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義莊,邪神
正陽縣南郊,平日里長源深谷,人跡罕至的幞頭山下今日突然烏泱泱涌上來一隊兵丁。
這些人馬多是些縣衙的民壯捕班,亂糟糟的連身像樣的披掛都沒湊全,目光不時飄向山徑兩側的蓑草,就連行進中也都一副驚惶不安的模樣。
正所謂是:
遙山疊翠,但見松柏陰森,
遠澗澄清,獨聞流水潺湲。
一個身披明鎧重甲,手持丈八錐槍的魁梧漢子在打頭在前。
身旁同行的卻是個魚冠緋袍的年輕道人,時不時指著山頂那片半隱在蒼松老檜中的建筑,與他低聲絮語。
二人正是接了縣衙差事,要去幞頭山誅邪正陽縣南郊,平日里長源深谷,人跡罕至的幞頭山下,今日突然烏泱泱涌上來一隊兵丁。
這些人馬多是些縣衙的民壯捕班,亂糟糟的連身像樣的披掛都沒湊全,目光不時飄向山徑兩側的蓑草,就連行進中也都一副驚惶不安的模樣。
一個身披明鎧重甲,手持丈八錐槍的魁梧漢子在前打頭。
身旁同行的卻是個魚冠緋袍的年輕道人,時不時指著山頂那片半隱在蒼松老檜中的建筑,與他低聲絮語。
二人正是接了縣衙差事,要去幞頭山尋那嫁衣女鬼的顧軒和燕崇風。
卻說今早出城前,顧軒問縣衙討來昨日命人打造的法器,燕崇風又在縣庫里翻出一身給武圣帝君塑像時留下的環(huán)鎖金甲穿了護身。
眼瞧著一切準備妥當,在尋找跟隨二人上山誅邪的護衛(wèi)時,蒲縣令卻犯起了難心。
整個縣衙誰不知道那汪平山二人的凄慘死狀,聽了是要去幞頭山義莊找那嫁衣女鬼后頓時一個個如同霜打的茄子,哪還有半點平日巡街時的威風。
告假奔喪的,稱病跑路的。
各種稀奇古怪的理由編出一籮筐,只恨自家族親今天沒個能拉出來吃席的。
原本想著求助行伍,可那駐扎本縣的巡檢司兵丁只認兵部關防,主將看都沒看縣衙發(fā)去的調(diào)令文書,就將人給趕了回來。
蒲縣令無奈只得糾集了一眾三班衙役,許過賞銀又下了不去就革職滾蛋的死命令,這才硬生生逼的他們進了幞頭山。
這一路上捕班民壯們一步三回頭,驚惶中好容易磨蹭了半數(shù)路程。
剛瞧見山頂那陰森逼人的義莊就已覺頭皮發(fā)麻,膽戰(zhàn)心驚,不堪些的更是已經(jīng)渾身發(fā)軟抖若篩糠。
民壯們也不理會燕崇風罵他們是沒鳥的軟蛋,一個個好似雙腿灌進了鉛水,任憑怎么打罵也不肯再往前一步。
“江捕頭?”
“萬望小真人垂憐,不要逼迫我等了。”
一個身著藍色皂衣,身挎雁翎樸刀的捕班聽到顧軒喊他,抽身從人群中走出,面露羞愧拱手道:
“我這些弟兄吃的雖是官家俸祿,可也都是爹生娘養(yǎng)的血肉之軀,不比真人一身法術,燕大哥千縱豪膽。于這驅(qū)邪的營生實在無力幫補,上去恐怕也會平白斷送了身家性命。”
山徑中頓時響起一片討擾的應和聲。
那蒲縣令畏言如虎,生怕同僚參他個尸位餐素的罪名才將捕快們趕鴨子般逼進山中,可又怎敵畏死的人之常情。
瞧著一群面容愁苦,好似前去趕喪的捕班民壯,顧軒縱使再神通廣大,一時間也沒了法子。
“好你個犟驢,牛鼻子,拉著燕獵戶進山也不知會某家一聲。”
一道罵咧聲突然從路旁蓑草中響起。
原本蹲在地上揉腿捏腳的捕班民壯如同被踩住尾巴的野貓,翻身跳起看向四野。
“锃……”
樸刀出鞘的金戈聲接連響起,一行人面色惶惶如土,或是三五聚成一團,或是揮刀胡亂砍向周遭蓑草。
“誰在說話?”
“滾出來!”
“娘的,怎生沒到義莊就開始鬧祟了!”
江捕頭如喪考妣,雖說也是雙股戰(zhàn)戰(zhàn),心頭膽寒的驚懼模樣。
可為了在弟兄們眼中不失威嚴,只硬著頭皮拎刀上前,尋聲挑開半人高的蓑草。
瑩瑩綠草中突然撞出來個明晃晃的虎頭兜鍪。
“鬼啊!”
