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日
風(fēng)在懸崖處吹得松軟而干澀,地上的野草被抹平然后又被抹平,草叢里的藍(lán)色野花微微發(fā)笑,未風(fēng)干的露珠晶瑩剔透,秦楚在這里站了一晚,城里到了深夜也是光影點(diǎn)點(diǎn),直到天明那些蠟燭才被吹滅。
或許是思念,他整晚想著洛稚與,這也不是第一次,但是這一次劇烈的讓他廢寢忘食,他該如何說出口,又該如何采取行動,然后該如何收場,最后該如何償還,他想好了,索取、救命、死去。
第一步,索取。
“秦楚?!?p> 洛稚與在身后如約而至,身上的黑色留仙裙在秦楚營造的氣氛里像是專程為去參加葬禮而籌備。但她的聲音和臉龐清甜可口,該從何下手。
只好先從轉(zhuǎn)身著手。
洛稚與緊緊站在秦楚的身后,她惡作劇的回頭觸碰被完美點(diǎn)亮,秦楚的下巴剛好觸碰到洛稚與的額頭,洛稚與稍稍后退,踮起腳尖親了秦楚。
這是他們認(rèn)識的第九天,在這個樹林看來,洛稚與的行為不符合這個年代,更不符合常理,只是第九天,洛稚與到底是有什么樣的野心,竟然這樣的氣勢如虹。
秦楚笑著,他總是在洛稚與作出每一個他喜歡的動作和說出他喜歡的每一個字后,無聲地點(diǎn)頭微笑,他的心里藏著不能說的秘密,像個魔咒。
一旦他在喜歡的氣氛里張嘴,秘密就會不攻自破脫口而出,他繼續(xù)著點(diǎn)頭微笑,他已經(jīng)窮途末路。
“等很久了嗎?”
洛稚與經(jīng)營著自己的小劇場,她天真浪漫,但是秦楚相沉在海底的巨石,海底有多深,巨石就有多沉。
秦楚搖頭,他說不出話來,但是他依舊自私的用雙手捧起了洛稚與的臉龐,在灰暗的蒼穹下,他輕輕撫弄著洛稚與的面龐,他該說些什么,他說不出口。
所以只好采取行動,為剛才的親吻加深印象和拉長時間,洛稚與雙手環(huán)繞在秦楚的腰間,這個親吻動作持續(xù)了很久,甜蜜卻灰暗。
天空傳來了雷鳴,現(xiàn)在開始索取。
“帶你去對面的山上看一樣?xùn)|西好嗎?”
這是行動的暗號。
洛稚與點(diǎn)頭,在洶涌的情感面前,即將來臨的大雨已然不具備任何威脅,她無從得知剛才那句是她生命的另一個開端。
她只是想跟著秦楚的步伐,去看他的世界,無所畏懼,她此時此刻想到的只有好事,無限的好事,所以想到的事情都很難發(fā)生。
或許是快要下雨,也可能是秦楚選擇的路徑本就寂靜,洛稚與未在路上碰見一個人,她知道去對面山嶺的路徑,但絕不是現(xiàn)在的這條。
但是秦楚有魔法,或許是驚喜,洛稚與手里握著秦楚的手騙了自己,她剛從安逸的生活里逃竄了出來,便遇上了考驗,她選擇隨緣。
狂風(fēng)暴雨在目的地降臨,地上瞬間泥濘起來,成流的雨水在土地上迅速流淌,不能說的秘密揭開了它的面紗,一位眼神犀利的綠衣女子和一位白胡長者在大雨滂沱里接手洛稚與的未來。
洛稚與瞬間想到了隨緣已然像從天而降的大雨覆水難收,但在秦楚還未開口前,她還能夠承受豆子般大的雨點(diǎn)不停的敲打她的身軀。
綠衣女子在黑色的油傘下將一只手伸進(jìn)了胸腔,然后掏出了一顆血紅的心臟,當(dāng)心臟熱騰騰的被放在秦楚手里時,一切撥云見日。
是欺騙,是索取,是交易。洛稚與失去力氣,她不再去看秦楚淋濕的身影,她咎由自取。
