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該走了
次日，天還未亮。
他們一行三人便早早地啟程出發(fā)了。
臨行前，婆婆看著這個曾經(jīng)帶給他們食物的房子，駐足許久才離開。
他們也是托了那些糧食的福，有了力氣走起路來輕快不少。
雖說深秋天氣涼，但好在他們是徒步而行，走著也就不覺得冷了。
顧夢沒走多久，就開始懷念起交通發(fā)達的現(xiàn)代了。
莫說是五百里地，就算是一千里，坐個高鐵不出一天也就到了。
一路上，他們?nèi)艘膊辉傧裰澳菢又活櫟皖^趕路了，而是閑聊了起來。
顧夢這才知道，原來王君平和王婉清娘倆是外鄉(xiāng)來的。
當(dāng)年，他們來到這個地方也是一貧如洗。
王婉清一個人拉拔著當(dāng)時只有四歲的王君平，娘倆也是吃了不少苦。
但好在王君平從小聽話懂事，小小年紀便跟著獵戶上山打獵。
打下來的獵物換了柴火和米面。
再加上王婉清讀過書，平常幫村里的人寫個信寫個對聯(lián)什么的勉強糊口。
隨著王君平長大，他們家庭環(huán)境也漸漸改善。
好不容易過上了像樣的日子，卻又趕上了饑荒。
用王婉清的話來形容就是“橫攏地拉車，一步一個坎！”
顧夢雖然聽著覺得他們太難了，可身為現(xiàn)代人的她，又怎么能真正體會到這個時代的人的艱難呢？
只是，她看著眼前這個雖然已經(jīng)上了年紀，卻依舊對生活抱有希望的女人，心生敬佩。
他們?nèi)?，從天還沒亮一直走到了中午，身體和精神也早已消耗一空。
不過好在他們這一路一邊聊天一邊走，倒也不覺得旅途枯燥了。
王君平看著身邊慢吞吞的，像是曬蔫的花一樣的顧夢，知道她現(xiàn)在一定累極了。
畢竟顧夢從小嬌生慣養(yǎng)的。
就算家道中落，她跟著吃了不少苦，卻也比不得真正的農(nóng)家女。
走了會兒，他們來到山根地下，王君平便提議在這里歇歇腳吃口東西。
三人隨便找了塊石頭，依偎石頭坐下了。
王婉清從包袱里拿了干糧遞給了王君平和顧夢。
又從包里掏出了一小塊肉撕開給了他倆，而自己則啃著手里的干糧。
顧夢又累又餓，見婆婆拿了肉，她便眼冒金光。
伸手接過來剛想吃，就看著只啃干糧的婆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這一路上，似乎婆婆并沒有吃什么東西。
一開始只有餅的時候，婆婆也只是給了自己和王君平。
昨天的雞蛋和兔肉，婆婆也是只給了他倆。
后知后覺的顧夢這才發(fā)現(xiàn)，雖然婆婆還是有些看不上自己，但卻一點都沒有虧待過她。
看著手里的肉，她突然覺得不香了。
“婆婆，我不想吃肉，你吃吧。”顧夢將肉塞給了婆婆。
“你吃吧，我不吃。”婆婆又塞給了她。
“婆婆，我胃口不好真不想吃，你吃吧。”顧夢再次將肉塞了回去。
這副畫面就像過年親戚塞紅包一樣，總得撕吧一會才能作罷。
現(xiàn)在顧夢沒那個力氣跟婆婆撕吧，索性將肉給了婆婆以后自己站起來往旁邊走。
“你們先歇著，我想看看那邊有什么。”顧夢隨便伸手指了一下，扯了個謊。
婆婆看了看顧夢塞給她的肉，又看了看這妮子嬌小的背影，心里說不上是個什么滋味
只是她看著顧夢的背影，覺得這媳婦自打醒了以后，脾氣不像之前那么任性了。
而且這一路走來，經(jīng)歷了這么多，她也從來沒抱怨過。
王婉清心里很滿意，若是能一直這樣，哪怕日子過得艱難些，她也就不怕了。
此時的顧夢，叼著干糧坐在不遠處的石墩上，一邊看風(fēng)景一邊吃著。
雖然這古代生活條件不咋地，但這風(fēng)景屬實好。
雖然不是依山傍水，可空氣確實干凈。
雖然已是深秋，卻依舊有落葉繽紛，乘著風(fēng)肆意飛舞。
頗有一番“颼颼不覺聲，落葉悠悠舞”的美感。
怪不得，古代有錢有勢的公子哥都喜歡游山玩水。
