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亮,徐念白穿梭在人頭攢動(dòng)的府城大街。
身上換了一套衣服,原本的玄色勁衫留在了客棧房間里,轉(zhuǎn)而換上一襲天青色的儒士服,腰間掛著從那堆珠寶里淘來的不知名玉佩,手里一把折扇,若不是頭發(fā)太短,也襯得上風(fēng)度翩翩。
身旁,同樣一身儒衫的魏知微老實(shí)跟著他,手里小扇半開,打量周遭街市嘀咕著:
“徐公子,我在山中呆慣了,如今再臨這人間市集,倒是另有一番感悟,徐公子可知是什么?”
“小隱隱于野,大隱隱于市?”
徐念白目不斜視,隨口應(yīng)道。
魏知微輕搖折扇,眼前一亮,感嘆一聲:“徐公子這個(gè)說法很是有理,嗯...想不到徐公子也是我輩中人啊?!?p> 不,我接受的是現(xiàn)代式教育,與你讀的書不一樣。
徐念白一面將走過的街道牢牢記在心里,一面與魏知微小聲交談:
“你在這生活了這么多年,對于這里的衙門布置清不清楚?”
魏知微臉色稍顯尷尬,“呃,我來人間的次數(shù)不多,這些街道都不甚熟悉。”
徐念白沒在意,看到街邊有家混沌鋪?zhàn)樱粨]手帶著魏知微走過去:
“走,請你吃碗餛飩。”
兩人出來時(shí),還沒用過客棧里的早飯。
“徐公子,我不吃人間飯食的?!?p> “那你吃什么?”徐念白隨口一問。
沒等到魏知微回答,徐念白轉(zhuǎn)頭看去,就見前者沐浴在晨光里,瞇著眼做出滿身舒坦的表情。
見此,徐念白瞬間了然,到底是草木成精。不再顧及魏知微,徐念白自己叫了碗餛飩。
店家看起來是祖孫二人,老的須發(fā)斑白,短衣打扮。小的是個(gè)丫頭,還留著垂髫,約莫七八歲模樣。
這家餛飩鋪?zhàn)由獠徊睿亟值淖酪巫鴿M了人,無奈之下徐念白只得和他人拼上一桌。
“公子,你的餛飩?!?p> 不多時(shí),七八歲的小丫頭得了祖父差遣,端著碗熱餛飩走來,徐念白笑著接過,指了指站在一旁的魏知微道:
“麻煩給他倒碗熱茶。”
小丫頭好奇地看了看沐浴在晨曦里的中年文士,小心翼翼地啄啄腦袋,跑到后面去了。
熱茶上來,徐念白拽著魏知微坐下,免得他這番古怪模樣惹來有心人的留意。
雖說魏知微寄居在紙人里,常人的眼是看不出來的,但出門在外還得多留個(gè)心眼,若是被路過的江湖義士當(dāng)作妖魔給誅了,可就太過倒霉。
“徐公子有心了,知曉我還要經(jīng)受甘露的滋潤?!蔽褐⒍似鸩璞p啜一口,認(rèn)真說道。
徐念白喝著餛飩湯,差點(diǎn)一口噴出來。
解決早飯的同時(shí),鄰桌有說話聲響起。
“老丈,明兒早啥時(shí)候出攤?。俊?p> “明日不出攤嘍!”
“這是為何?”
店家一邊煮著湯汁一邊轉(zhuǎn)過身來,嘿嘿笑道:“明兒老朽要帶著孫女去湊大祭的熱鬧哩!可不就是出不了攤了么?!?p> “嘿......”
徐念白不動(dòng)聲色地聽著,一碗餛飩下肚后,留下銀子便帶著魏知微離開了。
“你活了這么久,對于朝廷大祭有沒有什么知道的?”路上,徐念白問向身旁的山魅。
魏知微想了想,“我從未出過青州,朝廷大祭往年又不在青州布置,知曉的不多。
“容我想想....有了,我曾經(jīng)聽說過,往年祭祀的時(shí)候,總會(huì)鎮(zhèn)壓許多尸首,這些尸首都是這半個(gè)甲子來犯了大罪者,他們的魂體被拘禁在體內(nèi),在大祭的時(shí)候統(tǒng)一鎮(zhèn)壓,以此來填補(bǔ)我大禹陰脈?!?p> “陰脈?”徐念白蹙著眉頭。
“咳咳...我也只是道聽途說而已,具體的就不清楚了?!?p> 魏知微沒做解釋,顯然也是不知。
這什么陰脈會(huì)不會(huì)和那口棺有關(guān)系?
