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迎接
福州城外,遠遠的就瞧見一隊人馬正在有節(jié)奏地向福州城一步步逼近。
天已見黑,出城或進城的人常態(tài)化地行色匆匆,而這隊自城外而來的人馬在趕路的節(jié)奏上卻是到了連雙腳都不如的地步,不知道在磨蹭什么,慢騰騰的,看著就折磨人。
何以故,無他,唯一牛爾。
福州城的西門大街本是青石板鋪就,耐磨耐壓,天然環(huán)保,還兼具增加街道歷史厚重感及雨天防滑的功效。
最后這一條很重要,它最大程度上保證了福威鏢局在下雨天也能正常的開展業(yè)務(wù)。
眼下這條直通福州城西門的西門大街就要再一次發(fā)揮它的價值了。
自白二、陳七回來報信后,這條青石板鋪就的西門大街在林總鏢頭的指示下已是灑掃再三,如果此時天上的月亮可以提前出來瞧一瞧看一看,就會發(fā)現(xiàn)一條名副其實的溜光大道就在眼下。
而福威鏢局的探馬硬是在今日提前完成了近半年的里程考核任務(wù),隨著最后一次探馬來報,少鏢頭已經(jīng)到了西門,林總鏢頭下達了天黑之前的最后一個指令。
“掌燈,迎客?!?p> 王明自認為不是一個愛出風(fēng)頭的人,他只道是該出手時就出手。不過自打入了福州城的西門之后,情況就變得不同了。
城門洞比不得城外,攏共就那么寬,人人騎馬倒也還好,可王明座下的那頭老牛確實有點心寬體胖(pang)。
一個城門洞可容得下雙馬,卻不一定容得下一牛一馬,為什么呢?最大可能是牛馬不相及,總之,林平之讓了。
然后,王明就相當順滑地替代了林平之頭馬的位子成了頭牛。
福威鏢局作為西門大街上業(yè)務(wù)往來最頻繁的大金主,往日里的一舉一動作為街坊四鄰想少點關(guān)心都做不到,更遑論今天這般大陣仗。
要說這般勞師動眾,打擾四鄰街坊怎就沒個出來攪事的?抱歉,街坊四鄰們表示我吃瓜還不急哪有功夫來搞事。
于是乎,順理成章地王明和他身下的牛成了一眾吃瓜人的先入為主。
一位白凈且俊朗的可愛大男孩,頭頂?shù)厉?,一襲烏黑亮麗的長發(fā)潑掛在深邃而幽藍的道袍上,目不斜視,安靜地坐在一頭壯碩的大青牛背上。
青牛的步子很穩(wěn),青牛背上的人很靜,牛蹄叩擊青石板的聲音很脆,撩人心弦,在兩旁肅穆林立的掌燈侍從和一眾福州城西門大街街坊四鄰的注視下夾道而行,如仙如王。
四下立時皆靜,無語,在此時此刻是個褒義詞。
再長的街總會走到頭,再慢的步子也是一直向前走著的,只一牛之隔,林少鏢頭熟悉的白馬不知道是第幾次又出現(xiàn)在了一眾街坊四鄰的視野里。熟悉歸熟悉,好看還是好看。
馬蹄雖不能疾,但如此排場,此情此景,并不妨礙林少鏢頭春風(fēng)得意,卻多少忘了照顧到觀眾的情緒。
本來錦衣白馬,交口稱贊,小伙伴父母話里話外的他,眼下雖然馬還是白馬,人還是那個人,只是不完美了。
打架斗毆后遺癥向來如此,雖然天色已黑,但架不住燈多,溜光大道也確實亮。
后遺癥是個名詞,它不是某一個的專屬,修飾詞決定了它的歸處,所以,有后遺癥的何止打架斗毆?只不過不在一個圈子,甚至不住一條街上,無妨。
這么一算,好像受傷的只有抱打不平林平之林少鏢頭。
外行人看熱鬧,內(nèi)行人看門道。熱鬧是給外人看的,門道還是要靠自己去盤。
遠來是客,今兒晚上林總鏢頭明面上最大的任務(wù)就是伺候好這幾位不約而同,不約而至的空降活祖宗。