“你可以走了?!?p> 綠衣女子輕而易舉的得逞說的游刃有余。
秦楚的手在顫抖,他自己卻渾然不知,他不停地抖,直到那顆心掉在了地上,沾上了泥土,沾上了落葉,直到洛稚與蹲下身撿了起來再次放在他的手里。
大雨已經(jīng)洗不干凈秦楚混沌的思緒,洛稚與在求救,洛稚與被他的猶豫拒之千里,洛稚與心灰意冷,秦楚待在原地,剩下他一個人,那顆心是兇手,而秦楚是當(dāng)之無愧的兇器。
洛稚與知道孤寂也知道失望,盡管時間再久人也習(xí)慣不了這兩種感覺,不管這種兩種感覺有多淺多深,一個死人也無法對它們視而不見,充耳不聞,無動于衷。
她的秘密讓她總是困在人后,不能泄露秘密的唯一辦法就是不去人多的地方,不要讓別人投來異樣的眼光,不要被人議論,不要拋頭露面,不要認(rèn)識新的人,最好只認(rèn)識親人還有小言。
關(guān)于秦楚的故事剛剛畫上句號,應(yīng)該不是句號,是省略號,山洞里便傳來了熟悉的聲音,腳步聲、說話聲。
這樣一來,洛稚與腦海里的聲音就會消沉一些,甚至停下來,她想要的很多,想舍棄的也很多,如何做到讓兩者公平共生,或許她現(xiàn)在活著就已經(jīng)說明她做到了。
“稚與,你還好嗎?”
無形的那道墻的另一面星娘的聲音打破她一個人的獨(dú)角戲,她終于再一次融入了這個現(xiàn)實世界。
“嗯,已經(jīng)沒事了?!?p> 她的臉色甚至在那桔黃色的燭光下都像墻上剛刷好的白漆。
“你堅持一下吧?!?p> 說罷,星娘走出了那山洞。
煜言一進(jìn)洞便從那黑色的油傘里出來了,跟在秦晨和常清文的后面,看到秦子顏如此虛弱后,忍不住哭了起來。
常清文和秦晨勸了半天她才停了下來,秦子顏本想加入,可是她似乎已經(jīng)有點(diǎn)支撐不住,一句話也不說的靠在墻上看著她們。
她昨日新穿的白色長裙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弄得狼狽不堪,她像一個病入膏肓的天使,她的眼睛里現(xiàn)在閃耀著期待和愛意。
星娘在外面焦急萬分,一分鐘在她的眼里都那么長,或許早就不該聽她的,星娘打算進(jìn)洞去。
“她在里面嗎?”
秦楚來了,他似乎是第二個秦晨,一個風(fēng)格的穿著,牛仔褲、匡威帆布鞋、格子襯衫。
“你再不來,她可能就死了,洛生設(shè)了圈套,解除了她和稚與的生命聯(lián)系,還在里面設(shè)了陣,稚與已經(jīng)虛弱不堪了。”
星娘故作生氣。
秦楚跟著星娘進(jìn)了那山洞,然而山洞卻出現(xiàn)了另一條路,本來直行已無路,可現(xiàn)在莫名又跳出了一條看不見盡頭的路,兩人一路直走。
這條路從頭到尾都是一個下坡,十分鐘后,他們來到了一個與秦子顏被困的地方大致相同的空地,只是這片空地上什么也沒有。
“我順著和稚與的感應(yīng)到了這里,可是這里沒有任何路,我想了很多辦法都沒找到。”
星娘說。
秦楚繞著山洞走了一圈發(fā)現(xiàn)這里除了潮濕陰暗真的是一無所有。
此時星娘已經(jīng)撥開了空地中心地上的一片土,下面露出了一塊石板,石板上刻著一朵玫瑰花。
“我只發(fā)現(xiàn)了這個。”
“這個印記.......”
