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沈玉闌便聽林媽媽又言道:“今兒大小姐對光武侯府夫人身邊丫頭的態(tài)度,倒是極好的。光武侯夫人不僅自己能干,她的兒子又是世子,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將來她的地位可想而知。和她交好,總是沒有錯的。做丫頭的身份雖然低,可是要知道,最能影響光武侯夫人的,卻也恰好是她們。有時候一句話的功夫,說不得就能左右了光武侯夫人的心意?!?p> 沈玉闌深以為然:“林媽媽說得很是。”在這個時代,大約最值得相信的,最能依仗的,其實還是身邊這些伺候的人。甚至于,怕是丈夫這樣人,影響也未必有伺候自己的人大。十多年相處下來,日日夜夜在一處,那樣建立起來的關(guān)系,的確是無法輕易動搖。
“不過,那個四少爺——倒是和我有些過節(jié)?!鄙蛴耜@想了想,到底還是將上次在寺廟發(fā)生的事情說了。末了又皺眉道:“瞧著那四少爺?shù)臉觾海率遣皇莻€心胸寬大的。光武侯夫人對那個兒子,可是十分疼愛。”
說起這個四少爺,沈玉闌最覺得納悶的,還是那和尚的態(tài)度,以及四少爺自己說的話。
不僅是沈玉闌,就是林媽媽也是覺得很納悶,當下想了想:“那明兒我得空,悄悄的去打探打探。說不得里頭是有什么內(nèi)幕?!敝褐?,總是沒錯的。
有些時候,知道的多了,那么有些錯誤就能提前避免了。更不至于因為無知而犯錯。
沈玉闌點了點頭,笑了笑:“那就勞煩媽媽了?;仡^再拿幾百個錢,吃茶吃果子都是使得的?!贝蛱角閳筮@樣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夠空手的。必要的付出,那是值得的。
林媽媽笑著應(yīng)了。
沈玉闌此時也吃得差不多了,不過桌上的飯菜還有好幾樣是沒動過的。在吃食上,郭氏是從來沒做什么花樣的。別處有的,她這兒自然也不少。一頓至少也有七八個菜,雖然分量都不多,可是卻也不算少。所以,總是剩下許多。
沈玉闌指著那幾個沒動的菜笑道:“這幾樣我都沒動,林媽媽帶回去給你兒子吃吧。不然,給你當家的下酒也使得?!绷謰寢尩娘埵窃谒鹤永镉?,一天三頓都是。不過,她也是一整天都要當差的。所以,自然也沒功夫給家里人做飯。
沈玉闌聽林媽媽說了一回,知道一直都是林媽媽的兒子自己做飯,或是王禮做飯后,便是這樣做了——那么多菜,她不喜歡的自然完全可以不動。而且,剩下那么多,讓林媽媽打包回去也不影響什么。
而且,她是看見過郭氏將沒吃完的飯菜賞賜給丫頭婆子的。甚至好些都是吃過的。她覺得既然是要讓人帶回去,所以盡量挑沒動過。感覺上總要舒服些。
她動過的那些——就歸屋子里幾個小丫頭了。好在并沒有人嫌棄什么。其實沈玉闌明白——有什么可嫌棄的?雖然沈家并不苛待下人,可是也沒有頓頓給下人弄雞鴨魚肉的道理。就是蔬菜,也不會弄得太過精致。都是怎么省事兒怎么來。所以,府里下人們的份例,只能說吃飽,并不能說吃好。
所以,即便是她吃剩下的飯菜,也沒人會嫌棄——當然也和觀念有關(guān)系。這些丫頭,反倒是將吃掉她剩菜剩飯當成了一項榮譽的事兒。
她有些不解,林媽媽便是悄悄的提點了一句:“小姐不妨想想太太身邊的丫頭,太太剩下的吃食,都是只給那幾個得臉的。別人那是沒資格的?!?p> 林媽媽自己,對沈玉闌這種貼心的行為,也是十分感動的——這種事兒一次兩次的,和一直如此,那感覺都是不同的。
沈玉闌真心著想,自然只會換來林媽媽更為忠心耿耿的教授和效忠。當然,不只是林媽媽念著沈玉闌的這個號,就是王禮,心里也是感激得很的。
這比直接給了他們兩口子銀錢更讓人高興——一來說明了這沈玉闌對他們的看重,二來,也說明了沈玉闌對他們夫妻的尊重。還有就是,兩口子成日都在替沈家辦差,還真沒什么時間照顧兒子。所以看著自家兒子總自家糊弄著對付一口的行為,心里那是針扎似的。
雖然只是一點菜,可是卻代表了沈玉闌是真心替他們想著的。所以,怎么能讓他們兩口子心中不感動?
