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郭氏的擔(dān)憂和后頭的狠話,,沈玉闌自然是不知道的,不過她就算知道了,也未必會稀罕這個事兒——作為一個現(xiàn)代人,不管怎么著,她也是覺得十五六歲成親太早了。身子都還沒長開呢,就要說生孩子的事情,也太不拿生命當(dāng)回事兒了。
嫁人,對沈玉闌來說,還早著呢。
沈玉闌現(xiàn)在擔(dān)心的,還是銀子和身邊可用的人這兩件事情。這兩件事情,都是頂頂要緊的。
對于兩個丫頭的告密行徑,沈玉闌也是明智的選擇了只當(dāng)不知道。不然還能怎么的?質(zhì)問?還是處罰?還是鬧大?
自然都是不合適的。那明擺擺就是郭氏的人,要是她真折騰起來,自然也就是和郭氏不對付了。她現(xiàn)在就是胳膊,而郭氏卻是大腿。胳膊再厲害,那也是拗不過大腿的。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其實(shí)就是重新買了丫頭——那也不能保證就不會被郭氏收買了去。畢竟,她現(xiàn)在看著的確是不如郭氏的。銀子也不多。憑什么讓人忠心耿耿的跟著自己呢?不過是憑運(yùn)氣罷了。
這些擔(dān)憂,沈玉闌看著金荷那副高興的樣子,自然也就沒說出口。這樣的事情,倒是也不必再拉著金荷一起擔(dān)憂了。
恰逢第二日沈峻之休沐,便是直接帶著沈玉闌去了牙行。而不是叫人帶上門——一般來說,帶上門的都是挑選出來的好貨色,其實(shí)更好選擇一些。
可是同樣的,被帶出來的都是挑選過的,也教導(dǎo)過的。倒是不如直接去牙行看來得更容易選到合心意的。
沒去之前,沈玉闌就和金荷說了要求:“一定要挑看上去很老實(shí)的,還要勤快。當(dāng)然,若是能靈巧一點(diǎn)也是不錯的?!?p> 金荷倒是對沈玉闌頗有些言聽計從的意思,當(dāng)下便是點(diǎn)頭爽快的應(yīng)了:“到時候你替我挑就行了。”
對于金荷的信任,沈玉闌倒是覺得受用——這樣的感覺的確是極好的。
牙行里其實(shí)也并不僅僅是買賣奴才,還做其他的生意——比如倒賣田產(chǎn)房屋,甚至牲口,或是古董器具,應(yīng)有盡有。
不過,每一種生意都是有固定的區(qū)域的。比如買人——沈峻之就直接帶著沈玉闌去了買人的區(qū)域。
說真的,這里的味道并不好,沈玉闌一進(jìn)去就忍不住的屏住了呼吸——大熱天的,這么多人擠在一起,不說別的,就是那股子汗味就讓人受不了了。
不過牙行倒是也聰明,這買人也是分不同的——一家子一起賣的是在一邊,而單賣的,女子在一邊,男子又在另外一邊。
沈玉闌是買丫頭,所以自然是直接去了女子那邊。這樣一來倒是也不必?fù)?dān)心被沖撞了。
沈玉闌看著里頭甚至還有兩三歲女童,頓時便是有些不忍心的別開頭去——這么小買來能做什么?而這么小就要被賣掉,又是何等的凄慘?
沈玉闌忽然很慶幸自己穿成了一個還算身份尊貴的小姑娘。不然的話,穿越到窮苦人家,然后被賣掉,那又該多可怕?
光是想一想,沈玉闌就已經(jīng)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再看金荷,卻見她同樣的面色不大好看——大約兩人是想到一起去了。
沈玉闌忙伸手握住了金荷的手。
而沈峻之已經(jīng)和牙行的負(fù)責(zé)人談?wù)摿似饋怼热皇琴I丫頭,年紀(jì)太小的自然不要,太大的自然也不要。而且還有些別的要求。
許多人已經(jīng)抬起頭來,或是麻木或是渴求的盯著沈玉闌等人。
沈玉闌被那樣的眼神看得頭皮一陣陣的發(fā)麻。
沈峻之先前就說過,沈玉闌的和金荷的,加起來一共打算買六個。其中沈玉闌是四個,金荷是兩個。
說這話的時候,沈玉闌還擔(dān)心金荷覺得不舒服,好在金荷倒是沒有什么異樣,反而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
沈玉闌見沈峻之聽牙婆說了一通之后就有些要拍板的樣子,忙偷偷的拽了拽沈峻之的衣裳:“父親,既然是給我買,不如讓我自己挑吧?”
沈峻之愣了愣,隨后笑著應(yīng)了:“好。那你自己挑。不過也得我看了滿意?!?p> 沈玉闌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看向牙婆。
牙婆倒是個會來事兒,見做主的人變了,倒是也沒有半點(diǎn)不痛快的樣子,忙不迭的就上來又和沈玉闌介紹。
對于牙婆說得天花亂墜,沈玉闌微微一笑:“說得再好,也不如直接帶上來瞧瞧。我瞧著你這里人也不少,挑那些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兒帶上來給我看看。長得如何倒是不重要,重要是手腳要干凈,心思要正。若是回頭我覺得不好,可是要回來找你退貨的?!?p> 牙婆倒是沒想到沈玉闌說話這么不客氣,頓時訕訕笑了:“這話說得,我們做生意的,自然是講究一個誠信的。再說了,怎么也不敢欺上瞞下不是?”
