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濟世山
清冷的冬日少有行人，空蕩蕩的街上只有幾個老頭坐在暖和的陽光里，吸著旱煙，很久才說一句話，望著這個即將離他們而去的世間，他們還能記起多少逝去的歲月。一日一日的在打發(fā)著時間，這個世界已經(jīng)不屬于他們的了，他們也已熟知人世，看著年輕的一輩帶著感嘆。
可憐的小豬整個冬天每日都看著著人家的燈光暗了，歡笑與吵鬧在黑夜里沉寂下來，才閉上眼合上耳朵想它自己的美夢。寒風(fēng)呼嘯著夾著枯草殘葉整夜的刮過山頭，過了一山又一山，就是不見停下來，前面還是山，風(fēng)還在猛烈的刮過，刮過平原，越過河，刮到波濤洶涌的大海之中，小豬就向一片葉子在波浪上起伏，總是害怕被卷進無底的深淵。
整個冬天比任何時候都難熬，風(fēng)在呼呼的吹，心在撲撲的跳，希望自己是一片殘葉隨風(fēng)飄去，看看柵欄一切都是空想。殘葉悠然飄落在地只因無力遠走高飛，一直困等北風(fēng)的吹來有幸再次飄飛，茫茫然去向它鄉(xiāng)。
遠行的小豬也在困等命運的安排。
年末的煙花在空中散落，讓星空下的夜空無限美好。人世間的幸福莫過于久別的歡聚，一年的沉悶與忙碌在此刻稍有片刻清閑，放下所有的明天，好好的過著今天。平日的生活猶如一池不起風(fēng)的湖水沒有一點波浪，在此時好像扔了一塊石頭進去，激起一瞬間的浪花，草草就落下了，又歸平靜了。
命運的等待卻一直沒有給它帶來任何逃走的機會，看來只有靠自己了。
倦守的每一天，遠行的小豬不斷的噌著圍墻下的泥土，日復(fù)一日盡拱出了一條深壕，墻危危在即。
清晨的夜離太陽升起還遠的很，主人家屋里屋外燈火通明，各自在忙碌著，門大開著，進進出出。小豬睡不著站了起來，看著主人兩個搬著東西出去，不一會就搬完了。繼而燈滅了，門輕響了一聲，車聲就大了起來，似乎整個村莊的人都聽的到。漸漸遠去，夜空又歸于寂靜。遠行的小豬重又閉上眼睛安然的睡去。
日子久了，車聲已習(xí)慣了，不再打擾睡覺了，而成為定時的聲響，離黎明也就不會遠了。反而沒有車聲的夜才會寂寞，看著漫天星光想像著主人要去的地方，每個車響的一天小豬都在等待著，等著車再次響起，那是它快樂的時刻。饑餓的肚子不再咕嚕，高興的爬在柵欄上，看著車倒退進車庫，平安的歸來，一個家又完整了。
今夜沒有車聲，燈光在明亮的照著，門過會就會響一聲，小豬在望著，等待著，主人還沒歸來，仔細的聽著遠處傳來的車聲是否是熟悉，近了遠去，之后又歸于寂靜。燈光沒了，寒風(fēng)在吹，一切的一切都安靜了下來，也許還有無眠的人和它在等待著車聲的響起。
不論今夜明早，直到車聲在耳畔響起，小豬才躺下安然的睡去。
寒冷的冬天消融了，主人的車聲不再響那么早了，但依舊在白天很少能看到影子，而且從來也沒看到小豬已把墻拱的快通了，其實是主人不會想到能發(fā)生什么事。
遠行的小豬鉆了出來，在一個春不暖、草眠土、花未見的明媚日子。一陣子猛跑過了幾十個山溝，翻過一座山再也跑不動了，躺在地上喘著粗氣。
逃？逃了出來。走？走向何方！
茫茫然向前走去，越過山，還有山。云相隨，不似云，化作千姿百態(tài)悠然去。
黃昏時分，坐在高處俯視大地，突然看到遠處的天空再次閃出燦爛的煙火，瞬間而滅，又瞬間而至，散開在半空，交匯在一起，輝煌落幕。小豬快樂興奮的看著，看著滿天的煙火散落天空，滅了又開，開了又滅。直到什么也沒有了，黑夜的天空只留明月了。那是塵世的煙火，開過后就什么都沒了，和生命一樣，用完也就沒了。
