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就這么一直看著嗎?”孫皺了皺眉問,“保護合法公民遲到,對匪徒講起生命權(quán)了,這是什么道理?”
“這是我們的職責,沒有人能踐踏人類的生命權(quán),最起碼你不行?!币粋€網(wǎng)域執(zhí)法端著銀灰色的金屬臭臉硬邦邦地回懟了孫一句。
孫一臉膩歪不情愿,“我就應該當初順手一刀弄死他,不給他活命的機會?!?p> “那是你的自由,可惜你沒有。”
但是金飯卻是面無表情地當著兩個執(zhí)法的面,跟孫擴展討論起關(guān)于怎么刑訊逼供的相關(guān)事宜,“你不用管他們,生命權(quán)是只要活著就行,對于賽博人來說,只要不讓他大腦受傷,其他賽博軀體損傷都屬于民事糾紛,賠錢就行了?!?p> 金飯用自己的經(jīng)驗教導孫,“我們是自衛(wèi)反擊,而且對方也給我們造成了經(jīng)濟損失,連錢都不用賠?!?p> 緊接著金飯就叫來了兩個下屬,他們很熟練地將這個“賽博人棍”的頭顱后面的金屬剝離開,露出錯綜復雜的供能線纜和晶體管線路,將一部分連接處剪斷,又通過一個黑盒子一樣的中繼設備,連接上房間內(nèi)電源設備。
完成這一切后,那兩個人現(xiàn)場把那具帶著仿生電池組的軀體拆開城獨立的部分帶走,不知道是要銷毀還是從什么渠道流入不太合法的市場,或許孫在垃圾場撿到的那些東西就有這樣產(chǎn)生的也說不定。
“說吧,你也不想再失去什么了對吧,傳感器減配可不好受?!苯痫埫嫒輫烂C地坐在了頭顱面前的椅子上,盯著這顆頭?!跋朊靼琢?,再說話,沒必要死撐?!?p> “理想、利益、情感,無非就這些東西,還能有什么?哪個能有你自己重要?想明白了在說話就好,我也不逼你?!?p> 這是一顆非常標準的金屬賽博頭顱,內(nèi)置著盛放腦子的顱腔,駁接視神經(jīng)的義眼,以及聲音傳感器和音頻系統(tǒng)。
賽博頭顱其實也不是生命權(quán)保障的最小單元,理論上人腦是可以獨立存在的。一般的生物腦在思考時一分鐘消耗的能量在1.5卡左右,當然SOUL的存在大量利用了生物電使得這個上漲了大約5倍。但即使這樣理論上連續(xù)24小時思考也只需要10800卡,也就是45210焦耳,大約在0.0126kw/h。
很廉價。
故而金飯的姿態(tài)非常明確,他不介意進一步拆分并且囚禁這個賽博人,反正基本沒什么成本和代價。只要給這顆腦子裝配上最劣質(zhì)的傳感器,就不會違反《天宮六條》的第二條“不得無故入侵、刪改、控制、重置人類?!?p> 試想對于外界的一切刺激都是模糊且不真切的,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人腦只能接受枯燥而無意義的信息,這種痛苦來自于枯燥和乏味,是一種寂寞的極致,它會讓人發(fā)瘋,直到完全的精神崩潰。
那兩個網(wǎng)域執(zhí)法也平靜的看著這一切,似乎已經(jīng)習以為常。
孫從接觸更高的層次以來,第一次看到了大人物的冷酷和無情,這是這個世界真正的底色。
不是苦難,不是壓迫,不是階級,那些都是從古至今都根植在人類這個族群里的內(nèi)稟屬性,但是冰冷和無情是獨屬于這個金屬充斥的賽博世界的。
孫坐在原地看著這一切,有點膩歪。
“快說吧,取決于你自己?!苯痫垖χ穷w頭說著。
那顆頭顱顯然也明白金飯話里的意思,孫看見那雙電子義眼的燈,就這樣熄滅了又點亮,似乎眨了眨。他開口了。
“酉日溯明金烏景,卯月光含白兔形,還丹入腹身意合,陰陽圓融不拘命?!蹦穷w頭顱像是吟唱或者夢囈說出了這樣的話。
孫完全聽不懂這人說的什么意思,扭頭看著金飯,見他面容肅穆、古井無波,跟審訊前沒什么區(qū)別,就猜測他估計也沒太聽懂。這話好像是舊古文的腔調(diào),卻又不是什么常見的詞匯,孫開始懷念又六十二在一旁翻譯解答的日子了,在他心里,六十二顯然是不折不扣的舊古文大師。
“什么?”
“伏唯人之瑾瑜兮,光蘭汀以惶礁石;日月矜其不寐兮,歲與命沐其華?!?p> “解釋一下?!?p> “你們知道SOUL的事情嗎?”那頭顱沒有回答金飯的要求,反而反問了一個問題。
“知道?!?p> “那天宮六條有問題呢?”
孫有點茫然,天宮六條有問題?他只是覺得不合理,卻沒想過這其中有什么問題,但是聯(lián)想到SOUL的事情,孫又似乎明白了什么。
“知道?!苯痫埨细绲幕貞苎杆伲葘O的思考快出不少。
“知道人類的困境嗎?”
“知道?!?p>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都知道啊,我就說你們這些大人物知道,畜生,我換臉你原生奶奶靈位的電子高潮,你們怎么不死啊......”那顆頭顱開始瘋狂的咆哮,似乎失去了理智,或者罹患了什么賽博精神病,就像是一個窮途末路的小丑在歇斯底里地怨恨著什么。
在座的幾人被他突如其來發(fā)瘋似地喝罵弄得懵了一下,沒反應過來,就見到那個頭顱的義眼熄滅、也沒了聲音。
死了。
孫感覺有點心里說不出的窩囊難受,看著審訊室的狹小空間有些悶。
他想了想,拉開網(wǎng)域面板投射到視網(wǎng)膜上,裝模作樣地看了看?!拔疫@邊有點事情,先走一下可以嗎?”孫問著金飯,隨便找了一個借口。
“行,去吧去吧?!苯痫埢仡^看了一眼孫,看出他不太想在這待著了,雖然不明白為什么,但他還是很通情達理,“那個誰,去送送……”
“不用,不用,我自己走就行……”
經(jīng)過一陣客套之后,孫離開了這個審訊室里。
他看了看自己的面板,思考了一下,在網(wǎng)域面板上雇傭了一輛陸行轎車,繞著Tang城的中心到外圍跑了一圈,又去龍興集團的總部看了看。
之后找到一個路邊的商場,買了兩盒合成肉罐頭,往睡蓮大廈方向走去。
或者說,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