這里可比現(xiàn)代那些商業(yè)氣息濃重的風(fēng)景區(qū)，好的不是一點半點了。
“走！快走！”
“慢慢吞吞的，小心老子廢了你！”
聲音由遠及近的從顧夢身后傳來，顧夢下意識的趕緊回身做防御姿態(tài)。
畢竟之前的事情依舊讓她心有余悸。
只不過，等她回頭的時候，看到的遠處的景象著實嚇了她一跳。
幾個官兵打扮的人，正推搡著五六個衣衫襤褸人向前走著。
這五六個人身上扛著枷鎖，腳底掛著鐵鏈，赤著的腳傷痕斑駁。
甚至有的人，腳上早已磨出了血。
踏在塵土飛揚亂石遍地的土地上，走的踉踉蹌蹌。
這其中有頭發(fā)銀白的老者，還有不足十歲的孩童，甚至還有懷孕的女人。
他們身上的破爛衣服也早已血跡斑斑，一個個面露痛苦卻又不得不往前走。
“啪啪！”幾聲鞭響，顧夢眼看著鞭子落在了那名已經(jīng)快走不動道的老者身上。
隨著鞭子落下，顧夢的心猛地往上提了起來，連呼吸都止住了。
而那名頭發(fā)銀白的老者，踉踉蹌蹌的往前蹌了幾步便轟然倒地。
“爹！”
“爺爺！”
身后幾人見老者倒地，疾呼著想要過去攙扶，可那群官兵卻抽出了鞭子狠狠打在了他們身上。
“哭什么哭？趕緊走?！闭f完又轉(zhuǎn)頭吩咐旁邊的官兵：“你去看看咽氣沒，要是還活著就趕緊打醒他，別耽誤上路。”
“好?！鄙磉吂俦饝?yīng)了一聲，隨后走到那名老者跟前。
蹲下身伸手探了下鼻息，又用手中的棍子捅了捅。
見老者紋絲未動，便啐罵一聲，又返回隊伍中。
“人死了?！?p> 顧夢雖在遠處，卻因著這地勢空曠，聲音雖不大，可依舊能聽清楚。
一聽說那個老人死了，她身子猛然一緊，感覺呼吸都停滯了。
隨后她反應(yīng)過來，想要過去救他，可剛走兩步就被身后的王君平拉住了。
“別去，別招惹是非?！?p> 此時的顧夢早已淚眼婆娑，她回頭看著王君平，神色中充滿了痛苦不解以及不甘心。
她忍住呼之欲出的淚，看著王君平。
只是看著，仿佛只能用這樣的方法，她才能忍住想要沖過去的沖動。
“我知道你想救他，可普天之下要救的人太多了。”
“況且命該如此，不救反而也是一種救?！?p> 王君平輕輕嘆口氣，伸手摸了摸顧夢的頭發(fā)說道
“這世道就是如此，你我也早該清楚，何必多管閑事?！?p> 顧夢心里清楚，王君平的話是有道理的。
她不能過去。
可她依舊不忍心，仍是回頭看。
只見那伙人早已遠去，而那名老者依舊躺在那里無人問津。
離他而去的親人，仍是一步一回頭的看著。
那么多的無奈和不甘，卻又無法反抗。
面對著官兵如狼似虎的狀態(tài)，他們連送別親人最后一程的資格都沒有。
何等的凄涼。
而那名老者，無論生前如何風(fēng)光，如何的家財萬貫，到了如今卻落得個這般下場。
“這些人皆是犯了罪被流放的罪人，這老者死了也好，要不然到了邊塞又不知道吃多少苦頭。”王君平繼續(xù)說著。
顧夢依舊看著那名老者，隨后想了想便邁步朝著那個方向過去。
王君平好像猜到了她要做什么，隨后喊住她：“你等等，我跟你去?！?p> 然后又回到了王婉清跟前小聲的跟她說了兩句，便拿著刀過來了。
二人也算是心照不宣了。
走到死去的老者跟前，顧夢蹲下來探了探老者的鼻息，又把了脈。
確認人已經(jīng)死亡，便喊著王君平搭把手，將老者抬到山根處。
隨后找了個樹根地下，將土挖開。
二人折騰了好一會，才勉強挖了個不深不淺的坑，隨后將這名老者葬在此處。
落葉被風(fēng)吹拂紛紛灑落，以各種姿勢向天空做最后的告別。
落在顧夢的身上，也落在那處墳塋前。
系統(tǒng)提示她聲望值又提升了50。
可顧夢卻開心不起來。
她站在那個勉強稱作墳塋的土包前，靜靜的看了良久。
王君平就陪在她身邊一句話都不說。
過了許久，顧夢輕輕嘆口氣才轉(zhuǎn)身對王君平說：“走吧，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