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一聲,洛寒直直的砸到了地面上,所有人都不由得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震的一驚,心中暗暗的起疑發(fā)愣。
滿室之中,卻只有那雷長老看的最為清楚,方才左長老揚手之時,卻是打出了一枚奪魂釘,正正直中那小子的胸口,立時就將他擊斃了去。
而何長老雖未看清,卻也覺得頗有幾分蹊蹺,轉(zhuǎn)過頭來面色頗為不善的問道:“左長老,你這又是何意?”
“擅入劍閣,立當誅殺,我這也僅是清理門戶罷了。且不管他是誰,又是如何匿在此處的,這也僅是三師侄的失職之罪另當別算。當下,正應是清算這孽徒的大逆之罪,以及封任新掌門才是要緊!”
“此事體關重大,還待細查,切不可妄下結論!”何長老抖了抖袖子,背起兩手道。
“青山切不可一日無主,必當盡快懲賊封典才是——雷師弟,你又怎么看?”左長老轉(zhuǎn)動木椅,回身望向了雷長老。掌門不在,三老執(zhí)政,雖說以何長老為首座,但若是他也贊同的話,單憑何長老一人也斷然擰不得章法去。況且這雷長老素日里倒因權宜之事,與那谷敬軒積怨頗深,諒他也不會幫那小子說話。
“依我看——”雷長老臉上的肥肉顫了幾顫,隨而洪聲道:“依我看,此事若真,便為忤逆之罪,若假,便為陷構之惡。怎么看都應是歸屬我懲劍院處置?!罢f著他又偷眼瞄了一下那錦盒,續(xù)而道:“這掌劍,權牌也應一并封存,待得查明真相,再期封典?!?p> “哈哈哈哈……”
突然之間,就在這廳堂內(nèi)爆出一陣大笑,眾人一望,卻正是此事的由頭之人,谷敬軒。
谷敬軒大笑而出,兩手圍禮沖著三位長老轉(zhuǎn)了一周,隨而道:“請恕小侄無禮,我看此事倒是明朗的很,用不著再去細查了?!?p> 說罷也不待幾人回話,揚手一點那張福安道:“你又是幾時發(fā)覺那毒殺之花的?”
“約是昨夜戌時?!?p> “那你既然發(fā)覺事出有異,卻為何不先稟告何長老,而是偏偏舍近求遠,先去告知了身在后山的左長老呢?”
“這……”張福安頓了下道:“昨夜掌門暴斃之后,幾位長老相續(xù)而至,而左長老臨走之時,無意中望了那血跡一眼,我一見之下也是頗生疑竇,從而便取血查驗,隨后倒是缺了幾味藥引,由此便趕去了后山向左長老討取,且就一并道出了心中之惑?!?p> “呵呵……”谷敬軒淡淡的笑了笑,沖著左長老拱手道:“左師叔您還真是明察秋毫,眼不容沙啊,單單一眼就能發(fā)覺這端倪所在,直指根源之處。而且更是是雷厲風行,處事迅疾的很吶,從昨夜戌時到今早辰時,滿打滿算也不過四五個時辰,左師叔您竟能從一處小小的血跡,抽絲剝繭一路查出了這許多事由來,并且還找到了兩個罪證,三個人證,刑訊完畢,連詞成線,直逼我于無辯之地,這如此犀利手段,可真叫小侄欽佩不已啊。”
左長老聞聽面色一凜,卻還未等答話,那谷敬軒卻轉(zhuǎn)過了身去,隨而邊走邊說道:“可是——就算我真的喪盡天良到想要謀害恩師,也假如我真的笨到了非要用那個什么勞神子的紫蕊花,卻一定非要得冒著一旦暴露便是前功盡棄的風險,花上近十年的時間自己種出來一株么?”
“就算是即便也正正如此——可我下了這么大的力氣,花了這許多的功夫,卻單單把這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個剛剛踏進山門十幾歲的小孩子身上,你又覺得——我這得蠢到什么地步?”
“而且,極為湊巧的是——就在兩個月前,山門選徒時。我還真就見過一個上山做廚工的小童兒,也正就是命那張果送上山來的。自然,這個就是被你們所一口咬定與我大有干戈,親手毒害恩師之人。不過——呵呵,也不知是蒼天有眼,還是恩師泉下有知,此時,那小童兒就在這兒!”谷敬軒這時正好走到了洛寒身邊來,他一手點著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胸口前滲有一片水跡的洛寒,卻扭過頭來望向了陳阿寶,滿臉笑吟吟的問道:“他叫洛寒,對嗎?”