“秦楚,你抓緊時間,稚與情況很差?!?p> 星娘在旁邊催促。
秦楚毫不延誤的拿出身上攜帶的匕首割開了自己的手掌,血立即滴在了那玫瑰花上,順著玫瑰花的刻印開始流動。
沒過一會兒,那本刻在石板上的玫瑰花圖樣竟變成了一支真正的紅玫瑰從石板上浮了出來,隨即石板分成兩半往兩邊移動開來,出現(xiàn)了一個黑洞。
秦楚將玫瑰花拿起,這花竟然亮了起來,將整個山洞照的通亮,星娘關(guān)了手電筒。
那個黑洞被一個長長的階梯連接著,星娘和秦楚順著階梯往下走去。
“果然,有靈力的血定能解開任何妖人的封印?!?p> 星娘臉上似乎不是特別自然。
“不是我的血有靈力,那個圖案我見過,在我父親的一本手札畫冊上,畫了一朵一模一樣的玫瑰,畫上面一個人劃破了手將血滴在了那花上面,那石板就分開了,要不是那畫我還不知如何破解?!?p> 秦晨若有所思,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原來如此?!?p> 星娘依舊保持著那不自然的表情,還稍顯著緊張,她的雙手一直握拳,這樣的狀態(tài)在之前從來沒有出現(xiàn)在端莊的她身上。
兩人大約走了十多分鐘,停在了一處河邊,眼前除了這不知流向何處的河流,便沒有任何路了,秦楚將紅玫瑰舉高。
看到河對岸是有路的,然而這河水流湍急,有三四米寬,星娘扔了一塊大石下去,未下沉便被沖走了。
“星娘,你確定稚與在這里面?”
秦楚覺得這個地方很是奇怪。
“對,我能感應(yīng)到,而且我感應(yīng)到她越來越虛弱,可能是跟她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從此我便和她產(chǎn)生了心理感應(yīng)?!?p> 星娘不自然的抬起手放在了胸口處。
秦楚應(yīng)了一聲。
隨即,河面上出現(xiàn)了許許多多各色的蝴蝶,它們迅速在河上搭起了一座橋,憑白給這一陰暗的山洞添了幾分色彩。
兩人剛踩著蝴蝶過了河,那些蝴蝶便一擁而散,不知飛去何處了,兩人在河對岸探索了許久,卻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除了一堵墻堵住了希望,這里只剩下水流聲。
“怎么回事,突然沒路了?!?p> 星娘火燒一樣的急切。
“應(yīng)該是有什么機(jī)關(guān)或者法陣,我們再找找?!?p> 秦楚拿起紅玫瑰開始在那面潮濕的墻上尋找一點(diǎn)痕跡,星娘也打開手電筒到處尋找線索。
秦楚一寸一寸仔細(xì)捉摸著這墻是不是有什么玄機(jī)所在,他在父親手札上的圖畫里看過一個被墻擋住無路可走的破解之法,這個破解之法就在墻上的一幅畫里。
“找到了?!?p> 秦楚興奮起來,墻上果然有一幅畫,上面畫著一男一女坐在一片花叢里。
“這是什么意思。”
星娘實在看不出這是什么機(jī)關(guān)線索。
“這是一幅畫,在上面添一樣?xùn)|西便可以了,可是........”
“可是什么?”
星娘的眼睛快要急出火來,幸虧秦楚并沒有注意到。
“沒什么?!?p> 秦楚咬開手指用流出的血在一朵花上面畫上了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和秦楚父親畫上畫的一樣,那面墻陷了下去,外面似乎到了洞外,一副地道的秋日圖躍然入眼。
一顆碩大的梧桐樹獨(dú)自長在那秋日圖里一枝獨(dú)秀,茂盛的樹葉黃燦燦的,正隨著風(fēng)往下飄落葉子,地上已經(jīng)鋪了厚厚的一層。
所有的光景擺在這里,很容易看出這里杳無人跡,只有那棵梧桐樹在過著秋天。
秦楚發(fā)覺在尋找洛稚與這件事情上自己越走越深,和他想的越來越相近,這些場景他都在父親的手札畫冊上見過,幾近一模一樣。
如果再按照畫冊上的繼續(xù)發(fā)展,他應(yīng)該將脖子里的那塊金色五角星放在那棵梧桐樹身上的一個固定地方,可是如果這些機(jī)關(guān)和封印全部與那本畫冊相符,里面的人應(yīng)該是一個四十多的男人,而不是洛稚與。
“星娘,你確定里面是稚與?!?p> 秦楚開始懷疑起這個女人來。
“星娘,稚與暈過去了?!?p> 煜言不知何時飄了下來。
“秦楚?!?p> 星娘堅定不移的看著秦楚,讓他趕緊繼續(xù)下一步。
“里面不是稚與,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是不是?!?p> 秦晨激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