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重天”似巨獸般陰沉而龐大的陰影自天帷掠馳而過,烏蒙蒙的天空就會因他的行經(jīng)而劃出一道狹長的透藍色的線,就像是史料故事里新世界之前的“飛機”在空中拖曳出云汽似得白痕。
右側(cè)少年也揚起了頭,看著那三十六重天以及遺留下的藍痕,眼中溢著盈滿的厭惡,輕輕地問身旁的友人:“六十二,我們能不能有一天打上那東西,搞死那個姓張的老貨?!?p> 旁邊被叫做「六十二」的少年調(diào)笑道,“你這主意不錯啊,孫,如果不是咱倆兩天就吃了一頓飯,我就信了你的豪言壯語?!比缓笠荒_踹飛了腳下的半截手臂,手臂在天上轉(zhuǎn)了兩圈半滾到一個破烤箱上面?!案闼滥抢县浿竽?,你自己當老大?那以后可得讓我這樣的窮逼少交點「邏輯稅」?!?p> “我不會的?!庇覀?cè)被稱作「孫」的少年明顯認真了起來,面色嚴肅得像是在懺悔。“我會加稅,放任,集權(quán),撈錢,肯定比這姓張的老貨更爛?!?p> “為什么?”
“我會等待下一個殺死我的抗爭者,我要全世界放棄這一潭死水的狗屁秩序,我想把抗爭和反叛刻進所有垃圾的脊髓液里,從來沒有什么救世主,與其盲目地死去,不如對著遠天拔槍,罵上一句狗娘養(yǎng)的,然后把那些俯瞰垃圾場的廢物拖進泥坑里悶死,反抗是一種火種,種了下去,自由就會回到這個世界,都是些破銅爛鐵拼出來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爛貨,誰天生就該在別人頭頂上晃悠,我不服,也沒這個道理。”
? 「六十二」聽聞,向前彎下腰,隨手撿起一顆不知來自什么設備的破爛攝像頭,往天上拋起又接住,沉默了半晌說,“還好吧,什么樣的世界,都挺沒意思的?!?p> 「孫」也如聾啞般靜默了下來,像是炙熱的蒸汽遇到冰冷的壁,未來和夢想都在現(xiàn)實的荒蕪下冷凝。
Aparagodaniya網(wǎng)域,靈鷲山。
?一個空曠高遠的巨型殿堂,位于半開放的山腹之間,其間有一座巨大的金屬人像佇立著。
巨大石柱支撐高入云端的殿堂穹頂,人像的一面其形制猶如階梯壘成的朝圣者攀登的山,其余三面宛如斗獸場觀眾席,自上而下居高俯視。
那龐大無匹的人像散發(fā)著輕微的似低吟般的轟鳴,復數(shù)的電子管和線纜穿插其中,用冰冷的金屬軀殼保護。
它坐落于最高處,雖是坐姿,卻不是俯視地姿態(tài)面向腳下的群人而是平直地張望遠眺,似乎放下了近處的苦楚,著眼于體恤整個世界的悲歡。
“filters output”那群最初建造它的人這樣稱呼它,也有人叫他簡稱為FO—“佛”。
“佛”是很偉大的東西,最初建造他的人都如此認為,它用來對抗三十六重天的大人物和黃泉路的那些無常們共同組建的這個世界的秩序。所有的建造者們都曾堅信,人類對于美好的渴望終將拯救這個世界。
“本無生死可得,故能出離生死苦海,而度脫一切苦厄焉?!?p> 直到有一天,今日不同于往昔,這個教派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坐在那尊巨像的正下方,互交二足,將右腳盤放于左腿上,左腳盤放于右腿上。這中年人面容祥和,似與那背后的佛別無二致,頭顱自眉弓向上的頭蓋骨被全數(shù)替換為金屬義體,沒有移植什么仿生皮膚毛發(fā),就任由其裸露著。
能制造出佛的教派,自然不是什么凡俗里打滾的糟爛貨色。
雖說三十六重天高懸不理人間事,自新世界以來,無數(shù)大小不一的各色教派就像游戲機里的地鼠,東邊砸下去,西側(cè)又冒出來,但那都是些街區(qū)給大媽派發(fā)電池機油、忽悠泥腿子的草莽。
與此間這幾乎全部夠格義體飛升、立足三十六重天的精英為骨所構(gòu)建的教派,當?shù)闷鹨痪湓颇嘀畡e。
正對著巨像高臺的步道上站著一位年輕人,是那位盤坐著的領袖的二弟子。他穿著整齊利落,面容神俊逸朗。除了別無一致的天靈義體改造外,整個花過窗軒,天河漾波飲思源。
淺草染堤楓燃水,仙居盛景駐人間。
一個男子半拄著一把形制怪奇的耙子坐在岸邊昂貴的人工生態(tài)草植上,他俊朗瘦削,面容雖說精致卻也沾染斧劈刀鑿成就的陽剛之美,翹著二郎腿,叼著根牙簽,鼓鼓囊囊的上衣口袋里還能看見露出一半的塑封天然雞腿。
他吊兒郎當?shù)靥ь^晃腦覷了覷三十六重天最高的那幾層的位置,又低頭托著臉,瞪著自己的褲襠和底下的草皮發(fā)愣,活脫脫的無事閑人,坐不住的性子。
他身后一個女人自遠而近,婷婷裊裊,綽綽盈盈,跟岸沿坐著的男人一樣,干凈得看不出義體改造的痕跡,自挾著獨屬于原生人類端莊的風致。她緩步至男子的后身,男人也察覺到了來人的蹤跡,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雞腿,撕開包裝連肉帶骨咬了一口,頭不回不偏地問“你們歌舞團排練結(jié)束了?”
“是,尋你不在家,便揣度著你來了這?!迸討挼膬x態(tài)都帶著說不出的意韻,飄白的連身裙次次疊疊,恍然乍出水的蓮。
“近日子注意些,這天宮愈發(fā)不太平啊,張總不知起的什么心思,底下西邊的人物們也不安生,這秩序井然的再糟爛也比亂了強,一個兩個揣著明白裝著糊涂地折騰,何必呢?!蹦凶铀烈獍l(fā)著牢騷,把剩下的雞腿連帶著整骨頭囫圇進嘴里,象征性的嚼了下便吞咽下去,隨手把包裝袋團了團也塞進嘴里,又從兜里摸出個封裝雞腿來。
“亦不能此般言語,張先生鷹隼似的人物,高居九重天,亦能通達透見下面的浮沉人事,總比你我更有見地?!甭曇魷厝峁鼟吨鴦傔^濾的風,干凈清新,還添加了花與草的芳香,女子坐在了男子的身旁,偏著頭,眸子里是他和那天河的波光蕩漾。
“昨兒開蟠桃會,一群不是東西的玩意兒活膩歪了,不是要加邏輯稅,就是想修那六條規(guī)矩,都是活多少年的老不死了,一群人鬧鬧嚷嚷像幼稚園小葸子一樣,在那排坐坐分果果?!?p> 男子把雞腿旋轉(zhuǎn)著扔起又接回,沒斷了嘟囔,“唉,站得越高,總看得越近,你說這三十六重天上是不是盡是些心瞎的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