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惡夢
陸襄猛然抬頭,面色蠟黃形容枯槁,沒有半分神采,而她的左臉已毀,疤痕看起來很是猙獰,叫人見之害怕。
即便如此,她的一雙黑眸依舊清美動人,只是此刻眸中迸射出幽冷嗜血的寒芒,怒火滔天的瞪著門口。
破舊的小屋門口,此刻,一名美貌少婦盈盈而立。
烏發(fā)如云,斜斜的挽了個垂髻,滿頭的珠翠圍繞,風(fēng)一吹,發(fā)出悅耳的輕撞聲。
女子面容嬌好,明眸皓齒,膚色如玉,眼波流轉(zhuǎn)間,是數(shù)不盡的萬千風(fēng)情,在她的身后,跟著數(shù)名丫環(huán)婆子,個個神色恭敬。
不過奴才們卻在看到眼前狼狽丑陋的陸襄時,眼底紛紛流露出嘲諷之色。
曾經(jīng)高高在上的肖夫人,到頭來卻是個讓人唾棄的階下囚。
“陸明珠,陸明珠……”陸襄咬牙切齒,她死死的咬著唇,蒼白的唇上忽然溢出絲絲殷紅,眼中憎恨的怒火,越燒越旺。
陸明珠聽著陸襄如猛獸般嘶吼著她的名字,明明無比怨恨卻又對她做不了什么,心里頓時涌起揚眉吐氣的優(yōu)越感。
她裝模作樣的拍了拍身上根本沒有沾到雪花的大氅,美眸漫不經(jīng)心的掃了一眼屋子,同情的看著陸襄,聲音嬌軟的道:“恒哥哥也真是的,居然讓妹妹住在這么破舊的屋里,瞧瞧這門這窗,妹妹一定凍壞了吧,來人哪,快把碳盆搬進來,給夫人暖暖身子……喔,我給忘了,妹妹已經(jīng)被恒哥哥休棄,早已不是肖家主母了。”
陸明珠裝模作樣的恍然大悟,用手掩住嘴巴,笑得花枝亂顫。
很快,兩個婆子端著一只炭盆走進屋里,放在了陸襄的面前。
木碳燃燒,嗆人的煙味直往陸襄鼻子里鉆,讓她本就病弱的身子更是難受的不停的咳嗽。
炭盆上架著一只鍋,看不到里面煮的什么,只能聽到咕嚕的沸騰聲。
“呸,不用你假好心。”陸襄啜了一聲,怒道。
陸明珠優(yōu)雅的撫了撫了鬢發(fā),目光倨傲的掃過陸襄盛怒的臉,輕笑著道:“瞧妹妹這話說的,我哪次對你不好,我可不像你這般心狠手辣,如今滿京城的人都知道,姐姐你身為肖家主母卻心狠手辣,謀害姐姐,更是對我腹中的孩子下手,實在枉為人,像你這么惡毒的人就該被凌遲,相公只休妻真是太便宜你了。”
陸明珠一邊說著,一邊緩緩?fù)輧?nèi)走去,她走到碳盆旁邊,伸出纖白如玉的手,取暖。
“滿口胡言,我沒有害死你的孩子,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摔的……”話說到一半,陸襄仿佛瞬間明白了什么,瞳孔驟然一縮,瞠目結(jié)舌的瞪著陸明珠:“你故意的,故意摔倒不惜拿孩子來陷害我?!?p> 陸明珠的表情,瞬間變得僵硬,屋內(nèi)寂靜的可怕,屋外呼嘯的寒風(fēng)都清晰可聞。
“你說的沒錯,我就是故意的,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恒哥哥說過要給我正妻之位的,可他卻遲遲不休妻,他下了不決心,那就我來替他下。”她壓抑著聲音咬牙道,嬌美的臉上涌起一片猙獰:提到?jīng)]了的孩子,陸明珠更是有一瞬間的悲痛。
陸襄看著陸明珠眼中的哀痛,只覺得無比諷刺。
“你居然……居然……”
陸襄惶然瞠目,心中震驚,陸明珠好狠毒的心思,為了陷害她,居然不惜殺了自己的孩子,哪怕他只是陸明珠肚子里的一塊肉。
“沐恒在哪,我要見沐恒,我是被冤枉的,讓我見沐恒——”陸襄倏地大聲吼道,她不斷的掙扎,鎖著她的鐵鏈發(fā)出刺耳撞擊聲。
“嗤!”陸明珠驀地冷笑一聲,目光似萬年寒潭,冷得刺骨:“妹妹可真是天真,恒哥哥親眼瞧見你推我,又哪來的冤枉之說。”說著,她突然半彎著身子,湊近了陸襄,因為靠著近,陸襄身上散發(fā)出來的臭味讓陸明珠嫌惡的皺起了鼻子,她抬手,用帕掩住口鼻,悄聲在陸襄的耳邊說道:
“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你被關(guān)在這里這么多天,哪一天不吵著要見恒哥哥澄清冤情,連我都知道,恒哥哥怎么可能沒聽到?說到底,他不見你,陸襄,你還不懂嗎?恒哥哥的心里根本就沒有你,他與我在一起的時候說的最多的就是你的無趣,讓他反感,聽說你們成親三年至今未同房,這么明顯的厭惡你難道就一點都沒有察覺嗎?呵,陸襄,你真是蠢的可以……”
陸明珠的聲音很輕,溫溫柔柔的甚是好聽,卻似一雙無形的利爪,緊緊的掐住陸襄的脖子,讓她喘不過氣來。
“你閉嘴,不可能的,他說過他愛我的,他……”陸襄本就沒有血色的臉上越發(fā)的慘白,眼中震驚與錯愕交織。
明明是理直氣壯的語氣,但她的聲音里透著一股愴涼。
隨著陸明珠的話,曾經(jīng)被她忽略的很多畫面逐漸變得清晰,最后成為一把利刃殘忍的剖開她的胸膛,然后挖出她的一顆真心,鮮血淋漓的踐踏在地。
在祖母去世后的一百天內(nèi),肖沐恒便娶她過門,他說他對自己思念成疾實在等不得她守孝三年,擔(dān)心這三年里會有一絲變故,所以迫不及待的求得柳氏同意,在熱孝內(nèi)成親,父親什么都聽柳氏的,柳氏吹個枕頭風(fēng)父親沒什么不答應(yīng)的。
而成親當(dāng)天,肖沐恒又說這個時候成親是萬不得已,但如今他也是祖母孫女婿,理應(yīng)跟她一起為祖母守孝三年,所以這三年他們分房住,左右他們也已經(jīng)成親,日子長長久久,不在乎這三年。
陸襄愛慕成癡,肖沐恒不管說什么都是應(yīng)的。
然而事實呢?
曾經(jīng)的情深似海,在這一瞬成了天大的笑話。
她以為是肖沐恒寵她疼她,為了不讓她背負不孝之名所以才不碰她的,竟不想從頭到尾他都是討厭自己。
若肖沐恒真對她有情,怎會一句辯解都不聽,一點原由都不察就直接將她關(guān)起來。
沒有肖沐恒的首肯,奴仆們怎敢折磨她,欺辱她?
是她沉浸在肖沐恒編織的感情里一直不愿意醒來,所以自欺欺人。
現(xiàn)在夢醒,陸襄寧的腦海里猛的浮現(xiàn)無數(shù)畫面,這些年肖沐恒在望著她的眼中,隱約透著一縷厭棄,但當(dāng)時的自己沉浸在他編織的謊言中從未注意,然而此時,那嫌惡的眼神,在她的腦海里越來越清晰,令她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