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戲
傍晚，在勾欄瓦肆中逡巡了一整天的徐年慢悠悠的走在青石小路上。
細(xì)密的雨絲飛舞著，打濕了年輕人額頭的幾縷發(fā)絲，他已經(jīng)確定，昨晚襲擊自己的尸鬼肯定與那全軍覆沒的左衛(wèi)營有關(guān)。
而且他還探聽到了一個關(guān)鍵消息，那李如竹竟然是錦衣衛(wèi)的一名指揮僉事，正經(jīng)的正四品高官，最重要的是，左衛(wèi)營全軍覆沒的那場戰(zhàn)役，正是由他指揮的。
事情變得有趣起來。
天色漸漸的暗淡了下來，街上的行人變得稀少了很多。
徐年的耳邊傳來了陣陣的犬吠和小兒啼哭聲。
呼～
沿街店鋪掛起來了通紅的大燈籠，映照著路面血紅一片。
就當(dāng)徐年想要細(xì)看的時候，就覺得自己的衣袖被輕輕扯動了一下。
“大爺，看到我爹了嗎？”
他低頭，總角男童怯生生的看著自己，小臉圓滾滾，臉頰涂成雪白，一雙大眼睛撲閃著，黑漆漆沒有一絲眼白。
一把扯出自己的衣袖，徐年手中折扇打開，一邊微笑扇動著，一邊說道：“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扇面所繪伏魔夜叉栩栩如生，幾欲躍出紙面。
男童瑟縮著收回手，把頭一低，一邊挪動一邊帶著哭腔的囁喏道。
“爹呢？我的爹去哪了？”
不過就在他轉(zhuǎn)身的一剎那，徐年分明看到，男童的腰間掛著一個男人的頭顱，睜大的眼睛中還殘留著驚恐的神色。
眉宇之間與那男童竟有幾分相似。
呼，他輕輕吐了一口氣。
這個世界，太危險了。
太陽已經(jīng)徹底落下了山，徐年加快了腳步，急匆匆的向前走著。
轉(zhuǎn)過一個街角，他的耳邊突然傳來了一陣喑啞激昂的戲曲聲音。
“點亮明燈血色輝煌，練兵場上虎躍龍驤～”
徐年的腳步微動，背靠青灰磚墻，冷冷的注視著前方。
一座寬敞的戲臺就這么從他的眼皮子底下從地上鉆了出來。
鼓，鑼，琴，嗩吶應(yīng)有盡有，槐木底板，黃色惟縵，舞臺后方飄揚著丈大的軍旗，上書【左衛(wèi)營】。
臺上怔怔站著一個身影，臉上涂著油彩，軟羅帽，扎頭巾，著箭衣，好一副武生打扮。
各種樂器漂浮在空中，自顧自的演奏了起來。
伴隨著激昂嘹亮的伴奏，臺上的武生沙啞的唱了起來。
“一陣陣保國為民，口號響亮～”
【代行者大人請注意，您踏入未知領(lǐng)域，您的移動速度減少百分之五十！】
隨著提示音的落下，徐年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變得沉重了幾分。
有趣，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手中折扇唰的打開，伏魔夜叉躍躍欲出。
“準(zhǔn)備著大決戰(zhàn)，痛殲豺狼～”
臺上武生趨步而來，手中長槍寒意逼人。
來的好！
徐年眼中似有烈火在燃燒，低吼一聲，手中伏魔折扇毫不猶豫的迎上沉重長槍。
砰砰砰！
幾回合后。
虎頭長槍帶著沉悶的風(fēng)聲一掃而過，重重的打在青石路面上，細(xì)碎的石渣四射。
