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鄧密往事(下)
“啊——”
昏暗的地下室內(nèi),顧刻的真身忽然睜開眼睛,痛苦地慘叫一聲,雙手抱頭栽倒在腳下的血池之中,狼狽地在血泊中來回翻滾著,全身頓時升起滾滾黑煙。
持續(xù)數(shù)分鐘之后,顧刻才慢慢平息了苦痛,從血池中搖晃著爬起身,用手抹去滿臉鮮血。
“白簇……我好像越來越愛你了,真不敢想象把你的頭一腳踩爆的感覺,該有多么美好。”
……
“終于度過危機了。”雪女頓時全身放松,差點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上,還好被一旁的白簇扶助肩膀,才沒有失態(tài)。
白簇輕聲道:“現(xiàn)在還沒到高枕無憂的時候,顧刻知道我們現(xiàn)在的位置,追殺者肯定正在趕來的路上,我們趕緊離開這里吧。”
鄧密也說道:“我知道一條下山的偏僻小路,隨我來吧?!?p> 三人在山林里疾步穿梭著,不知過了多久,清晨林間的迷霧卻遲遲不散,鄧密的身影也在陰森的霧色中忽隱忽現(xiàn),氛圍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對了?!卑状亻_口打破了沉默:“鄧密,你之前說,你成立的礦工幫助協(xié)會被官府認定為了()組織,后來又發(fā)生了什么?你怎么會變成如今這幅模樣?”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鄧密停下腳步,愣神了數(shù)秒,喃喃道:“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呢?”
身處迷霧中的白簇忽然感覺四周天旋地轉(zhuǎn),迷霧漫天攪動,不由自主地頭暈目眩,等白簇再睜開眼時,周圍的景色已大不相同。
三人似乎來到了一座礦場前,目光穿過礦場大門,能夠看見礦工們忙忙碌碌的身影。而礦場門外,聚集了大約數(shù)十百來號人,為首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帶領大伙振臂高呼:還錢!還錢!
“何人在此鬧事?!”
不遠處,一隊官兵整齊列隊奔來,在礦場前集結成一道防線,抽刀威懾,但追債一方人數(shù)更多,也紛紛亮出武器,高舉鐮刀、鋤頭、鐵錘等農(nóng)用鐵器。
“鄧密,又是你!”官兵隊列之后,一個身穿官服,步履傲慢的矮小男人緩緩走來,目光一眼便鎖定人群之中的中年男子,語氣不善地說道。
“才從我那里放出來,就又在這聚眾鬧事,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要你的腦袋了?”
“原來這才是鄧密沒有毀容前的本來面目。”白簇仔細打量一番眼前被叫做鄧密的男子,雖其貌不揚,但眉眼中透露出精明之色,起碼比后來那副血肉模糊的猙獰模樣順眼多了。
“劉知縣,我這可不是聚眾鬧事。”鄧密站出來說道:“之前你不是說,為什么別人都不來要工資,就我一個人來要工資,我鄧密是成心阻礙文唐縣經(jīng)濟發(fā)展的罪人嗎?
你看,現(xiàn)在大家都來了,大家都曾被礦場故意拖欠克扣工資掃地出門,這次你不能說,我來要賬是我無恥,我有問題了吧?”
“哼,你以為你找了一幫人就能叫板了嗎?我劉米來告訴你們,正義是永遠不會向邪惡低頭的。來人,給我拿下這幫蓄意謀反的反賊,不要你們幾條爛命,你們真當我是好說話的主了?!?p> 聽到“反賊”的帽子已經(jīng)扣到頭上,追債的眾人紛紛炸開了鍋,頓時有不少人心生退意。
“鄉(xiāng)親們,我們不是反賊?!编嚸苷癖鄹吆簦骸拔覀冎徊贿^是想要拿回屬于我們的一切,大家必須堅定信念,如果在此時退后一步,我們就永遠追不回屬于我們的薪酬了。”
“你們還愣著干什么???”劉米來朝著手下的官兵破口大罵道:“不把那廝的頭提來見我,你們就把自己的頭做成夜壺提來見我!”
“劉知縣,稍安勿躁?!眲⒚讈砩砗蟮牡V場之內(nèi),探出一個體態(tài)臃腫、身高與劉米來不分伯仲的身影,不緊不慢地走來——正是顧刻。
顧刻招招手,示意在場的所有人不要暴動:“各位鄉(xiāng)親們,實在很抱歉,礦場拖欠了各位的工資,并非是我們故意為之,大家也知道,礦場規(guī)模龐大,常出現(xiàn)資金周轉(zhuǎn)不靈的問題,其實各位的每一分工錢,我們都記錄在賬,等待資金回暖之日,必然一一結算,分幣不少。”
“少在這里放屁,你哪次不是這套說辭?”
“當然,這次當然是有所不同的?!鳖櫩桃琅f面不改色,“我知道,鄉(xiāng)親們這次態(tài)度堅決,必然是有燃眉之急,礦場和鄉(xiāng)親們應該相互理解而不是成為敵人,所以,我會拿出手里現(xiàn)有的周轉(zhuǎn)資金來結清部分鄉(xiāng)親的工資,不過名額有限,只有十名,礦場理解大家,也還請大家理解礦場。”
人群中紛紛響起了議論聲:“先發(fā)放10個人的工資?這算是做出讓步了嗎?”
