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潮退去,塵埃落定。
走廊,隔離間,病房早已經(jīng)被腐蝕的破爛不堪。
原本嶄新的墻壁變得坑坑洼洼,不斷的有粉皮脫落下來,甚至還長出了黑色的霉菌,整個隔離間都充斥一股濕冷,陰暗的味道。還有地上的瓷磚地板,如今露出了生銹的鋼筋,已經(jīng)看不見原來模樣。房間那白色的鐵桌子鐵架子,此刻已經(jīng)銹跡斑斑,連接處幾乎快要斷裂,難以想象在這之前它還是堅硬無比的。
在場唯一情況還算良好的,也就只有王海濤與何況周了。
王海濤眼神之中精光一閃,看向通往走廊的玻璃大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何況周俯下身子輕聲說道:“首長,計劃還算順利。”
王海濤微微點頭,繼而轉(zhuǎn)頭看向不遠(yuǎn)處昏倒在地的林幽,說道:“去看看他的情況。”
何況周走到林幽的身邊,探了一下他的脖子,回過頭對著王海濤微微點頭,又將林幽扛在肩上,回到王海濤身邊。
何況周咬著牙冷冷的說道:“沒想到...他們居然真的敢當(dāng)著你的面來奪取林大哥。”
王海濤不暇思索,淡淡說道:“他們這是給我一個下馬威呢...林夕的死,跟他們脫不了干系?!?p> “不會吧...不...很有可能?!焙螞r周一開始還不相信,但是突然仔細(xì)一想,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半y怪他們開會的時候一直提議讓林大哥去處理這件事情?!?p> 王海濤沒有再對這件事情多說什么,而是看向躺在自己懷里的云霞,眼神之中滿是憐愛。
......
滴答——
冰涼的水滴落在林幽的額頭上,他的意識也慢慢的恢復(fù)。
抬頭,那個瘦弱的熟悉身影,又一次站在他的眼前...
這一次的林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真實感,周圍不斷的有陰氣在侵襲他的身軀,似乎很想把他給拉扯到黑暗當(dāng)中。
而那個身影偏偏能將所有陰氣排斥在他周身之外,像是在保護它的獵物。
林幽感覺到一種不切實際的壓迫感與恐懼感...在這里,他的所有負(fù)面情緒都能夠釋放出來...
他緩緩抬頭,看向那身影的臉
盡管他知道已經(jīng)見過她很多次了,可是再一次面對,林幽還是害怕了。
血肉模糊的臉龐下,那如同深淵黑洞的雙眸,死死的注視著他
那種感覺,像是無法拒絕的毒藥,必須服下,必須安靜等待死亡的到來...
她蒼白的手指輕輕抬起,慢悠悠的接近林幽的臉龐,溫柔而細(xì)膩
同時也伴隨著絕望。
林幽想掙脫,想遠(yuǎn)離,可是那恐懼感卻在他的心里不斷的放大,像是一顆名為絕望的種子在那一刻破土而出,無法抵抗。
終于那手指,化作銳利尖爪,指向他的脖頸
然后,夢醒了——
林幽張開雙眼,所有負(fù)面情緒在那一瞬間消失不見。
當(dāng)記憶恢復(fù)的那一刻,林幽連忙起身,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在自己家房間的臥室里面。
“爸!”
林幽跳下床,連忙跑到客廳。
客廳里坐著一個人,那個身影不是父親,而是另一個人。
王海濤。
看到了這個人,林幽知道,這一切發(fā)生的事情都是真的,他必須面對這樣的真相。
林幽此刻沉默了,他不知道應(yīng)該說些了,也不知道應(yīng)該做些什么。
冷靜下來的他或許應(yīng)該找個地方好好的發(fā)泄自己,應(yīng)該大聲的哭喊出來。
但是內(nèi)心那充滿無力的感覺讓他完全找不到發(fā)泄的出口。
最終,林幽只能冷冷的問道:“你怎么在這?”
王海濤沒有任何動作,而是緩緩的問道:“你們就生活在這樣的地方嗎?!?p> “怎么,不習(xí)慣?”林幽的話音里有些嘲諷的意思。
王海濤搖搖頭,淡淡一笑:“什么環(huán)境我都呆過......這個地方,可比我小時候生活的環(huán)境好上太多了。”
“我很討厭你講話的時候總是東扯西扯。”林幽直言不諱。
王海濤聽完也沒有生氣,卻沉默不語。
“我爸是誰帶走的?”林幽問。
王海濤答:“還在查?!?p> “需要多長的時間?”
“不知道”
“你們的工作效率就是這么低下嗎?”
“查到了,告訴你了你又能怎樣?”王海濤看向林幽的雙眼,兩人平靜的對視。
“我要找到他?!绷钟膱远ǖ恼f道
“找到之后呢?”王海濤問。
“把我爸帶回來?!?p> “怎么帶,如何帶?你有什么能力去做這樣的事情?”
林幽頓時語塞。
王海濤平靜的說道:“我再講一次,你父親不想讓你接觸這些事情,你就應(yīng)該知道這并不是現(xiàn)在的你應(yīng)該做的?!?p> “你又怎么知道我沒有能力?”林幽賭氣的反問。
“你的所有資料在我接到你上車的那一刻,已經(jīng)完全掌握在我的手上,我很負(fù)責(zé)任的跟你說,你完全沒有能力去處理這種事情?!?p> “作為林夕的兄弟,我告誡你,你只是個高中生,你的任務(wù)就是好好學(xué)習(xí)!以你現(xiàn)在的成績,保持下去考上重點大學(xué),實現(xiàn)你的人生目標(biāo)才是正確的道路!而不是跟我們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打交道!”
王海濤越說越激動,又拍了拍桌子才停下講話。
“我們這些人想脫身,早已經(jīng)無法做到了......我沒有妻子,也沒有孩子,我的一生都奉獻(xiàn)給了工作,奉獻(xiàn)給了‘安全區(qū)’,以后恐怕也是這樣。”
王海濤長舒了一口氣,將那憤怒與無奈壓制心底,不再言語
他緩緩起身,從口袋中抽出一張銀行卡,放在了桌面上。
“銀行卡里的錢,足夠你去揮霍好幾輩子了,這是你父親留下的......”黃海濤走到林幽身邊,又取出一張名片,放在林幽的手中,“不要覺得你沒有任何親人了......無論有事沒事,都可以打我電話。”
“我走了?!蓖鹾谅曊f完,理了理身上的衣物,慢慢走出林幽家門。
林幽默默的聽著王海濤說話,看著他走出家門,沒有出聲,
在王海濤教訓(xùn)他的那一刻,他的心里沒有絲毫不服,反而催生出一股暖意。
可是他看不透王海濤這個人,盡管王海濤說的這一切都是正確的,但是他卻不敢輕易的相信他。
手中的名片只有名字與電話號碼,沒有其他的任何相關(guān)信息,極其簡約。
林幽決定將它放在身上,或許某一天,他的確需要撥打這個電話。
空蕩蕩的屋子,突然間像是少了些什么。
林幽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知道自己心里有什么東西丟失了,應(yīng)該哭泣應(yīng)該難受的負(fù)面情緒,并沒有被釋放出來。
他只能平靜的看著地板,默默的發(fā)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