遠行的小豬借著明亮的月光走遠了。
“過山不進莫談緣，入門休提世間事。融通萬物宇宙中，蒼天難佑天下人?！边h行的小豬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看著這幾句詩，風(fēng)吹雨淋已經(jīng)有些消蝕，不知哪年哪代的一個高人鑿的，人已去了，字還殘留，也不知多少后來人看到又離去，是誰已不再重要，只是這山，山高萬仞，飛鳥繞路，進去只恐怕跟曾經(jīng)的那個深谷一樣，叢林密布，難尋歸路。小豬看了很久還是決定進去尋個究竟，如果寬谷里面住著高人，也好指點一下。跳下來往里走了幾步，路很平坦，抬頭一看，差點暈倒。兩山如門，陡立險峭，似開似合，進去的路好似從門縫中擠了進去，遠行的小豬一路慢行，一路作著記號，什么時候放棄就沿原路返回。走了近十幾里路，一路的記號作了無數(shù)，未見人，未見茅屋，莫非神仙都住在高山。再前行不遠，望見一高山橫在路中，道路分成兩條，遠行的小豬不知該走那條。再前行，等靠近了抬頭一望，空空的高山?jīng)]有一草一木，只鑿四個大字“山門通天”。
遠行的小豬琢磨了很久，簡直狂妄自大，什么‘山門通天’，于是不想再往里走了，正準備往回返，看到不很遠處青煙冒起，悠悠然直上蒼天。
日暮蒼山靜，青煙自悠然。
小豬相信那是有意要它去的，但依舊作著記號向那邊走去。爬上小山，原來神仙并不住高山，住的遠而已。
綠草覆茅屋，清香出縫隙。
遠行的小豬輕輕的敲響木門，站在門外等候。良久，門沒開。
“客請自便，入門休提世間事?！崩镞呌腥说珱]來開門，小豬輕推入內(nèi)。滿屋飯香一擁而出，看到老人正坐在桌旁看著它。站在門口不知所措，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進吧，等候多時了?！?p> “等我？”
“只有你，進來坐?！毙∝i邁了進來將門輕輕關(guān)上。
屋內(nèi)清清靜靜，火光明亮，照著四壁暖暖和和，一派溫馨。
“那你是知道我要來的？”遠行的小豬坐在老人的對面。
“天涯路遠，終會相逢，不必多問，先吃飯吧。”老人淡淡的道。
遠行的小豬確實餓的頂不住了，胃口大開，很快就吃的差不多了。突然它想道了狂奔人，是不是他先自己來過，他肯定料道自己會來的。其實它是無意來到的，但老人連飯都做好等著我，自己并不吃，不是狂奔人來過就是這老人是高人，那他一定知道自己將來的命運。
“你怎么知道我要來？是不是狂奔人來過了？”
“狂奔人？何人？”
看來確實是高人，不愿回答，那就問問他我的前路與命運。“你既然知道我要來，就知道我要去何方了？請指點一二?！?p> “來著來，去著去，路在腳下，何須指點?！?p> 小豬想這不行，什么都不回答，那問問那些字是不是他鑿的，怎么鑿上去的。
“不須多問，明早上路。累了就睡吧?！边€是平淡的道。小豬想這下完了，留客留一夜就驅(qū)趕，那不是什么都沒尋到，就吃一頓飯，還不如不來呢！就去睡了。
夜深燈火滅，濟世三星落。
清晨天剛亮，小豬就被從睡夢中推醒，朦朧下了地，看到飯已擺在桌上，看來老頭不留多住，吃了走吧，還沒想完，老頭就說道“吃吧，吃了好再上路?！?p> “這么早，我還沒想好去什么地方？”
“濟世山”
遠行的小豬心想老頭連這也知道，看來是非去不可了?！拔覜]想過去，我想知道我以后的命運，請告一兩句也行?！?p> “你是想過要去，只是尋不到，但你遇到了我就會找到。至于你的命運去了‘濟世山’就會知道?！崩先说牡?，然后坐下吃飯，小豬以為他不需要吃飯呢。