就在徐念白雙眼放空,心頭思索的時(shí)候,街上響起一聲怒吼:
“哪里來的小畜生,敢偷我的燒雞!”
“站??!給老子站?。 ?p> 隨著叫喊聲愈發(fā)靠近,人群里出現(xiàn)騷亂。
前方的路口,沿街叫賣的攤位被掀翻,行人發(fā)出驚呼腳下跳躍,一道小巧的白影從徐念白眼前一閃而過。
只留給他一撮毛茸茸的尾巴尖。
徐念白眉梢一動(dòng),狗?不,看樣子好像是只白毛狐貍,還有點(diǎn)眼熟。
“小畜生...別,別跑....還我燒雞!”
一個(gè)提著割肉刀的漢子沖了出來,喘著粗氣四下打量著,然而早已不見偷他燒雞的小竊賊,尋思一陣后,鎖定一個(gè)方向追去。
沒過多久,凌亂的街道就重新被行人涌上,這樣的小插曲每日要上演不少次,大家早已見怪不怪了,只要不是提刀上街砍人就成。
“你先回客棧,我過去一趟?!眹诟懒宋褐⒁痪?,徐念白朝著那道白影消失的方向走去。
后者點(diǎn)點(diǎn)頭,毫不在意徐念白的獨(dú)自離開,手中折扇一開,自個(gè)兒逛起街市來。
......
簌簌——
城北的一間瓦舍,窗欞破舊,墻壁脫落。
院中的雜草長及人腰的位置,許是荒廢了許久。
一抹小巧的白影伏在亂草堆里,吧唧吧唧地啃著爪子上的燒雞。
忽而,小東西短小的耳朵支棱起來,停下啃食的動(dòng)作,狹長的狐目里如同有黑寶石閃爍,盯著院門一動(dòng)不動(dòng)。
等了良久,不見動(dòng)靜,小白狐頓時(shí)放下心來。
就在她俯首準(zhǔn)備接著吃燒雞的時(shí)候,背后傳來一聲:
“嘿嘿?!?p> 嚇得小白狐陡然炸起了白毛,嚶嚀一聲松了口里的燒雞,小短腿一蓄力就要逃走。
下一刻卻被人捏著后頸提了起來。
“嚶嚶......”
小白狐輕聲叫喚著,四肢不斷亂竄,像只受了驚的貓咪。
“小玲瓏,你怎么到這來了?”
小白狐蘇玲瓏身形還在畏縮,耳邊忽然響起熟悉的聲音,黑寶石般的眸子抬起來,見到了抱著她的人,狐臉上露出驚訝:
“呀~是爹爹?。 ?p> 不,我不是,別亂說...徐念白笑著將她放下來,摸摸她的小腦瓜,輕聲道:
“先說說你怎么出現(xiàn)在這了?”
蘇玲瓏嚶嚶兩聲,眸子看了看掉在地上已經(jīng)被啃了一半的燒雞,徐念白見此,撿過來遞到她嘴邊。
“先吃吧?!?p> “好噠!”
小白狐歡快地叫喚一聲,小爪子抱著燒雞啃了起來。
狐貍崽身上臟兮兮的,原本雪白的毛發(fā)也這一塊那一塊染上了污垢,脖頸上還掛著個(gè)小包袱。
看著小白狐吃得滿嘴是油,徐念白不禁懷疑她是不是很多天沒吃飯了。
“吃飽了嗎?”見她吃得差不多了,徐念白開口試探。
小白狐意猶未盡地舔了舔燒雞骨架,憨聲道:“沒有呢?!?p> 徐念白臉上一滯,把她抱進(jìn)懷里,“所以你是很多天沒吃飯了嗎?”
“嚶嚶.....”小玲瓏乖巧地啄啄腦袋,“人家走了好久呢,不過終于見到爹爹啦!”
“是蘇妃讓你來的?”徐念白猜測道。
“是噠!”
“所以?”
“嗚....可惜玲瓏餓了,有些想不起來了?!?p> 見小白狐烏黑發(fā)亮的眼睛盯著自己,徐念白嘆了口氣:“行吧,我先帶你去填飽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