剛剛還口若懸河,從頭到尾說個沒完的陳阿寶早已是臉色煞白,再經(jīng)谷敬軒這一問,更是被嚇的渾身發(fā)抖,連連點頭道:“是,是……他,他……他就是洛寒?!?p> “呵呵……”谷敬軒淡淡的笑了笑,眼睛從陳阿寶的臉上移了開去,遙遙的背起雙手望著左長老道:“如果我看的沒錯的話,剛剛射殺這小童兒的正正就是左師叔您的絕密之物——天水奪魂釘。此釘極為陰毒,沾身既死,觸血則亡,絕無瞬命可長。而且也更為珍貴,由那天降神水百凝而成,沾血即化,不復再有。左師叔您歷經(jīng)半生,卻也僅有九根而已。當年絕刀門一戰(zhàn),您用掉了七根,誅殺師祖時又用了一根,可現(xiàn)在這僅剩下的一根卻用在了這小童兒身上,您說——是不是可惜了點兒?”
經(jīng)他這一說,所有人都滿是詫異的盯向了左長老。
“小子!你說什么?是他殺了你師祖?”雷長老連踏三步,急急的問道。
“哦,正是,當年師祖……”
“好你個逆徒!不但殺師滅祖,還敢反污與我!我青山一派歷來正大光明!又豈能容你這等詭逆之徒!”左長老大喝一聲,連人帶椅飛射而出。
砰!
陡然間爆出一聲悶響。
左長老剛剛飛射而出的身子,瞬間又生生的倒退了回來,在那青石地面上留下兩道三丈多長的深深溝槽,他急急朝后凌空一掌擊在那擎梁紅柱上,做出一股反力,這才險險穩(wěn)住了身形。不過看那臉色卻是隱隱的有些發(fā)白。
正正擋在左長老身前的,卻是一直沉默寡言的雷長老,他此時兩腳入地,踏破青石足足有半尺去。而那兩只手卻是變得青筋突起,一片血紅。似乎就在那剛剛一瞬間暴漲了兩三圈兒還不止。
“我就說么,當年師父怎么死的不明不白的,滿是蹊蹺!小子,你給我說說,這是怎么回事!”滿臉紅胡子的雷長老圓瞪著眼睛,一臉怒色,引那一片火紅的胡須更是上下飛揚。
“呃……”幾乎就在那巨響的同時,也一并凌空而出的谷敬軒,此時已然落了在幾丈開外。他伸出手來,輕輕撣了撣身上的灰塵道:“雷師叔,我并不知曉此事,只是他誣我殺師,我也陷他滅祖罷了,否則我若知道他手上早無神釘,倒也不用走出這么遠再來激怒他了。不過——從他立時暴虐,急于殺我滅口來看,此事倒是極有可能,你若是想知道,就自己去問他好了?!?p> “什么?你竟敢誆騙與我?!也好!待我收拾了這老匹夫,再來找你算賬!”雷長老暴喝一聲,晃動雙掌直奔左長老而去。
啪嚓,嗡……
就在這時,自廳堂之中陡然傳出一道碎裂之聲,緊接著便是一連聲的嗡嗡清越之音,飛逝而出。
眾人循聲一看,卻是那張乃康的腳下正散著一片碎玉,那玉雖斷,但卻從那斷口之中不斷的飄出聲聲清鳴,直直的向遠方蕩去。
“張乃康!你不用再傳音了,所有人都已中了“麻沸散”被我關起來了。乾坤亭也已被高高吊起,任你有千軍萬馬也沒用了。”說著話,從廣場中躍眾而出,走出來一個年約三十歲上下,長得極為清瘦的漢子來。
這漢子遙遙的沖著堂上幾人施禮道:“列位長老,大師兄,屬下為騰龍?zhí)脠?zhí)事劉瑞東,特來具報那張乃康謀反之罪!”
張乃康頓然大驚,厲聲狂怒道:“劉瑞東,你這叛賊!”
“我劉瑞東歷來忠恭,只是不忍見我青山弟子自相殘殺,盡毀山門而已,若說判,我也只是叛了你一人,而你卻背負了整個青山!”