“如此最好。我也不過是丑話說在前頭罷了?!鄙蛴耜@淺笑。
牙婆笑著看沈峻之一眼,然后滿口子都是夸贊的話:“小姐小小年紀(jì)就想得如此周全。真真羨殺旁人了。若是能得了小姐這么一個閨女,就是做夢也得笑醒呢?!鄙踔吝€裝模似樣的對沈峻之恭喜了一回。
沈玉闌看著沈峻之飄飄飄然的樣子不由得暗笑——牙婆這么說,分明是想著將沈峻之哄得高興了一會兒要錢的時候好多要些罷了。哪里是真心夸贊?
可是偏偏沈峻之就買這個帳。笑得一臉燦爛的。
沈玉闌忽然又有些好笑——
“好了,快別說這些沒用的話了。說得再好聽,人不好,我們也不會多給銀子的。不過人若是好,價錢么,自然也是好商量?!鄙蛴耜@見牙婆絲毫沒有見好就收的意思,便是咳嗽了一聲開了口。
牙婆聽了這話,便是識趣的住了口,轉(zhuǎn)而去帶人過來了。
沈玉闌趁機(jī)又往四下里看了一回,不過很快又在那些讓人不敢直視的目光里收回了視線。
沈峻之見狀,便是暗道一聲自己糊涂了,忙拉著沈玉闌去了牙行開辟出來待客的地方,那兒倒是很干凈。和那些被賣的人呆的地方截然不同。
沈玉闌覺得,那些人,似乎已經(jīng)不像是人了。而更像是某種長得像人的牲口。甚至,比起牲口還不如。
這樣的認(rèn)知,讓沈玉闌機(jī)靈靈的打了一個寒戰(zhàn)。越發(fā)覺得毛骨悚然,只想快點(diǎn)離開了這里。
倒不是她心腸硬,而是這里的人,她是沒法子救得了任何一個的。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后對自己買來的人好一點(diǎn)罷了。
牙婆速度很快,幾乎沒有幾分鐘就領(lǐng)著一群小姑娘過來了。放眼望去,最小的十歲,最大的也不過十五歲,長得么……倒是都還行,沒有太丑的,也沒有太漂亮的。
太丑的牙行不收,太漂亮的,已經(jīng)被人早早的挑走了。自然,這樣的情況下,長得漂亮并不是什么好事兒。
沈玉闌仔細(xì)的挑選了一番——沒辦法,她本心是不想像是挑選貨物一樣挑選人的??墒乾F(xiàn)在她也沒得選擇。這些人,挑回去后說不定就要跟她好幾年,甚至一輩子都是有的。甚至于,這些丫頭說不定將來會成為最了解她的人,也是和她相處時間最多的人。不仔細(xì)挑選,那是不行的。
沈玉闌不僅用眼睛看,還提了幾個問題,讓那些小姑娘們回答。又讓做了些活計出來看看。
最后,總算是千挑萬選的將人給買齊了。
年齡最大的十三歲,最小的十一歲。
沈峻之倒是沒怎么插話,只是幫著問了一些情況,總體來說,沈峻之倒是對沈玉闌有些刮目相看——他沒想到沈玉闌竟然這樣的……能干和周全。
去的時候是三個人,外加一個車夫,一個長隨?;貋淼臅r候,卻是浩浩蕩蕩的一群人。最搶眼的,就是那六個衣衫襤褸面有菜色的丫頭。
沈玉闌讓沈峻之的長隨去租了一個馬車來。然后這才回府了。
六個丫頭,一共用了五十兩銀子,也就是說,一個丫頭十兩不到。簽的是死契。十兩不到的銀子,相當(dāng)于是買了六條人命。死契和活契不同,賣了死契,意味著這輩子都沒了自由。而主子哪怕是打死這個奴才,也沒有人會說一句話。
人命薄如紙。沈玉闌輕嘆了一聲,腦子里反反復(fù)復(fù)的就是這么一句話。
她承認(rèn),她有點(diǎn)被嚇到了。
丫頭買來,自然是不能直接用的,首先得帶去洗澡,然后換了衣裳,再培訓(xùn)一下才行。所謂培訓(xùn),不過是由府里的管事嬤嬤教導(dǎo)一下怎么伺候主子,再告知他們府里的規(guī)矩罷了。
于是,這幾個丫頭買來后,沈玉闌足足又過了兩三日才又見到了她們。不過雖然只有兩三日的功夫,那六個丫頭卻是和之前頗有些截然不同的意思。
許是換了新衣裳,又吃飽了飯,梳洗了的緣故,那六個丫頭看上去精神了許多。沒了那一臉的菜色,行動之間也是大氣坦然了些。
不過仔細(xì)看,卻也能看出畏畏縮縮的意思。畢竟是換了環(huán)境,又換了身份,這樣也不奇怪。
沈玉闌看著送人過來的嬤嬤,笑著從盒子里抓了一把銅錢做了賞錢——這次她的確是很滿意。這幾個丫頭看上去是用了心調(diào)教的。兩三日有這樣的效果很不錯了。
那婆子明顯是驚喜了,大約來之前是沒想過沈玉闌會有賞錢的。拿了賞錢,婆子又說了幾句奉承的話,這才心滿意足的走了。
沈玉闌拉著金荷笑著看那六個丫頭,然后跟金荷嘀咕:“你先挑吧。你挑剩下的,就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