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那次喝了狀元紅之后的宿醉，盡管陸筱蓉后來說了，其實(shí)沒發(fā)生什么事，但莫凡依然沒有再喝過酒，因?yàn)樗浅Ｓ憛挵l(fā)生超脫自己掌握的事情。
雖說世事難預(yù)料，很多事情的發(fā)生根本不以個人意志為轉(zhuǎn)移，但莫凡覺得至少應(yīng)該做到掌控自己。如果一個人連自己都控制不了，又何談做大事。
憤怒的情緒使他的語氣也變得不善，對林若熙說道：“沒見到你之前，本來是挺好的?！毖酝庵庾匀皇?，見了你之后就不好了，你還是趕緊走吧！
林若熙的神色沒有一絲變化，語氣也和之前一樣：“可否幫我把梁文博叫過來?！?p> 莫凡忍不住笑了，說：“我怎么知道他跑到哪去了？”
這倒是實(shí)話。畫展上那次，梁文博腳底抹油直接遁了，這次自然也是說不準(zhǔn)的。
林若熙說：“我相信你能叫他過來，我可以在這里等一會?！?p> 雖然她的語氣淡淡的，不帶有什么情緒，但莫凡卻聽得出來，這不僅是在命令他，而且似乎她肯在這里等上一會，已經(jīng)是給梁文博很大的面子，或者說施舍了。
這種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是個人都會覺得不爽。莫凡發(fā)現(xiàn)扼殺心中對林若熙的那一點(diǎn)點(diǎn)好感實(shí)在太容易了，聽她說上不超過三句話，絕對抹得一干二凈。
心中忽然生起一個惡作劇的念頭，說：“既然你這么有空，我給你畫副像吧?！?p> 也不管林若熙是否同意，莫凡在草地上坐了下來，拿起梁文博的畫夾炭筆，一副要作畫的架勢。見林若熙站在那沒有動，心想，既然你不走，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他準(zhǔn)備秉承夜店小王子梁文博的畫風(fēng)，給林若熙繪一幅春意盎然媚態(tài)畢露的裸像，非把她氣走不行。
然而落筆之時，卻又修正了一下初始的念頭。雖然很不待見林若熙，但要說把她畫成那個樣子，還是相當(dāng)于心不忍。再看她那副冷冷的樣子，猶如一塊晶瑩剔透的萬載玄冰，也實(shí)在下不去手。
算了，怎么說也是梁文博他姐，給她打個折扣，裸一下便罷，能氣走她就行了。
定下主意，莫凡便畫了起來。
盡管明知道這幅畫誕生之后，只怕用不了一分鐘就會粉身碎骨，但他并未存敷衍了事的心思。雖不見得如同畫陸筱蓉時那般用心，卻絕對一點(diǎn)都不馬虎。
林若熙是梁文博繪畫的啟蒙老師，哪怕這些年不作畫了，鑒賞水平也絕對不會低。莫凡存了為朋友爭臉面的心思，要讓林若熙知道，別以為畫畫就那么點(diǎn)事，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不行了！
既然是全天然身體圖，林若熙臉上的墨鏡自然不能要。莫凡當(dāng)然不會傻到要求她摘下來，因?yàn)檫@根本不是問題。她的那副容貌，任何正常男人看過之后便很難再忘記，更何況莫凡還有非比尋常的圖像記憶能力。
至于把她身上的衣服處理掉，就有一點(diǎn)復(fù)雜了。一方面是根據(jù)衣物的起伏程度來推斷下面的身體狀況，另一方面也要相當(dāng)熟悉女人的身體構(gòu)造才行，這需要相當(dāng)專業(yè)知識和某些經(jīng)驗(yàn)。
西洋畫法在畫人物方面，十分注重人體構(gòu)造。學(xué)畫人體時往往是先畫裸像，熟悉了人體構(gòu)造后再畫著衣圖，這樣對于光影的把握就會更加到位。米開朗基羅的傳世名作《最后的審判》，最初里面的人全是沒衣服的，后來由另一位畫家給里面的人添上了遮羞布，那人被戲稱為“穿褲子的畫家”。莫凡所做的，相當(dāng)于逆推這一過程。
雖然畫得認(rèn)真，速度卻不算太慢，莫凡對背景處理得比較隨意，重點(diǎn)只在人上面。但好歹也用了二十多分鐘，在這個過程中，林若熙就那么靜靜地站著，沒有表露出任何情緒，也沒跟莫凡說話，似乎只是在跟他比拼耐心。
畫好之后，莫凡抖了抖畫板，彈掉上面的粉屑，自我感覺還是挺滿意的，都有一點(diǎn)不想把這幅畫交到林若熙手中了。
也不知是因?yàn)榘察o的林若熙很難讓他再生出厭惡情緒，還是奇夢中那許許多多的女人在記憶里留下了最好的一面，這幅畫中的女人相當(dāng)完美，至少是襯得上林若熙的。
“請過目?！彼∠履琼摦嫾堖f了過去。