“劉執(zhí)事,這又是所來何故?”何長老臉色一片鐵青,厲聲問道。
“回稟何長老,那張乃康早已投了叛軍,幾天前便已暗調(diào)高手盡皆回山,就在此刻,那山下五里處正正駐有三營黑旗兵,相約以玉響為號,內(nèi)外合擊,踏平青山?!?p> “張乃康,你這逆賊!”何長老頓然大怒。
滄啷啷……
一聲長鳴起,張乃康手中已然多出了一柄三尺長劍。
進入禁典之堂,所有人都不許攜帶兵刃,可那張乃康卻暗暗的藏了一柄束腰軟劍在身,此時挺身一劍便死死的抵在了何長老的咽喉之上。
何長老在十幾年前的一次搏殺之中,便已武功盡廢。此時和個普通老人并無差別,哪又曾避的開去。
“都別動!否則我就殺了這老頭!”張乃康厲聲喝道。
所有人驟然一驚,兀然不敢妄動。
張乃康橫著眼睛朝著堂上堂下,慢慢的掃了一眼,驟然冷笑道:“青山掌門?哈哈哈……即便做了那掌門卻又如何?終不過是統(tǒng)地百里,門眾數(shù)千而已??蛇@滿滿天下九域十八州又是何其廣大?身為七尺男兒,本應笑傲八方,劃地封疆才是!就在這山野之中逞一丘之能,耗盡平生,你們又可曾甘心?!”
接著他又朝著堂下厲厲數(shù)千眾道:“而你們——即便是老死在山間,也只能是做一個碌碌鼠輩,泛泛庸蟲而已!那山中絕學青山九劍,你們可曾學的?那鎮(zhèn)派秘法,云境天宗,你們可可又曾聽過?哼,說的倒好聽,什么師如父母,親似兄弟,呸!簡直就是把你們都當做豬狗一般!”
“逆賊!住口!”何長老怒然大喝道。
“哼,該住嘴的卻是你這老家伙吧!”張乃康叢身一挺,那劍又進了半寸。自那何長老的脖頸處立時就涌出一片鮮血來。張乃康也借此一機,手指連點封了他的啞穴去。
刺啦!
張乃康一手抓肩,猛的一下扯下半條衣袖來,隨而高聲大叫道:“兄弟們!青山不仁,我等又奈何做豬狗?那泱泱天下,何其廣盛?來吧!隨我一起斬袖而起,蕩平那萬里江山,到時,咱兄弟們一起列土封王,劃地分疆。也去過一過那金山得坐,萬民得賀的日子豈不快哉!天有逆,自今朝!但凡袒臂者,盡封王!“
“張乃康!你不要妖言惑眾!門中弟子聽令!叛逆之賊,人人可殺之!布陣!”谷敬軒雖是顧忌何長老的安危不敢靠近,卻在后邊急聲大喝道。
“是!”
廣場之中厲厲數(shù)千弟子,這才從方才一連番的錯愕之中驚醒過來,紛紛拔劍而出,在那廣場上布出了一座圍鹿大陣,把這座青石劍樓死死的困在了當中。
張乃康卻是冷笑一聲,隨而橫眉爆目厲喝道:“十數(shù)之內(nèi),仍不袒臂者,斬!”
此時,他雖處在危然之中,不過看那氣勢卻儼然已是帥坐軍中。
“一!”
千人如寂,默然無聲。
“二!”
眾目茫然,四顧相望。
“三!”
刺啦!
一人斷袖,圍者俱驚!
“四!”
刺啦,刺啦。
應者泛泛,夜入箏鳴!
張乃康的嘴角向上翹了翹,展出一絲暴虐之光,隨而繼續(xù)高喝道:“五!”
咔!
咔嚓!
咔,咔,咔,咔……
大堂之中,陡然爆出一記炸雷之聲,緊接著便是一連串的咔咔脆響。
滿堂上下累累數(shù)千人,一同朝那聲響處望去,卻是在那門口處,方才被左長老殺死的小童兒正緩緩的站了起來。
此刻,他仿佛重俞千萬斤,隨腳踏去,就把那厚達幾丈的青石玉柱踩塌了好大一片,隨而那條條裂紋便如怒江奔雷一般朝向四面八方急急擴散開去。那裂痕經(jīng)處,青光盡去,粉塵飛揚。仿佛就在這一短短瞬間,這巍巍青巖就已被風化了千萬年!
咔!
咔,咔!
整個廳堂上下一片寂然,只聽得那陣陣碎裂之聲滿貫山巔!
隨而,慢慢的,慢慢的他抬起了頭來。
這時大家才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已變的一片血紅!隱隱的都似要噴出火來,他的頭發(fā)全都無風自起,蕩蕩然飄了起來,隨而那整個身子也慢慢的向上升去。
凌空三尺,
緩緩的,他向前邁出了一步去——就在空中。
“啊……鬼!鬼啊,洛……;洛寒,你可千萬不要怪我?。∵@……這都是那左長老讓我這么說的啊……啊……”第一個驚叫起來的卻是陳阿寶。
可洛寒卻好似根本就沒聽見他的呼喊一般,整個人半浮在空中,就那么一步步,慢慢的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