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兄果然深藏不露。”
“嗯?”
“我就說蕭兄看起來一表人才,果然沒看走眼,今個蕭兄來這會武宴,想必和我一樣拿了這文武雙料進士?”
“我···”
蕭遙殿試唯一落榜考生,哪里來的文武雙料進士,一時語塞。
頓了一下,蕭遙坦然說道:
“我沒參加武科,一老先生帶我來的?!?p> 蕭遙說話半遮半掩,章垂拱還當(dāng)他背景深厚靠著關(guān)系才得以進了會武宴,登時滿臉羨慕恭維說道:
“蕭兄厲害,敢冒著大不韙把你帶到這會武宴上,怕是朝中地位不輸那首輔季子,以后蕭兄有機會可要多照顧照顧弟弟?!?p> 蕭遙本想含糊過去卻不想無意之中吹了牛皮,正不知如何是好卻看到章垂拱趨炎附勢模樣,瞬間十分受用起來,得意笑道:
“那的確地位不一般,所以兄弟不好明說?!?p> “厲害厲害?!?p> 章垂拱又怕蕭遙看扁了自己,悄聲說道:
“實不相瞞,弟弟我這武科進士也是從兵馬司那里買來的,這武道場上過關(guān)斬將全靠我爹安排的托們幫襯,下來花了少說也有三千兩?!?p> 蕭遙尬笑兩聲附和,心里暗想:
“尼瑪,看來這大唐也是腐敗至極,買個進士也就算了,竟還能買兩個?!?p> 可蕭遙是被那無名老頭帶來這會武宴,算是機緣巧合,這章垂拱一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富二代,干嘛也要搞個雙料進士。
蕭遙不解問道:
“章兄,你家里如此闊綽,還稀罕這進士干什么?”
章垂拱用指頭在茶杯里蘸了一下,在桌上寫下一文一武,說道:
“我爹說了,拿了文科進士先做幾年官,等在官場混熟了再辭官做買賣,可不就是一路順暢。至于武科進士,咱這做買賣的畢竟怕被賊人惦記,拿了之后是好找個武道門派做靠山,行走江湖安全一些。”
章垂拱雖是肥頭大耳一副廢柴模樣,可章父如此高瞻遠矚,惹得蕭遙也忍不住豎起拇指連連稱贊:
“這算盤打的可真好,低估你爹了?!?p> “哈哈,蕭兄哪里話?!?p> 說罷,章垂拱指指樓外恩榮宴方向,說道:
“我爹想讓我去恩榮宴多露露臉,好尋個二品大員做老丈,但我覺得這官家閨女一般不好伺候,就沒去?!?p> 章垂拱口無遮攔,蕭遙疑惑問道:
“哥們你這靠行賄撈了雙料進士,就不怕被別人告發(fā)?”
“告發(fā)?這官場官官相衛(wèi),兵馬司、國子監(jiān)都收了我的銀子,哪里會去自揭家丑。想告我的進不去宮,能進宮的不會告我,我怕什么。
再說了,我家里經(jīng)營的是大唐與北趙、東齊的生意,工部所用寒鐵有九成是我家所供,況且我爹每年還要給朝廷捐銀萬兩,便是有人告到皇帝那里,又能怎樣?!?p> 蕭遙趕忙恭維道:
“厲害厲害,感情你家是大唐最大軍火商,這官商勾結(jié)算也是被你爹玩的明明白白?!?p> 章垂拱拍拍蕭遙,一臉得意:
“一般一般,蕭兄將來有什么事盡管來找我,尤其是錢這方面,老弟保證擺平?!?p> “行?!?p> 蕭遙臉上奉承,心里卻是滿不在乎:
“好大口氣,那神算子杜玄成說我將來會殺了皇帝,不知這事你章垂拱能不能擺的平?!?p> ······
等新科進士全部入場,蕭遙竟是發(fā)現(xiàn)武科之下果然還細分為劍、魔、靈、兵四道,而杏園宴由于各道宗師濟濟一堂,更是進士們選專業(yè)找?guī)煾傅慕^佳機會。
隨后,蕭遙又和其他進士攀談一二,竟得知會武宴上八成以上進士意向選擇劍道。
“我勒個去!”