一塊鋒利的石渣劃破徐年的嘴角，猩紅的鮮血滲了出來。
徐年輕輕一舔，鐵銹的味道縈繞在舌尖，發(fā)自靈魂的興奮戰(zhàn)栗感蔓延開來。
他興奮的狂吼一聲：再來！
粗礪的戲曲在繼續(xù)。
“倭寇貪婪人倫喪，掠我中華，殺我爺娘～”
長槍和折扇如同兩只陰冷的毒蛇在互相撕咬碰撞著，碰撞交擊間，濺出點點的火花。
二人纏斗了二十幾個回合，油彩武生后跳一步，趁徐年氣息不定之際，手中長槍做棍，勢重如山，直往他面門打去。
“救國危難抒正氣，拯民水火敢擔(dān)當(dāng)，狂風(fēng)暴雨擊不敗～”
聲音豪邁悲壯。
鐺。
折扇斜斜打起，將沉重的長槍挑飛，徐年反手緊握住搶柄，雙臂青筋凸出皮肉，口中暴喝。
“給我過來！”
一人一尸，雙方互相角力，槍身逐漸向徐年方向移動。
“我的陣腳仍昂揚，一對對鴛鴦舉獵槍，八百簇珊瑚亮炮光～”
隨著喑啞的戲聲，武生棄槍后退，一打袍袖，雙臂做勢，好一個亮相！
“一尊尊礁石入軍旅，三千層海浪擊金鼓，炎黃布下天羅地網(wǎng)～”
下一刻，場地中無聲無息的浮現(xiàn)出了一絲絲的霧氣，點點的磷火飄蕩在空中，霧氣中突兀的浮現(xiàn)出了一隊人馬。
陰影之間，這些人的臉色都是晦暗陰沉，看不真切。
徐年抬眼一掃，這隊人一共有十一人左右，皆是明軍打扮，手拿滕牌，長槍，狼筅各式兵器，擺出了一個煞氣騰騰的陣型。
鴛鴦陣么？
徐年感受著喉嚨中的鐵銹味道，呸的一聲吐了一口唾沫。
“為什么百戰(zhàn)百勝無敗仗，為什么血戰(zhàn)沙場無人退，仁義之師天地幫～”武生一抖袍袖，垂目注視明軍幽魂，戲聲繼續(xù)。
徐年駐足而立，握緊長槍，眉頭皺起，縱然再加上十個自己，也不可能是這鴛鴦陣的對手。
此陣長短結(jié)合，攻守靈活，單憑借著自己是不可能打破此陣法的。
他微微嘆了一口氣，沒有絲毫猶疑，手中折扇唰的向天空一拋，緊接著那扇便熊熊燃燒了起來。
隨著明暗不定的火光，一個全身皆黑，頭如駝峰，手持鋼叉的人影從火中走了出來。
大勢鬼者，謂諸藥叉及邏剎娑、恭畔荼等，所受富樂與諸天同，謂之伏魔夜叉！
【您消耗了物品：伏魔折扇。
您獲得一次性召喚物：伏魔夜叉！
伏魔夜叉：天生食鬼之力，用之您可以抵消一次幽魂攻擊！】
徐年長槍滑地，火花四射從靜默不動的伏魔夜叉身邊走過。
而夜叉的身體如同粘稠的黑泥一般，向著面前的明軍軍陣幽魂席卷而去。
“賊來如入無人境，兇暴殘虐不忍聞，我的敗績國的殤～”
看到臺下這一幕，武生身形顫抖，不過悲壯的戲聲照舊。
唰！
長槍砸落，帶著滾滾的風(fēng)雷之勢，直取臺上人頭顱。
武生雙目圓睜，右手指天，用盡全身最后的力氣大聲嘶吼：
“不求封侯拜相，只求定國安邦，怎奈被奸人所害，嗚呼奈何～”
“怎奈被奸人所害，嗚呼奈何！”
冰冷的槍尖抵在涂滿油彩的鼻尖，徐年的眼前浮現(xiàn)出了一行信息。
【姓名：刁老三
官職：左衛(wèi)營總旗官
狀態(tài)：半人半尸，被鬼神之力護佑，傷害減免百分之三十。
技能：軍用槍術(shù)專精，鴛鴦陣專精，三才陣專精】
徐年捏住槍桿的手腕咯咯作響，冷漠的盯著面前的老卒。
“給你半刻鐘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