林若熙接過來端詳片刻，很平靜地說：“很不錯?！?p> 莫凡沒從她臉上看到一絲情緒波動，就好像那上面畫的不是她，而是一個完全不相干的人。這一聲“很不錯”，也聽不出來到底是真在夸贊，還是有意的嘲諷。
這個結(jié)果不禁讓他有些失望，好似奮起一拳，卻打在了空處。忍不住追問：“你真覺得不錯？”
林若熙沒有答他的話，雙手在畫的上方正中位置并攏，莫凡還以為她要撕成兩半，卻見她雙手動了動將畫卷了起來。
“請你幫我轉(zhuǎn)告梁文博，問問他準(zhǔn)備在外面躲多久。”說完這句話，她就轉(zhuǎn)身走了。
莫凡提高了些聲音說：“他一看到你就跑，你就不想想這到底是誰的問題？”
林若熙腳步停了一下，說：“一個連家都不敢回的人，不配用任何理由做借口?！?p> 莫凡很想沖她大聲喊，孩紙不是這么教育滴，要不是家里逼得太緊，誰愿意在外面晃蕩。
待到林若熙從視線中消失，梁文博不知從哪冒了出來，說：“謝天謝地，她總算走了?！?p> 莫凡惡狠狠地說：“你這個慫貨，就知道跑！”
梁文博說：“我看到她的時候，已經(jīng)相距不足十米了，除了跑還能怎樣？”
莫凡嘆了口氣，說：“行了，不跟你計(jì)較了。錢也掙到了，收攤走人吧，該吃晚飯了?！?p> 梁文博蹲下來整理畫夾，問道：“你是怎么把她打發(fā)走的？”
莫凡哼了一聲，說：“用的是你的方法。”
“我的方法？”
“對啊，我給她畫了幅裸像，她就走了。”
其實(shí)莫凡很懷疑林若熙是呆夠了時間自己走的。因?yàn)橹八驼f過，她可以等一會，這就代表不會一直等。即使什么都不做，估計(jì)這會她也該走了。
梁文博張大了嘴，半晌后說：“你真牛逼！畫完之后她說什么了？”
“她說很不錯。”
“很不錯？然后呢？”
“然后就走了唄！”
從林若熙臨走前的兩句話中，莫凡大致知道了他們家里對梁文博“離家出走”這件事的態(tài)度。他準(zhǔn)備找個合適的時候，跟梁文博好好談?wù)?，現(xiàn)在這樣下去，的確不是辦法。
“要不是在遠(yuǎn)處看到你好像是給她畫了畫，我真會以為你在吹牛。”梁文博背起畫夾，兩人朝外走去。
“這有什么好吹的？要說你姐真惡劣啊，拿了畫卻不付錢，我虧大了！”
梁文博搖著頭說：“她走了就好。今天真背啊，怎么就讓她找到了呢？”
莫凡冷哼一聲，說：“你這個燒包開著輛燒包車在街上轉(zhuǎn)了那么久，被認(rèn)識的人看到后通風(fēng)報信也不奇怪。”
梁文博說：“那也太湊巧了吧？”
莫凡說：“要不就是利用你車上的衛(wèi)星定位找到你的?！?p> 梁文博頓時變了臉色，說：“真有這種可能！”他車上雖然沒有導(dǎo)航，卻有用來防盜的衛(wèi)星定位系統(tǒng)。
莫凡不由冷笑道：“你車?yán)锏募佑涂?，恐怕是你母親大人故意留給你的，這樣找你多方便啊！虧你還自詡聰明，依我看，你簡直就是你們家里最笨的那一個！”
梁文博神情郁郁，垂著腦袋沒有說話。
莫凡見他居然是這個反應(yīng)，倒是頗感訝異，說：“不是吧，你連這種程度的‘人參公雞’都吃不消了？”
梁文博咧嘴笑了一下，說：“沒有，還好了?！?p> 莫凡見他笑得勉強(qiáng)，越發(fā)感到奇怪，說：“走了走了，今晚吃火鍋！”
兩人直接去吃飯的地方會合陸筱蓉。好久沒有吃火鍋，莫凡還真是有點(diǎn)想這一口。不過他發(fā)現(xiàn)，吃飯的時候梁文博也有點(diǎn)強(qiáng)顏歡笑，好似裝了一肚子心事，這顯然不是因?yàn)樗哪欠松砉簟?p> 陸筱蓉也看出來梁文博有心事，偷偷問了莫凡，莫凡表示他也不知情。
男人的心事，有時候比女人還麻煩。他要是不愿意講，問也問不出來，還是等兩天，看他會不會自己說吧。
……
……
星期天早上，莫凡又接到了封永勝的電話，約他中午一起吃飯。
雖然電話里交談不多，但莫凡還是能聽出來，封永勝已經(jīng)有了一些變化，起碼講話時不再滿是江湖味了。
這一回莫凡自然沒再拒絕，其實(shí)他還是挺期待這個電話的。
答應(yīng)了這一頭，另一邊跟陸筱蓉的約會就泡湯了。與客戶見面這種正當(dāng)理由，陸筱蓉當(dāng)然不會有什么意見，并且還全力支持。莫凡對封永勝那伙人終究不能完全放心，畢竟雙方接觸太少，了解不深，還無法保證完全不會出意外，要不然帶上陸筱蓉也無妨。
梁文博這一天的個人時差明顯又出了問題，直到莫凡出門都還沒起來。莫凡隱隱感覺到，那家伙似乎是在為什么事情發(fā)愁。他覺得有必要晚上回來后套套梁文博的話，弄清楚這家伙到底是哪根筋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