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覺者之能

　　陰雨連綿濕羅幕，夜來半，山鬼不語去時路。

　　白日里莊嚴肅穆的氛圍，隨著泰山封禪完而結(jié)束，秦皇和文武百官紛紛入住宮宇，一眾秦兵則拱衛(wèi)四周，保護著秦皇的安全。

　　大營之中。

　　楊青帝盤腿而坐，將桌上的竹簡緩緩卷起，腦海中回憶著那些文字。

　　“蛇巫之山，上有人操柸而東向立。一曰龜山。西王母梯幾而戴勝杖。其南有三青鳥，為西王母取食。在昆侖虛北?！?p>　　這些晦澀難懂的文字，清晰可見呈現(xiàn)在楊青帝腦海之中。

　　他只不過是簡單瀏覽了一遍，便能夠一字不落記憶下來。

　　不僅如此，對于這本此前他從未讀過的《山海經(jīng)》，楊青帝此刻初讀，便能輕松理解其中文意。

　　這便是覺者最基本的能力之一。

　　學習力。

　　對于世界上各種知識，只需耳聞目睹一遍，即可無師自通，化為己用。

　　也就是說……

　　翻閱劍譜，即可學會劍術(shù)。

　　觀人對弈，亦能通曉奧秘。

　　甚至是更多方面：天文地理、詩書字畫、醫(yī)術(shù)道術(shù)……

　　只是使用這種能力會消耗覺者的體力。

　　楊青帝站起身來，在營帳中往復走了兩循，遂伸手取下了自己的佩劍。

　　這柄利劍乃是先父生前所配之劍，青銅鑄造，千磨萬擊，結(jié)構(gòu)緊密，劍身呈柳葉狀，光亮平滑，劍刃花紋細膩，鋒銳無比。

　　楊青帝注目凝神于此劍，恍惚間，一串光景浮現(xiàn)在他的眼前。

　　他看到了父親大人執(zhí)此利劍，東征西討，攻城略地，所向披靡的場景。

　　直至病逝HD，這把劍輾轉(zhuǎn)數(shù)次，來到了他的手上。

　　光景退散，劍還是那把劍，楊青帝心境卻發(fā)生了極大變化。

　　這應該就是覺者的第二種能力。

　　窺探力。

　　世間眾生萬物，覺者一眼，便可窺探其本質(zhì)。

　　楊青帝仔細回味“他”關(guān)于覺者的記憶，又將這種窺探力細分為了三種。

　　其一是他能看到詭秘之相。白天他在泰山看到云海之上的南天門，以及奈河之下的幽冥界，正是這種能力的體現(xiàn)。

　　其二是他能看到眾生本相。比如秦皇下山時，他曾遠遠看過一眼，在他眼中秦皇體內(nèi)存留著一縷龍魂，看來秦皇本相正是這縷龍魂所化。

　　其三是他能看到萬物本相。剛剛他看到先父征戰(zhàn)四方的那番光景，其實都只不過是那柄佩劍見證過的“歷史”。

　　而使用窺探力的話，則會不斷消耗覺者的精力。

　　其實在楊青帝的記憶中，窺探力除了這三者之外，還有一種更為特殊的存在——他能看到未來之相，從瑣事到大事，事事皆可。

　　不過這種窺探力需要覺者有強大的修行基礎(chǔ)，并且在使用后會遭到反噬，楊青帝一是根基不夠，二來不喜自虐，故而沒有將之列于其中。

　　“這個金手指好像很強啊，就是有點復雜，一時半會兒還掌握不了?！?p>　　“最好是能實驗一下，避免偶然性和隨機性?！?p>　　這般想著，楊青帝回過神來。

　　正欲尋些古籍卷軸，忽聽得賬外一陣喧鬧自不遠處傳來。

　　楊青帝將諸多疑慮拋之腦后，遂掀開營帳，朝外面走去。

　　是夜。

　　秦兵老馬。

　　在峽谷小道口上，燃燒著一堆篝火，獵獵西風，火焰忽起忽落，光線明暗交錯。

　　今晚原本是他們值夜，不知何故，中途接到了中令大人命令，改由其轄下另一支隊伍換防。

　　這種勞力不討好的差事有人替他們?nèi)プ觯槐娛勘匀粯芬庾砥涑桑谑浅弥艋?，飲酒吃肉，好不痛快?p>　　見楊青帝走來，幾個士兵連忙行禮。

　　“將軍！”