吃過飯，小豬要走了。
老人道“那本書也該物歸原主了，少生是非?！?p> “我知道你是高人，但你什么都不肯告訴，狂奔人你也知道，這書是他送我的，到現(xiàn)在我才明白，這書是必須還給你，不管走到哪兒，都會遇到你的。我要走了，希望不會再遇到你?！边h行的小豬從包中掏出書就掉頭走了。
“不論你走向何方，都會到的?！崩先苏f完就回去了。
小豬睜大眼回頭看著，沒有再說什么。天剛亮，帶著一肚子不滿轉(zhuǎn)身向南走去。一路向西，遇到了這個怪老頭，我就不信一路向南會到‘濟世山’。小豬一路向南翻過了山，一路的不滿早被疲憊磨滅了。它在想著那本書，既然他知道狂奔人拿著，沒有去拿回來，狂奔人的書從何而來，可惜沒問。這個老頭是不是狂奔人遇到的那個，應(yīng)該不是，因為狂奔人遇到那個老頭時已得到這本書了。如果是，早拿回去了，還用我送到門口。但狂奔人說遇到白發(fā)老頭會指點的，這個老頭告訴我了，卻不是白發(fā)，莫非不是同一個人。小豬想不明白，但想起了狂奔人，也不知道現(xiàn)在在何方？還是走吧，離開這個地方。
春暖草出的好時節(jié)，狂奔人背起包要走了，回首看著戀戀不舍的小屋，望望天，看看四周，一切都將不再屬于他了，留給后來者吧！狂奔人走了，不再回來。
遠行的小豬不知翻過了幾座山，淌了多少條河流，春光明媚，綠葉初發(fā)，快樂的享受，緩慢的前行，舒服的入夢。
萬里千山到，一朝隨夢去。
桃花始盛，處處清香。遠行的小豬來到一座山下，遠遠看去三塊大石凸地而起，光滑的一草不生。小豬坐在上面，無比高興地高喊著“我到了”。可看來看去這么大是帶不走的，想了很久才想到三個心愿，對著石說了無數(shù)遍都不起作用。在三塊石頭上跳來跳去，看能不能找?guī)讉€字，也許這不是‘濟世山’，光滑的什么都沒有，一不小心滑了下去，掉在比它還高的草叢里，小豬軟軟的落下，用手托著石頭站起來，感覺手托出凸凹不平，拔開草一看正是‘濟世山’三個小字。小豬再看看，沒錯。高興的再次爬上石頭頂，大聲喊著，可什么愿望都沒實現(xiàn)。黃昏不覺而至，疲軟的躺在大石上，先睡吧，也許明天會有奇跡發(fā)生。
半夜的山間冷冷濕濕，小豬冷醒了，抬頭一看，浩瀚的天空只有三個明亮的星，這就是了。對著天空大喊“人，我要做一回人?！痹倏纯醋约哼€是一頭豬，那有人的模樣，長長的鼻，大大的耳，還是原來的我。再看三星，緩緩移動著，越來越快，向自己飛來，小豬慌忙滑下石頂躲在大石頭后面看著，三星越過頭頂，落在身后的山頂，小豬從石頭后面站起來爬上石頂看著高山的三處亮光“我說怎么就不靈呢，這么大那里會是，白費我喊了那么久?！?p> “再見了我的豬模樣，現(xiàn)在就上山做回人去?！边h行的小豬無比愉快的跑著上山去。
天微明，小豬費勁力氣終于到達山頂了。正眼看去，三塊靈石就在眼前，抓起一塊對著靈石大聲喊到”我要做一回人”靈石脫手滑落山的另一邊，小豬站起來正要追趕，發(fā)覺自己已是人了，仔細再看，已是人了，隨大聲的喊遍群山，無窮的興奮。
把另兩塊收進書包，望著遠方的山，條條河流通向外界。紅光照亮東方，我該去人間了，看看人世間的繁華。路過小溪，跳進去洗了個干凈，看著自己的模樣不覺大笑了起來。
一路美景，一路看著自己，走向山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