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叫我兄長！我們沒那么熟！”樂順子越說越氣，臉青起來，“還有，你知道栗子今兒第一回書目上座，你知道他要發(fā)達(dá)了，所以才想起我這號人，送禮送上門了？哼，就算你是良民身份，我樂順子也不屑與你為伍！”
女子沉默半晌，弱弱道：“奴知道您看不上奴，不喜奴與栗子來往……但奴以前沒來看您……是，是幫您去找老鹵了，希望您能消除對奴的成見……”
“快滾……嗯？老鹵？”樂順子在確認(rèn)沒聽錯老鹵二字后，立馬兩眼放光的沖出去，把壇子寶貝般的抱了進(jìn)來。
“嘖嘖嘖，這味兒，絕對是夠老！我樂順子鹵了大半輩子的雞，終于找到傳說中的百年老鹵了！”樂順子臉上浮起醉酒般紅暈，又拔腿往庖廚跑，說這就去試試。
“順子叔，別忘了去通知了栗子喲！”阿團(tuán)連忙提醒。
“對對對！我一看見老鹵，就喜得找不到方向了！去找栗子，現(xiàn)在就去！各位等我片刻，我很快就回來！”樂順子一拍腦門，連忙放下老鹵，急匆匆的出門了。
如此，蘇記書院的名聲危機(jī)就解決了。
樂利子是主講，安排的場次最多，來聽的人最多，只要他變動書目，流言的大風(fēng)向就能跟著變。
再說了，和找男人相比，誰犯了水鬼，明顯是后面的話題更能抓眼球罷。
金明微頓時心情大好，看向被晾在鋪門口手足無措的女子，笑道：“順子叔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你來都來了，進(jìn)來坐坐，無妨的。”
女子挪著碎步走進(jìn)來，卻也只敢站在門口，輕道：“多謝二位小娘子。”
金明微上下打量她，女子十七八的模樣，梳一個纏髻兒，著一件扣身衫子，柳葉眉描得極細(xì)，飛入鬢角，兩靨又搓得極粉，是桃花妝，水銀波般的眼珠子一轉(zhuǎn)，仿佛桃花的香氣就襲人而來，特別是小巧的額頭上蓋著烏亮的劉海兒，愈發(fā)襯得臉如瓜子，睫毛如燕尾。
阿團(tuán)蹙了蹙眉，下意識的后退一步，向金明微低道：“姑娘，是窯……”
“我知道?！苯鹈魑⑤p瞪阿團(tuán)一眼，自己主動上前一步，溫聲道，“我叫金明微，小娘子怎么稱呼？”
——身份？地位？行當(dāng)？
只有死過一次的人才明白，被這些虛名禁錮是如何愚蠢。
上輩子躺在亂葬崗冰冷的泥土里時，叛亂的王族，貶謫的官吏，犯罪的良民，餓死的乞丐，和她，都躺在同樣的泥土里。
故她金明微，有何懼哉？
……
女子不敢抬頭，目光落到金明微踏出的腳尖，燕尾般的睫毛顫抖起來。
她是窯姐兒，雖然是新入行的，但也是秦淮河上朱唇萬人嘗，玉臂千人枕的存在。
男人只有在脫下褻褲時，會把她奉若神明，眾星捧月，穿上褻褲后，則罵她是要人命，吸人精的魔鬼。
更別說其他人了，見了她都得后退一步，縱然再有教養(yǎng)和禮數(shù)，再是艷羨她的美色和才藝，某些人與人之間的溝壑，她再怎么努力都跨不過。
金明微這一步，普普通通，于她，卻勝過萬水千山。
……
“奴姓閻，名嬌濃，曾是良民閻婆之女，家住興平街，生活所迫，墮入煙花不久?！背聊季茫有辛藢こｉ|閣的初見禮，緩緩抬起了頭。
“你是閻婆之女？”金明微大驚。
阿團(tuán)臉色異樣，重新審視起閻嬌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