沈玉闌自然是知道這個效果的——她要的也就是這個效果。不過她的所作所為,倒也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真的用心想過,是真想幫忙的。其實,這就是一個簡單的道理:以心換心。
要想讓人一心對你好,你自然也不能不付出。銀錢固然能有用,效果也極好??墒遣还茉趺凑f,都沒有真心實意效果好。
林媽媽夜里是不在這守著的。所以伺候完沈玉闌吃過晚飯,也就家去了。
沈玉闌和金荷在院子里走了幾圈消食后,就讓丫頭們在廊下安置了躺椅納涼。
吃瓜的時候,沈玉闌想起今兒光武侯夫人讓丫頭要了地址去。便是將買瓜的事情說了,直歡喜得紫蘇唇角都要咧到耳后去:“這下可好了,弟弟們總算能吃得好些了?!?p> 光武侯府上既然要買瓜,那么自然肯定不會只買幾個。這樣的大戶,買東西都是按車來算的。而且,價格也是給得足足的。
沈玉闌見紫蘇高興的樣子,也是心情大好,想了想又囑咐了一句:“明兒你回家一趟。把這個消息告訴你爹娘。另外,瓜的價格可以高一些,但是給管事的紅包,一定不要節(jié)省?!敝灰\絡(luò)好了管事,那么以后再買瓜的時候,自然是會想著他們的。這是雙贏的事情。
“可是一車瓜也沒幾個錢,咱們還要留下本錢,那點兒錢,怕是人家看不上吧?”紫蘇有些遲疑。
沈玉闌搖搖頭:“那你就讓你爹悄悄跟管事說。你們家只要市價的八成就行。至于高出來的那部分,就是給管事的茶水錢。至于管事到底最后落下的是不是真的只有剩下的兩成。你們就不用多想了。這是人家的本事。該得的。況且,拿的也不是你們的錢。你們不必心疼?!?p> 管事若是想要自己得的錢多,一來可以回去可以報高價,二來也可以說服主子多買。不管是什么方法,反正那就是別人的事情了。
紫蘇點了點頭,又笑:“回來的時候,我?guī)讉€蜜瓜回來。就種了幾株。也沒結(jié)幾個,所以也沒法子賣。那瓜個子也小,倒是金燦燦的挺好看。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吃。不過拿回來擺在盤子里好看也是不錯的?!?p> 沈玉闌聽見這番描述,心頭微微一動——“這不是咱們這邊常見的?你們又哪里來的種子?”
“去年我爹在碼頭打零工。也是運氣好,遇到一群蠻夷人,長的可嚇人了。眼珠子綠油油的,頭發(fā)也黃的。別人都不敢靠近他們,我爹膽子大,聽說他們船上要人伺候。給的銀子也多,就去了。那些蠻夷人吃的就是這種瓜。我爹就把他們不要的瓜子拿回來了。說看看能不能種出來,怪稀奇的。”紫蘇笑著言道,末了又道:“別人都說,那些其實是妖怪變的。”
沈玉闌“撲哧”一聲笑起來:“什么妖怪不妖怪?那些也是人。只是和咱們長得不一樣罷了。不過你爹倒是真的挺大膽。也有遠見。那瓜是好東西。你們也別糟蹋了。等到長熟了,好好留著種子,明年多種些,說不定能賣個好價錢,你們也就能發(fā)家致富了。”
沈玉闌說得認真,可是旁人卻不大相信。尤其是紫蘇,只當沈玉闌再說笑,當下便是嘆氣道:“東西再好有什么用?我們家就那么些地,一家人的口糧都在上頭呢。今年這是實在沒法子了,沒有糧食她種子,這才逼不得已的種了這個。”
沈玉闌便是明白了那意思——怕只要有糧食種子,他們家是無論如何也不敢種這些不能當糧食吃的作物的。即便是最后賣的錢能夠換來一家子的口糧,他們也寧愿種糧食。
這是觀念的不同。沈玉闌倒是也能夠理解。畢竟,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老思想,是根深蒂固的,是不能輕易改變的。
“你可以跟你爹提一提,若是他不愿意。你就問問他。若是有人用錢買了那種子,再請他去幫忙種,甚至你們自己家的地也可以一并租來。然后折算成糧食或者銀子給你們。自然,幫著種瓜,也給你們工錢。不僅給工錢,等到瓜賣了錢,還能再給你們分紅。工錢按照外頭的市價給。你爹,你娘,你哥哥,只要是能出力的,都算?!鄙蛴耜@沉吟片刻后緩緩言道,面上鄭重其事,沒有半點玩笑的意思。
紫蘇應(yīng)了,不過表情仍是有些不安遲疑的。大約是因為不明白沈玉闌這是想做什么的緣故。
一旁的金荷也納悶,不過當著丫頭們的面兒,到底還是沒追問,只悄悄按捺住了。
有說笑了一陣子,待到時辰差不多了,眼瞧著該睡覺了。金荷便是拉著沈玉闌進了房間,皺眉問道“玉闌,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