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四年八月八日。
朱厚照率討逆大軍進入獲鹿縣境內,并在渡過滹沱河后于靠近南岸之地扎下大營。
兩軍大營,遙遙相望,距離不過十幾里。
對于寧王為何會選擇在這個地方跟自己死磕,朱厚照還有些搞不明白。
按理說,對方應該拿下真定那樣相對較大的城池,并以之為依托,再跟朝廷大軍開戰(zhàn)才對呀。
雖說真定城內有神武右衛(wèi)駐扎,可對于傭兵十幾萬的寧王而言,要想破城也并非什么大問題。
可如今,對方卻只攻陷了一個小小的獲鹿城。
對于占據獲鹿縣城的那一萬叛軍,朱厚照并不怎么在意。
他覺得,朱宸濠就是想誘使他去攻城,然后在焦灼不下時,率大軍攻打自己的身后。
到時候,城內軍隊再殺出前后夾擊,自己還真可能損失慘重。
既如此,不理獲鹿城也就是了。
就那萬把人,即便真敢在自己大軍跟叛軍主力決戰(zhàn)時,跑出來渾水摸魚也不足為慮。
更何況,他也不會真放任此城不管。
朱厚照顯然已經有所準備,心中有了計劃。
其實別說獲鹿城里那一萬人了,就算是對面大營內的叛軍主力,正德也沒怎么放在眼里。
雖然敵軍有10萬,他只有65000人。
但自己手上拿的是什么牌?
而寧王手中所抓的,又是什么牌?
可以說除了數量,其余各方面都是碾壓。
朝廷平叛大軍到的當日,雙方并未發(fā)生任何沖突。
朱厚照雖喜歡打仗,可他也是一個懂兵之人。
所以,他一點兒都不急。
因為他知道,這個時候真正該著急的,是朱宸濠。
畢竟時間拖得越久,對叛軍也就越不利。
若是等到山東、山西兵馬都到了,那寧王便再無取勝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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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王軍大營。
中軍大帳內。
朱宸濠正愁眉不展地盯著一副地圖。
可事實上,他只是盯著,卻沒有真正在看這幅圖。
因為,他的腦海里,一副精度極高的現(xiàn)代地圖正在被他調用。
方圓數十公里內的地形地貌,朱宸濠都已清清楚楚。
當然,由于年代變化,他所看到的,跟此刻的狀況相比,還是會有很大的出入。
就如滹沱河吧,它可是一條富含泥沙的河流。
淤積、改道什么的,經常發(fā)生。
所以河流兩岸跟500年后相比,肯定已大為不同。
不過,只要某些地方不變,對朱宸濠而言,就足夠了。
就在朱宸濠查看地圖的時候,劉吉匆匆跑來求見。
在聽說是劉吉來了后,朱宸濠眼前一亮,忙讓對方快快進來。
“怎么樣?”
劉吉前腳才剛踏進大帳,朱宸濠便急不可耐地問了一句。
“還、還好。”
劉吉連喘了好幾口氣,顯然剛才是跑著過來的,
“他們……他們總算是趕到了。”
“好,好啊?!?p> 朱宸濠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但隨即,其臉上剛剛才浮現(xiàn)出的那絲喜色便已消失得干干凈凈。
“唉,希望……希望還是不要用到他們吧?!?p> 朱宸濠此時的神情既復雜又古怪。
劉吉所報告的,明明就是他想要的結果。
可是,他顯然并未因這個結果而真正感到開心。
反而,倒像是突然背上了一副沉重的枷鎖。
許久后,朱宸濠面上的異色才徹底退去。
至少在表面上,他算是恢復了常態(tài)。
劉吉毫無疑問是知道朱宸濠計劃的。
所以他的神情也不大好看,更未因寧王剛才的失態(tài)而感到絲毫的奇怪。
因為劉吉知道,若是真用到了那些人,恐怕主上從此以后都將被一團陰影所相伴。
“還有其他要報的嗎?”
平復下來的朱宸濠看向了劉吉。
“哦,探子們已大致探清了敵軍大營的情況,內臣這就向殿下匯報?!?p> 隨即,劉吉便將探得的情報說了一遍。
朱宸濠對此并沒有太大的興趣。
因為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沒能力去劫朱厚照的大營。
就算不求戰(zhàn)果輝煌,只為打擊敵軍士氣,自己也缺少一個甘寧甘興霸呀。
若派萬賢一、熊十四之流前去,那就不是劫營,而是送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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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朱厚照所想,朱宸濠的確等不起。
雖然他的準備還談不上充分,但再拖下去,也不可能有什么大的改變。
既如此,那就開打吧。
不過,像這樣的大戰(zhàn),也不是說打就能打得起來的。
雙方必須得先約定個時間和地點。
最終兩邊決定,于八月十日就地決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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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十四年八月十日,晨。
寧王軍與朝廷大軍各自擺開陣勢。
兩軍陣后,還搭建起了不少高臺。
這一來是方便將帥觀察戰(zhàn)場情況,二來也是因為十幾萬人的大戰(zhàn),所需場地巨大的緣故。
就如現(xiàn)在,整個戰(zhàn)場足足延綿了十余里。
朱宸濠即便站在高臺上,也根本看不見兩翼的左、右二軍。
真打起來,最有效的,就是靠高臺上的士兵分段用旗語傳遞命令和消息。
當然,除此之外,傳令兵也必不可少。
不過相對于高臺,他們要慢上不少。
要知道真打起來,戰(zhàn)況必定是瞬息萬變,也許慢一點,就會影響整個戰(zhàn)局。
朱宸濠的十萬多人全部展開。
而與他對陣的朱厚照,拉出來的軍隊卻只有六萬人。
另有5000人,不知道被正德派往了何處。
朝廷原本兵力就不如寧王,想不到馬上就要開打了,朱厚照竟然還敢派兵他顧。
雖然陣型擺好了,雙方卻也沒有立馬開打。
畢竟,有些過場還是要走的。
就比如說現(xiàn)在吧,朝廷軍陣那邊,便傳出了一聲聲的喝問:
“悖逆庶民宸濠,悖逆庶民宸濠……”
“陛下問爾話,陛下問爾話……”
聽著對面?zhèn)鱽淼?,不斷重復的話語,朱宸濠輕蔑地冷笑了一聲。
“悖逆庶民?
嘁,真不知道搞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有啥用。”
雖說早知道朱厚照會搞奪爵廢為庶民這一套,可真聽到后,朱宸濠還是忍不住想要吐槽。
“朝廷,歷來待爾不薄,爾何故反耶?”
對面,還在繼續(xù)喊話。
“MD。”
朱宸濠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然后搖著頭道:
“這幫家伙,就不能先把舌頭捋直了再說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