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玄霄已然面目全非，可他眼中的怨毒之色讓陸羽看的分明，他有些緊張的吞咽著口水，被他護(hù)在身后的月泠汐看的很清楚，陸羽的手腳都在微微顫抖著，顯然在作著劇烈的心理斗爭。
仿佛是下定了決心，陸羽咬牙，“我知道我錯了，可是錯誤已經(jīng)鑄成，現(xiàn)在的你非但失去了本心，就連肉身都開始腐爛，你已經(jīng)不再是人，只是一個不該存在的錯誤，若不消滅你，他日必會成為禍害，你……這，我也是實在沒法子。”
如果再多一些謹(jǐn)慎，如果不是三心二意，怎會鑄成這樣無可挽回的錯誤！
森冷雪夜，披著玄霄之名的怪物哈哈大笑，“好一個禍害，好一個為了大義，是啊，只要殺了我，再除掉你身后的那人，那么你就可以編造謊言，將一切過錯掩埋在風(fēng)雪下，不愧是道仙，好計策，我不得不服?！?p> 玄霄的話有些挑撥離間，但陸羽卻不敢爭辯，因為他真的就是這么想的。只要把他們兩個知情者干掉，再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就有了合適的說詞，縱然受到懲罰，也不會太嚴(yán)重。
陸羽居然沒有反駁！
對決之外的月泠汐只覺得渾身一陣冰冷，恰在此時，玄霄揚聲道：“我今天是死定了，你也確實有理由殺我，可她有何錯，你若真的問心無愧就放她離開，你敢嗎？”
你敢嗎！
陸羽的面色陰沉無比，他深知自己犯了錯，倘若此事傳出，那么自己就是罪無可赦，誅仙臺上必會多出一縷亡魂。他不是沒有想過反抗，可自己全盛時期也不是那些人的對手，何況是現(xiàn)在。
這一刻是抉擇，是一錯再錯，還是就此止步！
正道？魔道？
邪道！妖道！
陸羽痛苦的撕扯著頭發(fā)，只是一個疏忽就將自己逼入了絕地，他的雙眼成了通紅，突然轉(zhuǎn)身望著月泠汐，玄霄冷冷的看著，月泠汐本人則是手腳發(fā)軟。她想要拼死一搏，可陸羽所展露的氣勢讓她失去了行動能力，手腳在此時發(fā)軟。
他會怎么做？他的選擇是什么？
出乎預(yù)料，殺氣騰騰的陸羽突然收起了氣勢，那滿頭黑發(fā)在眨眼間白了一半，他的容顏也是蒼老了不少，連帶聲音也是落寞無比，“對不起，我真的是無心的，我不是一個合格的老師?！?p> 月泠汐有些動容，她想說些什么，但任何安慰之語在此時都是枉然，無法掩飾一個生命逝去，一個魔鬼誕生的事實。
風(fēng)雪中，陸羽的眼中有了乞求，他的笑容也像是在討好，“你……愿不愿意……”
他的話沒有說完，不過月泠汐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要自己幫他遮掩！
那個無良的道仙，那個渡劫之上的強(qiáng)者，成了一個懦夫？
少女的眼中有了冷意，隱隱的，還有一種無法原諒的失望，是憤怒，更是痛心，她沖破了氣勢的壓制，很強(qiáng)硬，也很高傲，對著那個搖尾乞憐的可憐人斥責(zé)，“你是位高權(quán)重的道仙，你是為人師表的老師，你犯了錯，卻想要用逃避去掩飾？”
不可原諒，無法容忍，月泠汐一把攥住了陸羽的衣領(lǐng)，這一刻的她是如此勇敢，她在用生命去勸導(dǎo)眼前的這個懦夫，“不要老想著如何去逃避，接受自身的錯誤，勇敢去面對，不要再讓我看輕你！”
此時的她沒有發(fā)現(xiàn)，陸羽的眼中再無半分柔情，剩下的全都是冷酷與絕情，當(dāng)無鋒的道劍貫穿胸口，當(dāng)寒冷遍布的那一刻，她絕望了，這個可悲的男人選擇了逃避，他的余生都將在逃避中度過！
飛濺的血沫染紅了眼，也斬斷了退路，他的靈魂邁向了墮落，最后一絲光潔，最后的一點良知，消散在風(fēng)雪之中。
“好，好，你夠狠！”
