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斕貞和曹伯竹拜堂后,就再未見過他,洞房花燭夜,淚濕鴛鴦?wù)怼?p> 第三天,新婦敬茶。張斕貞?yīng)氉砸蝗嗽诓茈h和續(xù)弦柳氏的身前跪下,給柳氏敬了茶,聽了二老幾句教訓(xùn),半個字不提曹伯竹去向。
張斕貞不免多看了柳氏幾眼,曹雋原配,也即曹伯竹生母早年病逝,曹雋續(xù)弦柳氏,舉止貞靜,笑容和藹,不像是難相處的婆婆。
張斕貞走后,柳氏側(cè)過頭去,壓低聲調(diào):“老爺,張家這般著急嫁女,名聲都不管了,真的無礙?”
“名聲?勾結(jié)地痞,謀害同僚的罪一下,足矣掉頭抄家,彼時哪里還管得了一個名?”曹雋擺擺手道,“既然張賓的誠意足夠,這番罪,我就幫他了了,隔日我給主子上道密折,合情合理的找個替罪羊,也就過去了。”
柳氏微驚:“老爺!此乃欺瞞之罪,罪不……”
“婦人之仁!”曹雋瞪她一眼,又想到什么,薄笑一聲,“以前,主子嫌眼睛和耳朵被群臣擋著,看不真切,聽不明白,于是有了監(jiān)察御史,后來,監(jiān)察御史一個比一個人精,主子又嫌眼睛和耳朵被他們擋著,于是有了我們曹家?!?p> 曹雋看向掌心,一本本密折,曾經(jīng)確實是監(jiān)察百官,被譽為王室手里最防不勝防的刀,文武百官無不聞風(fēng)喪膽。
可如今,這把刀,被他曹雋握在了手中。
文武百官無不聞“曹”而喪膽。
“主子又如何?你看的,你聽的,都是我讓你看的,我讓你聽的?!辈茈h掌心握緊,眸光熾盛。
……
距離曹府三里外,青瓦小院,桃花攢著淺緋的骨朵。
曹伯竹把十幾盒妝奩打開,熱切的對鏡前女子道:“襄蘭,那天配這個釵環(huán)好看!不,還是配這件瓔珞?哎呀,你自己來試試!”
襄蘭俏生生的立在鏡前,看著自己身上嶄新的嫁衣,羞紅了臉道:“都說女子出嫁,給自己繡嫁衣,選首飾,獨沒見過郎君比女子還上心的!”
曹伯竹笑了,走過去從背后輕抱住女子:“天賜的機會才讓我娶你為妻,我上心點怎么了?出嫁那天,你一定是汴都最美,最富貴的新婦!”
“什么富貴,俗氣!”襄蘭輕啐道,卻笑意滿面,眉眼盈盈的都是溫柔,“曹郎,妾一介揚州瘦馬,卻得君厚愛,明媒正娶,雖三生萬死不足以為報也。”
“胡說!”曹伯竹輕咬女子耳墜,笑道,“張家自作孽,求上我曹家,允我曹伯竹娶平妻,可不是天賜良機?你我是天定的姻緣!”
頓了頓,想到為美人衣帶漸寬的迤邐,為美人對峙曹家族規(guī)的辛苦,為美人贖身苦攢的金銀,如今一朝心想事成,都有些不真切起來。
“當(dāng)年我在畫舫初見你,周圍是笙簫歌舞,醉生夢死,你卻在為《樂志》寫注,當(dāng)時我就為你傾了心?!辈懿駠@了口氣,感慨道,“終于,你是我曹伯竹的妻了?!?p> 襄蘭沉默。
曹伯竹沒發(fā)覺異樣,續(xù)道:“等你嫁過來,把你的藏書都搬來吧,我單獨給你修一幢書閣,你若還有其他的注疏,我可很是期待紅袖添香,夜讀相伴呢?!?p> “就……就注過一本《樂志》而已?!毕逄m忽道,又隱隱帶了不安,“曹郎……不會介意罷?”
“怎會?能注《樂志》,身為女子,就已是才識驚人,若是還能注解他篇,豈不是女文曲下凡,我曹伯竹都得拜其石榴裙下也!”曹伯竹大笑,將襄蘭摟得愈緊。
襄蘭的臉上泛起夢一般的歡喜,低聲呢喃:“曹郎,妾平生,再無憾了?!?p> 三日后,八抬大轎,十里紅妝。
曹家嫡子曹伯竹,娶平妻周氏,才子佳人終成眷屬,傳為一段美談。
少興,隸屬邵陽郡,毗鄰江左郡。
通往少興的官道上,某輛馬車停住,顧隋安下車來,目光停留在路邊的紫藤花上,揖手下拜,神情鄭重。
暗哨霍如淵跟過來,下馬來道:“此處鄉(xiāng)野民間,無人見得,少爺何必行禮?耽誤了行程?!?p> 紫藤花,因被后世譽為“賢主”的某代家主錢幕極喜,遂在江南廣為流傳,興起成風(fēng),錢家后世子弟為紀(jì)念賢主,將紫藤花定為家徽,再后來,西周滅亡,諸侯割據(jù),錢家建立吳國,紫藤花就成為了吳國“國花”,王室徽印。
故在民間,見紫藤花,如見王室,必得下馬下車禮敬。
當(dāng)然,這是當(dāng)著人前的規(guī)矩,若是無人知,無人見,就是一株普通的花木罷了。
“先生當(dāng)年,曾教我慎獨二字,乃是修身最難之義……”顧隋安輕道,又戛然而止,仿佛只是提起“先生”這個名諱,就悵然失言。
霍如淵了解某些內(nèi)幕,忙岔開話題:“賢主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江山如故,代代如新?!?p> 顧隋安目光晃了晃,才回過神來:“……當(dāng)年賢主在時,哪怕坐天下的是那位周明帝,賢主也絲毫不落下風(fēng),治江南昌盛,得帝京禮重??上缃瘢┏潜殚_紫藤花,卻還沒有這株鄉(xiāng)野的紫藤花精神?!?p> 霍如淵不解:“少爺,京城的紫藤花都有專人伺候,骨朵開得斗大,而這株紫藤,稀稀疏疏的幾點,怎么可能比京城的還精神。”
顧隋安遙望京城的方向,輕笑一聲:“人還不如花呢……”
“少爺!”霍如淵大驚,下意識的警惕四周,“王室如何,自有食肉者謀,輪不到我們這種空有虛銜的小卒議論,少爺何必徒增煩憂?!?p> 顧家作為文壇四大家之首,成堆的勛爵名譽,但沒半個實權(quán)的實職,也不獨顧家,吳國權(quán)力場默認(rèn)的規(guī)矩,四家皆無實權(quán)。
一邊手無縛雞之力,一邊享盡人間尊榮,這就是顧家華麗衣袍下的虱子。
顧隋安不說話了,負(fù)手立于樹下,綸巾玉衫,墨發(fā)如瀑,風(fēng)起落英如紫霧,籠得他如仙似幻,書生氣的臉上一雙黑眸深邃,氳起辨不清喜怒的縹緲。
霍如淵敬畏的低下頭去:“請少爺上車罷,照這個腳程,傍晚才能到了?!?p> ——他不怕自家主子發(fā)怒,他最怕這種縹緲的眼神,不著痕跡,毫無波瀾,明明內(nèi)心都是驚濤駭浪了,表面上卻風(fēng)過無痕,讓人完全猜不到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
馬車到達目的地時,確是傍晚了。
枕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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