　　“將軍好！”

　　楊青帝擺擺手，示意眾人繼續(xù)，不用管他。

　　戰(zhàn)場上他要求這些士兵一絲不茍地執(zhí)行他的命令，戰(zhàn)場下他又能和士兵們打成一片，嘻嘻哈哈，毫無架子，因此深得這些士兵們的愛戴。

　　會意楊青帝的眼神后，一名士兵連忙放下土瓷碗，起身跟了上去。

　　文武大臣們都住進了城內(nèi)，由于明日他們還要啟程前往瑯琊，大軍便駐扎在了城外。

　　此時月明星稀，夜色微亮。

　　楊青帝雙手背后，漫步城外，看著一座座亮著火光的軍營，想起了以前那段崢嶸歲月。

　　“二和，讓你打聽的事情怎么樣了？”

　　帳下最年輕也是最瘦弱的衛(wèi)兵繃緊身子，壓低聲音：“將軍，郎中令大人派去值夜的是他那只心腹隊伍，我暗中跟蹤，發(fā)現(xiàn)其中有幾個人……”

　　二和附耳相告，神秘兮兮。

　　楊青帝聽罷笑笑，伸手在秦二和腦門一敲，教訓道：“我平日怎么教你的？少管閑事?！?p>　　年紀不過十五六的秦二和靦腆一笑，知道將軍大人沒有責怪他，“對了，這就是我從那儒生身上取下的證物?！?p>　　楊青帝接過二和手中遞來的簪子，上有刻痕，確實出自儒生之手。

　　“再遇到這種事，沒有我的命令，不許擅自行動?！?p>　　秦二和正色行禮，“諾！”

　　楊青帝不再言語，而是盯著那把簪子，將精神集中于此。

　　簪子的過去皆現(xiàn)眼前，楊青帝進入了今日的片段。

　　他看到這位參加封禪的儒生在夜晚安歇后，遭到黑衣人殺害，隨后被埋尸野外，而后至的二和為取證則取下了其發(fā)簪。

　　雖然無法看清黑衣人容貌，但憑招式武器來看，確實是秦兵所為。

　　能夠在軍中殺人卻又不被發(fā)現(xiàn)，看來這手筆出自于郎中令大人。

　　被殺之人在那群儒生中舉足輕重，就算是郎中令，也不敢這般輕易動手，除非……

　　楊青帝忽然想起了這幾天發(fā)生過的事情。

　　秦皇初到泰山腳下時，曾召集齊魯儒生博士七十余人，商議封禪大典具體儀式。

　　有儒生提議采用古時祭天禮，掃地而祭，以求天帝保佑，但這恰恰與秦皇此行“伐天而復人皇之威”的目的截然相反。

　　后來秦皇貶退諸儒生而不用，自帶文武大臣登山封禪。

　　可在上山途中，他們一眾遭遇暴雨，當時秦皇休于大樹下，而和儒生們一起待在半山腰的楊青帝，正好聽到了這些儒生對秦皇的譏諷。

　　大抵是說這就是秦皇不用古禮而遭天譴的后果。

　　至此楊青帝心中已大致有了答案。

　　儒生是不是秦皇授意郎中令殺的，在楊青帝看來已經(jīng)不重要了，因為眼下有一件更加吸引他的事情。

　　既然儒生已經(jīng)死了，那么自己是不是能夠看到他此時的本相？

　　也就是——鬼魂？

　　如此說來，自己一直渴求的陰兵秘密，豈不是要有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