名為玄霄的怪物目睹著驚心，目睹著駭俗，他發(fā)出了非人的狂笑聲，“精彩，精彩，最后的最后，讓我認(rèn)清了你的真面目，我是怪物，可你也是啊！”
狂笑的怪物身上燃起了火焰，并非化為虛無的碧炎，而是另一種紅色的赤炎，他在火光中沒有哀求，只是瞪視著那個人，哪怕魂飛魄散，他也要記住那張臉。
時間過去了多久？感到麻木與寒冷的月泠汐倔強(qiáng)的睜開眼，她并沒有倒下，因為有只微微顫抖的手摟著她，哪怕眼中有了水霧，可她還是看清了眼前的男人，滿腔情緒化作一句話，“笨蛋，你是個笨蛋！”
陸羽無言，或許還有很多解決的辦法，可他的心亂了，一旦心亂，任何超脫都成了笑話，“對不起，我只能想到這個辦法?！?p> 是嗎？
月泠汐冷笑，哪怕那個懷抱是此生最后的溫暖，她也沒有半分留戀，甚至有種被玷污的厭惡，似乎是感受到軀體的冰冷加劇，那個男人又將她摟的更緊了。
他在害怕！
他想要挽留那份溫?zé)幔?p> 可他偏偏又什么都不做！
明明是依偎，他的眼中卻沒有那份該有的柔情，有的只是無邊落寞。
月泠汐的目光有些呆滯，她的生命之火即將燃盡，可即使如此，她仍是在為那個男人考慮，“你，歸隱吧！”
陸羽低下了頭，如往常一般露出了有些可惡的笑容，“逃不掉的，只要我的靈識未滅，那么他們總有辦法找到我?！?p> 原來是這樣！
月泠汐有些理解他的舉動了，俏皮的問道：“你準(zhǔn)備怎么交代？”
陸羽自嘲的笑了笑，“我們外出歷練，結(jié)果碰到了修羅族的余孽，一番苦戰(zhàn)之后，我雖然僥幸逃脫，但你們……”
真是個不錯的借口！
月泠汐倒是有些佩服他的機(jī)智了，努力的睜著眼，笑罵道：“明明有這么聰明的才智，怎么就只能想到這樣的蠢辦法?！?p> 近距離的兩人仿佛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陸羽讓她枕在膝蓋上，“我怕，我正在做一件世所不容的大事，事成之后可以高枕無憂，現(xiàn)在是最后關(guān)頭，決不能出差錯。而且，再完美的謊言也有捅破的那一天，只有死無對證才是最好的辦法?！?p> 月泠汐眼中多了柔情，“就這樣吧，此事到此為止，你既然沒有承擔(dān)的勇氣，往后就不要再犯錯誤，認(rèn)真一些，做好你自己，連同我，還有玄霄，背負(fù)我們的信念活下去?！?p> 陸羽很想答應(yīng)，可他不忍心欺騙，無奈道：“你知道靈魂嗎？這種東西有著光暗之分，在我對你們出手的時候，我的靈魂已經(jīng)墮落，我已是暗魂的陣營，或許暫時可以瞞過，但總會被識破，我只能為了活下去不斷謀劃。”
月泠汐眨了眨眼睛，“這樣看你好累，把頭給我低下來。”
陸羽照做了，結(jié)果就是鼻子被咬了一口，是她此刻已無余力？還是說她根本不曾想過要用勁？他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柔情，只覺得眼前之人是如此順眼，以致于再也移不開視線。
月泠汐的面色有些紅潤，像是回光返照般坐了起來，用手指著陸羽的鼻子，“如果你想要出賣靈魂，那你就失算了，從現(xiàn)在開始，你的靈魂只屬于我?！?p> 陸羽忽然笑了，“只有魔鬼才會簽訂這種販賣靈魂的黑色契約，我和你，似乎我才是魔鬼的那一個？”
“那我不管！”
有些刁蠻，有些任性，這不正是她這年紀(jì)該有的真實感情？
月泠汐感到嘴唇有些冰涼，尚未反應(yīng)過來，隨之而來的就是他的允諾，“從這一刻開始，我已無靈魂可以販賣?！?p> 真好！
這個大笨蛋，一開始就這樣不是很好？
她不再厭惡眼前的人，甚至貪戀他的懷抱，而在這一刻，風(fēng)雪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