以福威鏢局的家大業(yè)大,莫說再來幾人,再添幾頭牲口,就是再來幾十人,幾十頭牲口也沒什么。
但進門盤道,這道怎么盤,說實話,在看到王明之前林總鏢頭內(nèi)心是忐忑的,是一絲頭緒也無的,甚至對江湖浮沉幾十載的自己都產(chǎn)生了懷疑,而懷疑將是林總鏢頭今晚最大的敵人。
而這最大的敵人在林總鏢頭看見騎牛的王明那一刻之后就立馬不攻自破了,林總鏢頭懸著的一顆心也立時明白了該往哪落地了,原來,道在這。
這種冥冥之中的感應(yīng),就算是鏢局祖師爺對這位在鏢局行當摸爬滾打幾十年,立志獻身鏢局事業(yè),最終做到強爺勝祖的林總鏢頭的保佑吧。
在家講父子,出門立規(guī)矩。江湖武林越是鼎鼎有名的也越是不好相與的,此中道理,林總鏢頭早已悟透。
拳腳說話,刀劍講理,江湖的規(guī)矩是大哥的規(guī)矩,大哥是所有人的大哥,大哥帶頭,帶頭大哥,大哥這不就來了?
“小道長一路辛苦,在下林震南,吾兒平之給您添麻煩了。”
“林總鏢頭言重了,貧道也是恰逢其會,就算沒有遇到貧道,林少俠吉人自有天相,逢兇化吉也是不難?!?p> “道長過謙了,今日得人來報,犬子無知險些鑄成大錯,若不是道長居中說和,我福威鏢局與青城、華山諸位小友結(jié)怨尚可賠禮贖罪,但要是壞了江湖武林同道多年情誼這才是大罪過。”
“好說,好說,今日貧道專為此事而來,一切都好說,不如入宅一敘?”
“自當如此,道長請,諸位小友請?!?p> 福威鏢局的門戶正當間是兩扇朱漆大門,門上鑲著一顆顆茶杯大小的銅釘,門頂上掛著一匾額,上書“福威鏢局”四個金漆大字,還有兩個不起眼的“總號”兩個小字橫在四個金漆大字下面。
如果這不叫福威鏢局,稱一聲林府也是應(yīng)該的。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在大廳內(nèi)與林總鏢頭兩人一番面對面親切深入交流之后,王明愈發(fā)的感慨林總鏢頭是個人才,此行不虛。
但今晚的事卻也不是聊天能解決所有事的,所以王明適時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今日與林總鏢頭一敘實乃受益良多,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古人誠不欺我,不知林總鏢頭可否給貧道備一處房間,讓貧道好去一去這風(fēng)塵,免得待會兒宴席上顯得不體面?!?p> “哎呦,你瞧我這記性,老了老了,連記性也差了,道長勿憂,您的住處我早已命人安排了,里面所有東西都換了新的,道長若是不妨,能否多留住幾日?讓在下也能好好的盡一番地主之誼。”
“無量天尊,相逢即是緣,緣起則聚,緣滅則散,林總鏢頭何必強求?”
“小道長道行我不如也,也好,單憑小道長吩咐,我這就去準備東西?!?p> “善哉,剩下的交給貧道就是?!?p> 從大廳出來到林震南給自己準備的住處,這是王明今天第一次用腳走這么遠的路,累,談不上,只是屁股不在牛背上多少有些不習(xí)慣。
難得林總鏢頭用心,竟是個獨院,就是不知道其他幾位的住處安排的如何,想來以林總鏢頭那么好使的腦子應(yīng)該不會做出厚此薄彼的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