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安排妥當?shù)捻樅吐?/h1>
林棠看著順和路上西北角的巷子，連臉上細細密密的汗珠也忘了擦。
這順和路最早是錦江布行做生意的地方，因為是布廠生產(chǎn)和布匹運送的生意居多，所以這條路上居住了大量做苦力的窮人。
后來錦江布行的生意越來越好，門口的這條順和路上便漸漸車水馬龍，袁家看上了這里的客流，便在順和路的西頭與吉安路相交的路口開了玉蘭軒。
之后順和路越來越繁華，但這里有幾條小巷子里依然住著許多窮人，早幾年聽說袁家想讓這些窮人搬走，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最后沒有成，巷子依舊破敗不堪，都是窮苦人的家。
可如今，這個巷子可是大變樣了。
這里煥然一新，完全找不到往日棚戶區(qū)的蹤跡，甚至巷子里根本見不到衣衫襤褸的窮人，連平日雜亂的小商販攤位如今也一個毛豆一個坑一般排布得井然有序，而幾個忙碌的小商販林棠也覺得眼熟，似乎在衙門打過照面。
這應該就是那人說的官吏假扮商販的事情了。
若是從沒有來過的人，定會覺得這里和順和路相連，十分整潔和諧，可自己對這條破巷子太熟悉了，熟悉到看著如今這般竟異常陌生了。
“只是我那些個兄弟，都被知府大人給趕出去了，我也是兩眼一抹黑，也不知道他們?nèi)チ四?，能不能吃上口飯……?p> 小乞丐的話，仿佛就在耳邊，林棠看著眼前整齊干凈的巷子，仿佛看見背著滿是補丁的包袱的女人被官吏推搡，看見因做苦力而晚年一身病的老伯步履蹣跚地離開，看見瘦弱的孩子穿著不合身的衣裳一臉懵懂地跟在父母身后，或是哇哇大哭看著自家的房子被夷為平地……
他們是這世上最不起眼的人，如沙如塵，卻更像是這個城里最格格不入的人，如同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被推搡著扯開他們的遮羞布，被狼狽不堪的趕到繁華大氣的順和路上，穿過這個城市最引以為傲的地方，最后被極其諷刺地趕出城。
可他們做錯了什么？
難道窮苦就是原罪？難道不幸就該被剝奪希望？
不會的，陸大人不會，陸大人肯定有別的法子。
林棠趕緊閉上眼睛搖了搖頭，試圖把心里這些念頭都統(tǒng)統(tǒng)甩掉，想起自己遞上去的窮人棚戶區(qū)改造方案，看現(xiàn)在的情景肯定是用不上了。
“喲，姑娘，來抓藥啊，你來的正是時候！”
正低著頭走路琢磨的林棠被嚇了一跳，抬眼一看自己已經(jīng)走到藥鋪門口了。
她勉強寄出一個笑，“不了不了，家里還有幾份，等過了這兩三日我再來買。”
“不用等了，姑娘，藥材回價了，和從前一樣。”
“什么？價格回來了？！”林棠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看見對方點頭確認之后，眼睛瞬間明亮了起來，“太好了！太好了！”
林棠怕再生變故，趕忙買了半個月的藥，出門掂量一下錢袋子，不禁莞爾一笑，終于有余錢了，雖然頭上這個木簪子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換回陸辰給的海棠簪子，但至少眼下爹爹吃藥的費用是解決了。
“爹，你……”林棠推開門，看見爹爹正蹲在地上，忙活著要將地上晾曬的東西盛到簸萁里，林棠只掃了一眼，便認出那是藥渣子。
林老爺子迅速起身，手作無措地將簸萁放在身后，又心虛地站到剩下的藥渣子前面。
林棠看著爹爹臉上掛著的笑，心虛中甚至帶著些許的討好，像是個偷吃糖被發(fā)現(xiàn)的孩子，心中立馬一酸，這可是自己的爹爹啊，他定是聽說了藥材漲價，又要偷著拿藥渣來糊弄自己說他有藥吃了，被自己發(fā)現(xiàn)又怕自己說他。
“棠兒……今兒回來的真早啊……我去弄點飯，對，我去弄飯……”
“爹，您歇會兒吧，藥材的價格又恢復了，您放心，藥我已經(jīng)抓好了?！绷痔恼f著便扶爹爹進去，埋怨他糊弄人的話這次一句也沒有說。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林棠一邊熬著湯藥一邊愣神，小乞丐羸弱的身影、陸辰勞心勞力滿是疲憊的面容，像是怎么也揮之不去一般。
陸辰將最后一個批復好的書文遞給景歷后，手里的紫檀木毛筆搭在筆架上，雙眼就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合上了。
“大人，林姑娘那張……”景歷瞄了一眼旁邊書架上壓著的宣紙，小聲提醒道。
“太繁瑣了，時間來不及，以后再說。”陸辰并沒有抬頭，只滿是疲憊地丟出了一句。
“那大人傳晚膳嗎？還是回府再用？”景歷將最后的書文也歸檔好，問道。
“太緊了?！标懗教痤^，卻答非所問，“備車?！?p> “是大人，那屬下傳話讓府里也候著?！?p> “本官要出城。”陸辰深吸一口氣才起身，即便如此還是有些暈沉，日落之后的困意幾乎無孔不入，讓他越發(fā)難以抵抗。
景歷下意識抬眼看向已經(jīng)漆黑的窗外，“大人是現(xiàn)在出城？時辰已經(jīng)……”
“先去城門口迎接巡撫的地方，再一路到四方客棧，按照之前定下的路線走一遭，之前赤城發(fā)生那樣的事情，雖然本官早做安排，但還是要謹慎。”
陸辰向外走，景歷趕緊拿著披風跟了上去，沒走幾步，陸辰便聽見自己肚子發(fā)出了不嚴肅的咕嚕聲，看來是扛不到回來了。
“大人，要不咱們先用了晚膳？醉仙樓怎么樣？”
陸辰揉了揉額角，“本官沒什么胃口也沒有那個心力，隨便弄……”忽然，嘴里叼著半張肉餅一路奔波的林棠忽然出現(xiàn)在陸辰的腦海里，他喃喃道：“跟個小哈巴狗一樣……”
“大人，您說什么？”
“沒什么，路上給本官買張肉餅?！标懗降?。
景歷一喜，這幾日大人晝夜顛倒，胃口極差，向來沒什么胃口，難得有想吃的東西。
“肉餅那必定得吃香家酥烙餅，從寶匯路西頭繞一下，這個時辰也不知道有沒有了，屬下叫人先去問問?！本皻v忙念叨著。
“大人您瞧瞧，這個肉餅已經(jīng)是分量十足，味道也好，當然了，您是貴人，哪能吃這個……”林棠那又顯擺又護食的樣子，仿佛就在眼前，陸辰不禁嘴角微抬，滿是倦容的臉上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笑。
“不必了，路邊的尋常肉餅即可?！标懗秸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