江捕頭慘叫一聲,揮刀變劈,直直砍了下去。
“捕頭且慢動手。”
顧軒斷喝一聲,萬幸他認出眼前的兜鍪跟燕崇風身上那套甲胄乃是一套,搶先擒住了江捕頭刀柄,不然來人頃刻間就得吃他一計快刀。
“直娘賊,竟敢砍你顧爺爺?”
隨著兜鍪紅纓回轉,蓑草中竄出個謾罵不止的身影,正是原本留在縣衙準備接應的顧謹修。
他此刻卻是換下了平日那身高裝巾子的儒生打扮,身上橫七豎八套著幾副鎖子軟甲,胸前懸掛兩面護心鏡,最外層則是一層極不合身的皮甲。
顧謹修探頭探腦好似鎖在龜殼之中,也難怪江捕頭一時驚慌間將他看成了妖鬼。
“顧兄,你……”
顧軒心頭五味雜陳,萬千話語涌到嘴邊卻化成了一句苦笑。
顧謹修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獨身一人在這鬧鬼的山林中抄小徑追趕眾人時,心頭惶惶驚懼之情有多難捱可想而知。
“圣人乍見孺子將入井都有怵惕惻隱之心,老子能眼睜睜看著你們兩個犟驢去找死不成?”
顧謹修說罷喘著氣蹲在地上,苦瓜似的臉上愁眉鎖眼之色更甚。
“但愿你新打的法器比對付虎妖時用的更厲害,要不咋三就等著和義莊里那些孤魂野鬼做伴吧?!?p> “郎君這是什么話”,顧軒笑著捶了一下他胸前的護心鏡:“你這身批掛在萬軍之中縱橫捭闔都夠了,何懼他區(qū)區(qū)尸鬼。”
燕崇風問江捕頭借了佩刀遞給他,笑道:“顧兄真乃好漢子,今天就算十殿閻羅來了咋三也得給他捋下一把胡子來?!?p> 虛驚一場后,顧軒也沒再為難那些眼神躲閃的衙役。
反正蒲大人要的面子活也已經(jīng)招搖過市做過了,如今叫他們自去縣衙述職即可。
一干捕班民壯千恩萬謝別過三人,逃也似的奔下山去,直揚起林徑間灰塵陣陣。
………
待到三人行至山頂已是正午時分,頭頂烈日煌煌,光耀山野。
只是這山頂之中卻感覺不到半點的灼熱感,剛走進義莊那座殘破腐朽的牌坊門,便有一股如水涼意鋪面襲來。
叫人直覺汗毛倒豎,心中賊寒。
也不知這處義莊多久無人打理,顧軒推開左側一處偏殿,蛛網(wǎng)灰塵雜著刺鼻的腐臭涌入鼻喉,頓時被嗆得咳嗽連連。
等到塵霧散盡,三人才踱步行入殿內(nèi)。
地上橫七豎八散著幾具空棺,停在其間的無主尸身卻不翼而飛。
顧軒皺了皺眉,燃符喚起目神監(jiān)靈生,獨見偏殿中鬼氣森森,正中高擺一座厚底敞簾的神龕。
只是供奉其間的不是什么珈藍尊者,卻是一尊身騎鱗鬣飛犼,侍女裸體獻花的披發(fā)邪僧。
“果然,看來當初在選址修建這義莊之時,就已有人在打那煉制尸鬼的主意?!?p> 正思慮間,顧謹修和燕崇風兩個跟撞了鬼打墻一樣,繞在殿中胡亂轉起圈來。
“好厲害的邪僧!”
顧軒驚嘆一聲,并指掐訣抵住兩人眉心。
“太上臺星,驅(qū)邪縛魅,三魂永久,魄無喪傾……”
連住誦了數(shù)遍凈心咒兩人才回過神來,顧軒忙掏出兩粒朱色丹丸遞給顧謹修與燕崇風。
“將這避瘴丹含于舌下,你們剛才被陰氣掩了魂火,叫這殿中邪神給迷了心智。”
兩人沒有目神加持自然瞧不見殿中變化,雖不明所以,卻也趕緊接過丹藥服下。
才一入口便覺一股子清涼感直上眉心,顧謹修恢復了幾分清明后口齒不清道:
“這位又是何方尊者,瞧這肚皮就吃了一肚子民脂民膏,連侍女都要光身子的?!?p> “狗屁的尊者,這是那西域妖僧迦璉髡,修的是那采陰補陽的旁門邪術,生前最喜跟僵尸淫媾交合!”
顧軒指著嘛妖僧的塑像罵咧一聲,將個中秘聞向兩人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