原來,武科劍道和文科權(quán)道是絕對熱門專業(yè),新科進士通常三成權(quán)道、三成劍道、二成財?shù)?,剩下靈道與兵道各占一成。
像文道、智道、魔道這些專業(yè),無人問津。
也沒毛病,文道琴棋書畫在這世間只能去酒館賣藝,可要知道賣藝這活和才藝水平關(guān)系不大,更多要看顏值,女孩子若是姿色過人又會賣弄風(fēng)騷,也能賺得大錢。
但男孩子一旦選了文道,基本上連養(yǎng)家糊口都難,除了撩撩文青小妹毫無用處。
至于魔道,蕭遙覺得應(yīng)該和《無間》書中描述相差不多,功力來源于“控魔”,就業(yè)方向則是看守萬魔之源無間煉獄。
這工作待遇尚可,但工作幻境惡劣且危險系數(shù)極高,已被所有學(xué)子列入黑名單。
最后再說智道,學(xué)子即便考中智道狀元,也不會提高半點智商,而且還得去國子監(jiān)苦修三年,將來能否入朝做官完全各憑本事。
因此,智道是雞肋中的雞肋。
蕭遙開始考慮要不要試試魔道,畢竟魔道是武道冷門專業(yè),即便入個三流門派,皇帝多半也會惜才放他一馬。
蕭遙想的沒錯,魔道條件艱苦無人愿去,近十年朝廷給魔道輸送的人才都是死囚,他選了魔道皇帝必然放過他,毋庸置疑。
哎,活著太特么難了。
蕭遙兀自糾結(jié),其他進士卻是志得意滿,或在探討殿試得失,或在給武道宗師排名。
章垂拱拉過蕭遙,低聲說道:
“這杏園宴又稱拜師宴,席上坐的都是武道宗師,隨便被哪個收入門下都是了不得,待會到我?guī)闳ゾ磶妆?,看有沒有人把咱們收了去?!?p> 蕭遙茅塞頓開,暗暗吐槽:
“呵,如此說來這杏園宴就是個大型招聘會,章垂拱這小子也挺能耐,不拉別人拉上我,是不是要我給他墊背?!?p> 過了一會,武道宗師陸續(xù)上樓,蕭遙問道:
“說好的御劍飛仙呢?怎么一個個都是走著來的。”
章垂拱小聲說道:
“蕭兄弟你這也太沒見識了,這些宗師哪個不是飛來的,只是到了上京要著地,到了杏園宴要卸劍。”
“喲呵,還有禁飛區(qū)。”
蕭遙恍然大悟。
章垂拱手朝一小桌指去,只見桌上一個灰袍武夫,衣著破破爛爛,看似古稀之年卻是鶴發(fā)童顏,面色紅潤似是不老頑童。
章垂拱介紹說道:
“此人便是人稱北海仙翁的殷野翁,長年住在極寒之地蘆洲北海,很少過問江湖事,數(shù)十年來罕有出手,其陸地散仙境界只是坊間傳聞,并無實證?!?p> 不過章垂拱雖是這么說,但殷野翁白眉白須仙氣飄飄,氣勢上壓倒不少名門宗師,外形上怎么看都不像是徒有虛名。
蕭遙贊嘆道:
“喲,這個看起來好生牛逼?!?p> 但實際上,無論張歸陵也好殷野翁也罷,這些宗師雖是厲害,卻也只是陸地散仙,而這世間還有一類叫做陸地正仙,算是官方認證的頂級劍道宗師。
簡單來說,就是有編制和沒編制的區(qū)別。
章垂拱示意蕭遙看向頭桌,說道:
