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躺在床上,想了很久很久。偌大的病房里只有她一個人。
她想起了曾經(jīng)的過往,和自己孩子的來之不易,那時她的奶奶還在世:
“映月啊,你就同意了吧,相個親不容易……”女人的母親央求著。
女人名叫張映月,從小性格就大大咧咧,和平常人家的女孩不一樣??傁矚g男孩子喜歡的東西,今天搗個鳥窩,明天偷個雞蛋,導(dǎo)致街坊鄰居見面就說:“月啊,你這樣長大是嫁不出去的。”而她卻不在乎這些。
直到有一天家里來了位不素之客——李英年。
李英年籍貫是河南人,也到了該娶媳婦的年紀(jì)了,家里正愁著。恰巧張映月隔壁領(lǐng)居老朱家媳婦走親戚,碰到了這茬子事,說自己家表姑的閨女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jì)。與李英年父母一拍即合,這邊走完親戚就馬不停蹄的回老家自己做媒和自己表姑,也就是張映月母親聊了這件事。
張映月母親心里一高興,也就同意了。
此時張映月奶奶提出來要見見,老朱家媳婦又回河南帶人過來了。
那時候家里還是張映月奶奶說了算,她看中了李英年老老實實,本本分分,人也不丑,也就算是默認(rèn)了這門親事。
“不!”張映月態(tài)度堅決,她不想和自己娘鬧脾氣:“娘!你們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從小到大都是聽你們的,這件事卻不行,不是我不想嫁人,我實在沒看上他!”
“人家哪不好了!娘也是為你好!”張母有點激動。
“我還沒嫁人呢!胳膊肘子往外拐了是吧!”張映月實在是氣的受不了了。
張母沒有意識到這個孩子居然敢反抗,傳出來指不定會被街坊鄰居戳脊梁骨:“你再說一遍?。 ?p> “再說一遍也是不嫁!”張映月鐵了心了。
張映月奶奶做完飯剛到堂屋就聽見母子倆吵架,于是便祥怒道:“好了!吵什么吵,有什么事不能商量,月啊,你就嫁了吧,我都商量好了,人家家里愿意當(dāng)上門女婿,你總不能讓奶奶老臉沒法擱吧!奶奶也是為了你好?!?p> 此話一出,張母似乎都沒有預(yù)測到,不過很快臉色就充滿了喜悅。因為她有七個孩子,都是女孩,老三給了自己姐姐養(yǎng),老大也都嫁了,現(xiàn)在該愁老二了,人家愿意當(dāng)上門女婿,說明以后就有人干活了,兩全其美的好事,誰不高興?
張映月瞪大了眼睛,她不相信最疼愛自己的奶奶居然也站在那邊,而且還沒經(jīng)過自己同意就把人那邊商量好了??
“奶奶!”張映月有點情緒崩潰了,平時的疼愛原來在婚姻面前就那么廉價,愛居然也會成為利器……
“好了!好了!婚姻本就是父母做主,你等著嫁人就行了!”張映月奶奶不想聽她胡鬧,便一口咬定。
何其的封建,何其的愚蠢!
張父早早把桌子擺好了,見此情形只能說:“都來吃飯吧……”
張映月瞅了一眼飯菜,頭也不回的出去了。她想要找個人訴苦,卻不知道找誰。和自己玩的好的幾個閨蜜,該嫁人的嫁人了,該出去打工出去打工了,留下的只有她自己一個人罷。張映月心里想著。
這時,老朱家媳婦正客套的挽留李英年留下吃飯。幾人都注意到了張映月往這邊走來。老朱家媳婦剛想打招呼,張映月直接轉(zhuǎn)身往反方向走。
她無奈的搖搖頭:“這孩子!”
李英年倒是沒覺得有什么,表情淡漠。他受父母之命娶別人,是誰都無所謂,只不過下贅讓他有點無法接受。
張映月其實看見了他們,只是不想見,所以就走了,去那個孩童時期經(jīng)常和姐妹一起去的地方——文刀岡。
文刀岡以前是片平地,傳說明清開鑿河道的時候,泥土都往文刀岡倒,逐漸就形成了一個土坡。人稱文刀岡,較陡的那個小坡叫留青坡。挖河道的時候先出土一把刀,經(jīng)過對周邊的開發(fā)發(fā)現(xiàn)有個墓室,墓室的主人是個文人,文刀岡因此得名。
女人從留青坡爬到了岡上,一屁股坐了下來。就靜靜坐著,看著不遠(yuǎn)處的村莊……
“這孩子照我說就是欠揍!”張母氣罵道。
張父一輩子老實人,沒啥大本事還怕老婆,只得說:“都過去了,她再氣還得嫁人?!?p> “你還有臉說?恁孩子鬧脾氣也不知道勸,現(xiàn)在說風(fēng)涼話!”
張父一下子被懟的無話可說。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說什么,只能吃了口菜,然后悶頭吃飯。
吃完飯,張父擔(dān)心道:“月跑哪去了,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
張母倒是一點不擔(dān)心:“那死妮子要是不嫁人,死外邊都沒人問?!?p> 張父搖了搖頭,眼神飄忽不定,也不再說了。
直到傍晚不見人影,一家人這才擔(dān)心了起來。
張映月就保持一個姿勢坐了整整一下午。直到家里人找到她的時候才起身回去。
兩三天不吃不喝導(dǎo)致她面黃肌瘦,雙無神。倒是李英年來往越來越頻繁了。家里人天天給他大魚大肉,張家還給他添了兩身衣服。沒人去管張映月,沒人在乎她在干什么。
嫁人的這天終于還是到了,張映月仍然是一副死魚眼。而李英年同樣是面無表情。此時無論在坐的各位多么高興,兩個人始終沒有任何興趣。
李英年臨辦婚禮前,李父囑咐他一句話:“無論是下贅過去還是什么,都是你說了算,他們一家人要是敢逼你,你也沒必要忍著?!?p> 兩個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各有各的麻煩各有各的心事。
婚禮如期舉行,接下來兩三天,依舊是待客,收拾?;楹髢扇艘粋€星期都沒有說過一句話。李英年很自覺地睡沙發(fā),雖然同房,但并沒有睡一起。
張映月整天以淚洗面,直到有一天,危險還是發(fā)生了……
正直割完麥子,秸稈啥的還都堆在場里(場,就是以前割完麥子會用石磙壓出一大片平地。以供曬麥子退皮等工作。)
張映月有目的的偷跑了出來,手里還拿著一瓶墨綠色的東西。
里面的液體在月光下閃閃發(fā)光,顯得格外誘人和妖異。輕微晃動還會起一層浮沫。
張映月心里盤算了好久,每次仰到嘴邊就放下了。
連試了好幾次,張映月終于躺在麥垛上哭了出來,這一哭又是一個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