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秦虎的腳步聲，那女子睜開一雙妙目，朝他招招手，說道：“你過來！”
秦虎搔搔頭，老實不客氣走過去，挨坐在那女子身側(cè)。
女子輕輕一笑，說道：“烈火堂的人沒有為難你和你那個小朋友吧？”
秦虎說道：“多謝道長所贈的小鐵牌，不知怎的，列長虹似乎極為忌憚，二話沒說就放人了?！?p> 那女子說道：“那是烈火堂的玄鐵火焰令，當年列長虹給我傳授無妄火神功的時候，送給我把玩的。他見到此令，心知來人是我的舊識，便不會難為于你。”
秦虎表現(xiàn)得極為無禮，直勾勾地盯著她，問道：“道長究竟何人？”
那女子說道：“貧道法號玉虛是也。”
秦虎搖頭，說道：“道長既然出手相助，又何必故弄玄虛？”
玉虛道長秀美的臉上顯出一股英氣勃勃的神色，說道：“我的真名叫老幺，你可曾聽過？”
秦虎愣住。
老幺！魔教三十六煞的老幺！三十六煞中唯一的女神煞。
她年紀最輕，成名極早，但江湖上只聞其名未見其人，傳說她倍受魔教四大魔王寵愛，其他神煞亦對她關(guān)懷備至，一一將看家本領(lǐng)傾囊傳授。
因此，老幺就成為三十六煞中最神秘、武功最高、唯一一個集大成者。
秦虎回過神來，說道：“原來是神煞前輩，失敬失敬！”他靠近道長而坐，鼻子里聞著女子特有的淡淡體香，不知為何，只覺得道長的面貌道長的氣息都極為熟悉，好像自幼一起長大的親人一般，不由自主心生親近之意。
至于她叫什么名字，武功有多高，反倒渾不在意。
玉虛道長一直觀察他的臉色，覺得有趣之極，抿嘴一笑，說道：“怎么了？老幺這個名號，對于秦大人來講，就像鄉(xiāng)下的阿貓阿狗一樣尋常么？”
秦虎尷尬地笑笑，說道：“我想知道道長真正的身份?！?p> 玉虛道長說道：“你見過我兩次，又盯著我看半天，應(yīng)該覺得我的相貌與那人十分相似，以你的聰明才智，難道還猜不出？”
秦虎猛然想起，師父說過，她有一個親生女兒，自幼分離不得相見。
他恍然大悟，忙站起身來，深深鞠躬，說道：“不知師姐駕到，小弟失禮！”
玉虛道長說道：“魔教四大魔王中的英無神，是我的親舅舅，他的親姐英紅袖，是你的師父，我的親娘?！?p> “你我在玉皇山頂?shù)谝淮我娒妫乙呀?jīng)感應(yīng)到你身上的陰陽二氣，陰陽二氣是我們英家獨門的神功心法，只有英無神、英紅袖二人修習(xí)過。英家的陰陽二氣玄妙無比，和君無傷的九重凌霄不相仲伯?！?p> “別家的內(nèi)功心法，都是氣沉丹田，內(nèi)力凝聚氣海，此法卻是將真氣藏于奇經(jīng)八脈和十二經(jīng)脈當中，旁人無從分辨高低深淺。你和古劍會的人動手的時候，我在一旁暗中觀戰(zhàn)，更加確認你是我英家的正宗傳人?！?p> “兼之我幼年時，教中的前輩就說過我與英紅袖相貌極像，你一見到我的模樣，就失魂落魄，魂不守舍，我心中早已有八九分明白。小師弟啊，你現(xiàn)在明不明白？”
秦虎聽她慢慢解釋，心中疑慮逐漸清晰，但聽她直呼英無神、英紅袖的名字，又覺得極為古怪。
涉及長輩隱私，他不便多問，當下答道：“是，小弟清楚明白?！?p> 玉虛道長抬頭看著高天流云，說道：“你師父現(xiàn)在何處？身體可好？”
秦虎恭謹?shù)卮鸬溃骸凹規(guī)熾[居在大理蒼山中，師姐你什么時候有空，我和你一同去拜見她老人家？”
玉虛道長悠悠說道：“都過去幾十年啦，相見不如不見，小師弟你下次見到她，就代我問候一聲吧?！?p> 秦虎不了解她們母女的往事，以前師父偶爾提起自己的女兒，都是潸然淚下，沉默不語。
他小心翼翼地說道：“小弟覺得，師姐不妨親自去的好。師父雖然口中不說，但一直以來對你都想念的很?！?p> 玉虛道長卻搖搖頭，說道：“他日看緣份吧。圣賢曾有言：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大小多少。可謂至理名言?！?p> 她轉(zhuǎn)過頭，問道：“我說小師弟啊，你堂堂一個神功傳人，怎么跑去做了皇帝的探子、知府的隨從？”