“礦場上上下下有好幾百號人,讓這么多人解決生計,說起來他也確實是不容易啊?!?p> “我兒子還在礦場里做工呢,我可不能和礦場吵得太僵,只要能把我的工資結了,別人怎么樣關我屁事?!?p> “喂老頭,你兒子在里頭做工,你可以讓你兒子養(yǎng)你,我們怎么辦?我們家里都揭不開鍋了,你往后稍稍,讓我們先結工資?!?p> 眼看人群里噪音涌動,將要為誰能成為那十分之一的幸運兒吵起來時,鄧密再次振臂高呼:“大家不要吵!我們必須團結起來,不要被敵人分化,今天我們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必須結算工資,少一個都不行。”
“看來這位鄉(xiāng)親,你是不想和我們彼此相互理解了?”顧刻的嘴角微微上揚,攤手作無奈狀:“那這我就沒有辦法了,我的好意被當成驢肝肺,真是遺憾,談判就到此為止吧。不是我沒人性,而是這位姓鄧的鄉(xiāng)親不肯合作?!?p> “鄧密,你要干什么?你真的要大家冒著殺頭的風險和你造反啊?還不見好就收!”
“顧先生,您別走啊,這姓鄧的代表不了我們的意見,我給您磕頭,您先把我的工資結了吧?!?p> “你,你們?”鄧密又驚又怒地看向發(fā)聲者。
人群頓時炸開了鍋,分成意見相左的兩派人互相指責,一派人和鄧密站在一起要抗衡到底,另一派人則爭先恐后地向顧刻服軟,祈求顧刻良心發(fā)現(xiàn),生怕跪晚了就再也撈不到好處。
所有人都知道,繼續(xù)跟著鄧密堅持,必須付出鮮血甚至生命才能成功,失敗則會粉身碎骨。
而下跪只需要伸舌頭就有可能成功,失敗也只不過成了一條狗,當然,鄧密這些人的骨頭越硬,下跪的人就有可能獲得更多的好處,過上更舒服的生活。
“鄉(xiāng)親們,我明白你們的心意?!鳖櫩檀笫芨袆?,眼眶泛紅?!拔覀兒献鞴糙A的理念是深入人心的,破壞合作的只是極少數(shù)居心叵測的壞人,但大家都知道,我是個宅心仁厚的人,即使壞人惡意詆毀于我,我還是想要得到那些壞人的諒解。”
顧刻一招手,礦場里便由人端出一個金色盆器,里面盛裝著半盆透明的未知液體。
“這位姓鄧的鄉(xiāng)親,如果你肯用這盆清水洗洗臉,象征礦場與大家的所有矛盾都洗凈革新,我愿意再咬咬牙,再增加10個結清工資的名額,而且這十個名額,由你來定,怎樣?”
“那是……”白簇臉色一變,看向身旁滿臉爛肉,面目猙獰的鄧密。“那不是水,是硫酸!”
“鄧密,選我選我,你可別忘了,你賣柴的時候我經(jīng)常照顧你生意?!?p> “鄧密,選我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還沒成婚,我有個女兒快十六了,沒定親呢?!?p> “鄧密,我有八十老母臥病在床等著這筆錢救命啊,你一定要選我啊,我給你磕三個響頭,只要你選我,我得的錢分你一半怎么樣?”
鄧密還只字未發(fā),套近乎、裝可憐的聲音就完全淹沒了他,似乎他接下來的一舉一動,都已被所有人決定好了,不能有別的想法。
鄧密凝視著顧刻:“你很喜歡玩弄人性嗎?”
“姓鄧的,你可千萬不要為了一己私欲,而讓大伙失望啊?!鳖櫩滩痪o不慢地說道:“這可是最不可饒恕的事情?!?p> “小鄧,求求你了快去吧?!?p> “是啊,退一步海闊天空,先把他應承我們的好處拿到手,再談其他的吧?!?p> 鄧密并不知道盆中的液體是危險品,只是扭頭朝著群眾說道:“如果你們要通過下跪磕頭祈求敵人的憐憫的話,我可以成全你們,但你們要知道,他肯松口還錢,不是因為他良心發(fā)現(xiàn),而是你們的腳下有我鄧密?!?p> 鄧密死死盯著十幾步外的顧刻,他令人端上來的“清水”被放置在腳前,由金色盆器所裝盛。
“金盆?這是寓意金盆洗手的意思嗎?還是單純?yōu)榱遂鸥??”鄧密腦海中閃過一絲疑惑,但也并未多想,蹲下身探手伸進透明液體之中。
“啊——”劇烈的灼痛感瞬間襲來,鄧密猛的收回雙手,不停在衣服上擦拭,但皮膚早已在透明液體的腐蝕下發(fā)生變質(zhì),痛感絲毫不減。
“水!給我水!”鄧密抱著手低聲嘶吼著,但附近只有礦場內(nèi)部可以取水,在場所有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你們還愣著干什么???”顧刻厲聲呵斥身邊的手下:“還不快幫他一把!”
顧刻身邊的人紛紛手忙腳亂地跑回礦場內(nèi)取水去了,只有一人大步?jīng)_上前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端起金盆便朝鄧密的臉上潑去。
“?。“ 编嚸芏汩W不及,被潑了滿臉的硫酸,雙手掩面滿地翻滾,痛不欲生地慘叫著。
“顧先生,我已經(jīng)幫他把臉洗干凈了?!睗娝吲苌锨皝頁渫ü蛟陬櫩棠_下,獻上金盆。
“好,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顧先生,我姓唐,在家中排行第三,我沒有名字,他們都叫我唐老三?!?p> “好,唐季,我很欣賞你,你是個有悟性的人。”顧刻大笑著,看向群眾:“既然這位姓鄧的鄉(xiāng)親履行了約定,那么,現(xiàn)在該我兌現(xiàn)承諾了,不過,他現(xiàn)在狀態(tài)不佳,就由我來替他指定明確工資結算名額的規(guī)則吧——”
顧刻轉(zhuǎn)過身,向礦場內(nèi)走去,嘴角露出一抹陰毒的笑容:“他不是有十根手指嗎?誰拿他的手指來礦場里見我,就說明,誰就是他所指定十個名額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