龐。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穿越后的樣子。
五官與臉型,竟然和他穿越前驚人地相似。
完全是另一個“異世界風(fēng)格化”之后的自己。
這是巧合么?明明他是魂穿至此,占據(jù)了名叫夏爾的身軀啊。
說起來,他之前看的那些小說中,魂穿后的原主人一般都已經(jīng)死了,只留下一具身體。
可當(dāng)現(xiàn)實中的自己真正穿越時,卻忘記了一個問題——
夏爾·克萊蒙本人去哪了?
結(jié)合夏爾的長相,一個猜想不由得在心頭浮現(xiàn)。
穿越過來的,很可能不止自己的靈魂。
這具身體,很可能沒有原主人,或者說,原主人就是自己。
可是,自己關(guān)于這個世界的那些記憶,也就是作為劇作家的那些記憶,又從何而來?
夏卓不由得開始深思。
“老實人”安托萬見夏卓愣在那里,也不催促提醒,只是一言不發(fā)面帶微笑地看著。
在發(fā)覺自己失禮后,夏卓連忙搖搖頭,暫時將這些問題拋之腦后。
他舉起酒杯:
“那就請允許我,為救我到這里來的人,為鼠王的健康干杯?!?p> 說完這句頗具當(dāng)?shù)仫L(fēng)俗的客套話,夏卓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一股暖意在胸口蕩開,他頓時感覺舒暢了許多。下水道的潮濕與陰霾都被這一杯酒驅(qū)散一空。
這異世界的酒,居然這么獨特。
至于安托萬,也同樣一口飲盡木杯中的酒。
“頭兒說了,有什么要求直接跟我提就行。克萊蒙先生,千萬不要客氣?!?p> “勞駕,可否帶我去見頭兒?”夏卓說道。
“很遺憾,這一點不行?!卑餐腥f回答得非常干脆,“以閣下的身份,還不能見他?!?p> “什么身份才能見?”
“如果克萊蒙先生愿意成為我們俱樂部的一員的話。”
夏卓愣了一下,這自稱“鼠王”的神秘人救了他,敢情是想拉自己入伙?
“閣下還是吩咐一些,我能做到的事情吧?!卑餐腥f把酒杯滿上說道。
“現(xiàn)在是白天嗎?”
“是的?!?p> “那請送我回地面上去吧?!毕淖空f。
“當(dāng)然可以,只是那樣會比較危險?!?p> “危險!”這個字眼像是什么關(guān)鍵詞一樣,引起了夏卓的警覺。
“頭兒讓我提醒閣下,‘風(fēng)之主’正在西堤城內(nèi)到處找您的影子。想必他可不是為了探親的?!?p> 夏卓眉頭一皺,這個“風(fēng)之主”難道就是那個在教堂里引起大風(fēng)的神秘人?
“‘風(fēng)之主’是誰?”他問道。
“顧名思義,‘風(fēng)之主’這個頭銜,應(yīng)當(dāng)屬于一位追隨風(fēng)之神修習(xí)的階位三神諭者?!?p> 神諭者……
夏卓第一次從鼠疫幫的成員口中聽到這個詞。
“神諭者又是什么意思?”
“這是屬于超凡領(lǐng)域的概念。”安托萬不動聲色地說。
夏卓瞪大了眼睛。
關(guān)于什么是“超凡”,夏卓已經(jīng)領(lǐng)略過了。
那教堂里的大風(fēng),還有風(fēng)之主其人尚未露面,就對自己的生命值造成了“重大危險”的影響,這些都是神諭者超凡的體現(xiàn)。
鼠疫幫全員都是神諭者,那位鼠王,更是神鬼不知地將自己帶到了這里。
安托萬喝了一大口酒,接著說道:
“閣下為什么想了解神諭者?
“是出于好奇心?還是出于對超凡力量的渴望?”
夏卓看著這位壯漢的眼睛。
“都不是?!彼鸬?,“是出于一種需要,了解我的敵人的需要?!?p> 那個所謂的風(fēng)之主從一開始就與己作對,出手更是想要自己的命。
在夏卓眼里,他已經(jīng)成了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