秦虎和信王在大廳單獨交易，別人當然不知底細，但玉虛道長恰好身在太師府中，她功力精深，自然把二人的對話聽得分明。
秦虎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說道：“師父說我性子懶散，天生不好練武，缺乏對武道修為的追求和執(zhí)念，又說我做事圓滑，八面玲瓏，也許去民間廝混，或者去官場上歷練要更合適一些”
玉虛道長哈哈大笑道：“難怪你的陰陽二氣練的不到家，才剛剛?cè)腴T。你師父只收了你一個弟子嗎？哈，有你這個窩囊弟子，也算倒霉。”
秦虎說道：“我打小就跟著師父，一直在蒼山上相依為命，十六歲那年，她便趕我下山，投到十七衛(wèi)都指揮使大人門下，都指揮使大人的家族與師父淵源很深，有她老人家的舉薦，大人自然對我重用。”
玉虛道長說道：“十七衛(wèi)派你去裴知府身邊做暗探嗎？”
秦虎說道：“不是。有一年我到江西路辦事，途經(jīng)某座深山，看見一伙山賊打劫財貨，把一幫客商殺的干干凈凈。我忍不住出手，與山賊們大戰(zhàn)一場，那時候我功力尚淺，雖然殺退山賊，自己也受了重傷。恰巧裴洛德赴任經(jīng)過此地，將我救起，我從此就跟了他，做了他的親隨?！?p> “畢竟十七衛(wèi)身份隱秘，不便公開，有知府親隨的身份，是個極好的掩護。十年來，裴知府做官跑遍江西江南各處，我在官場混得如魚得水，皇上那邊，對江南江西的各個官吏行動舉止，也就了如指掌?！?p> 玉虛道長假意說道：“沒出息！才混了一個區(qū)區(qū)八品小官，看你那得意樣子?！?p> 她口中斥責(zé)，嘴邊卻露出微笑，就像是大姐姐責(zé)備犯了錯的小弟弟一樣。
秦虎呵呵笑道：“師姐罵得很對，小弟天生喜歡廝混日子，委實不是練功的胚子?！?p> 玉虛道長收了笑容，正色道：“我說小師弟啊，英家的神功現(xiàn)在只得你我兩個傳人。陰陽二氣一向分為兩支，我修煉的一支，名喚：連山，乃傳自英無神。你修煉的那一支，名喚：歸藏。連山、歸藏兩支，兩百多年來，無人可以兼修?！?p> “連山講求的是，體內(nèi)的陰陽二氣與天地間的陰陽二氣相生相合，相互感應(yīng)，歸藏講求的是，體內(nèi)大小周天的陰陽二氣相融相化，生生不息?！?p> 道長娓娓而談：“陰陽二氣，乃是萬物萬事的本源，陰陽融合、陰陽互藏，陰陽轉(zhuǎn)化，陰陽相生，陰陽感應(yīng)，其中奧妙，世人幾個能參透？陰陽二氣的修煉法門，最合乎為無為的自然之道，順其自然，感應(yīng)天地，回復(fù)先天境界，單靠勤學(xué)苦練未必湊效，要看心性、悟性。
她看著秦虎，微微一笑：“你雖然不夠刻苦，但心胸闊達，隨性而為，正合自然二字，未必將來沒有所成?！?p> 秦虎認真傾聽，行禮道：“多謝師姐教誨，秦虎記住了?！?p> 玉虛道長調(diào)侃道：“不過你的陰陽二氣，剛剛練到小周天圓滿，大周天才略窺門檻，實在差勁?！?p> 秦虎嬉皮笑臉說道：“得閑師姐點撥幾招，小弟便受用無窮?！?p> 玉虛道長說道：“眼下我尚有幾件大事未了，沒空招呼你這個怠懶人物。下個月我會到京城的太一道觀長駐，你有什么緊急事項，可以到那里找我。我走啦！”
秦虎趕緊起身，恭恭敬敬地說道：“小弟恭送師姐！”
玉虛道長嫵媚一笑，赤足而行，附近的花樹仿佛被無形的力量觸動，花瓣紛紛而落，像彩蝶一樣圍繞著她身周飛舞，猶如仙人下凡巡視人間。
恍惚間，秦虎只覺得眼一花，前面已失去道長的身影。
秦虎心中幾分歡喜，幾分惆悵，方才一幕如同夢境，有些虛幻，有些不真實，大夢方覺曉，世上已千年。
他回到道路上，牽著棗紅馬，想起了小酒館的菜香肉香酒香，今晚左右無事，還有什么比邀約雷老總、丁小通一干人痛飲，來場一醉方休更為愜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