“這兩位都是散仙,那坐在頭桌的正仙才是厲害?!?p> 頭桌上,一老道士白須垂膝、鳳目疏眉,身著青黃法袍,一人一桌舉杯獨酌,正是天下劍道第一大派,長庚山掌門東陽真人。
話說,天下武道以五岳為尊,所謂五岳即是五座神山:東岳長庚山,以劍道為尊;西岳玄冥山,以魔道為尊;北岳飲馬山,以兵道為尊;南岳離陽山,以靈道為尊。
至于中岳勾陳山,山上并無門派,只有太一真人在此隱世修行。
聽完章垂拱介紹,蕭遙心想:
“如此看來,這朝堂冊封的門派是國企,沒冊封的就是民企,還有一些人丁稀少的只能算是個體戶,若是按照這般道理,那當(dāng)然是國企厲害一些。”
蕭遙正對正仙好奇,章垂拱卻是有些掃興:
“兄弟,咱倆這武道根基太差,想拜個正仙未必能行,還是找散仙拜師靠譜一些。再說名門正派規(guī)矩太多,也遠不如跟著散仙自在。”
可在蕭遙眼里,正仙與朝堂來往密切,或還可以罩著他不被秋后拉去剁頭,但散仙和朝堂并無交集,未必能免了他那死罪。
正仙不要散仙無用,蕭遙頓感失落:
“你還能找個散仙,我這連冷門散仙也看不上?!?p> “嘿,終歸得試一試罷?!?p> 章垂拱帶著蕭遙朝殷野翁那桌走去。
不過這章垂拱也是沒想清楚,其以為張歸陵孤傲不好打交道,看殷野翁和善好說話一些,卻沒想過北極仙宮條件極其艱苦,哪是他這出身富貴的公子哥能呆得住的地方。
果不其然,殷野翁看到章垂拱,還不待其打招呼便連連搖頭。
殷野翁如此這般,一是看不上章垂拱武道資質(zhì),二是覺得章垂拱闊少一個,未必能受不住北極仙宮的艱苦條件,多半練上一年半載就要半途而廢。
殷野翁拒掉章垂拱,瞥了一眼蕭遙。
殷野翁悄悄探他氣運竟發(fā)現(xiàn)他和章垂拱毫無武道根基,不由暗暗吃驚,譏笑道:
“這小子沒有武道根基,如何拿到的武科進士上了這會武宴來,莫不是哪位朝中大員的親戚?”
蕭遙悻悻回道:
“晚輩殿試落榜,是一前輩帶我進來。”
殷野翁笑了一笑不再接話。
章垂拱又帶著蕭遙向張歸陵敬酒。
張歸陵喝了酒,卻像是不認識蕭遙一般,淡淡回道:
“我不收徒弟,你倆回去罷?!?p> 章垂拱自討沒趣,拿著酒杯去往別桌。
蕭遙有些不解,為何張歸陵對他冷眼相對,便說道:
“看前輩喜歡喝酒,晚輩只陪喝不拜師?!?p> 張歸陵點點頭,笑道:
“既然不拜師,坐下陪我好好喝點?!?p> 坐下后,蕭遙連番敬酒,張歸陵照單全收,不過一會便醉意萌生。
這張歸陵也是,跑來會武宴既不收徒弟,又不與其他宗師寒暄,反而在這一個勁地喝酒,蕭遙直覺納悶。
二人又喝了一會,張歸陵朝蕭遙說道:
“我?guī)土四阋粋€忙,你在這陪我喝了兩杯,算是扯平?!?p> “幫忙?”
“我?guī)湍憬馊チ税拙硭雷?,但你今日陪我喝酒卻是又要惹上死罪,不是扯平了么?”
“啥?”
張歸陵嫌會武宴人多嘴雜并不愿過多解釋,原來他昨日夜訪都知監(jiān),雖未見到想見之人,卻是恰好看到刑部呈給寧煬批閱的奏章,翻閱一番后撕去關(guān)鍵一頁。
而這一頁,寫著蕭遙殿試白卷大不敬之罪。
日后刑部收到批回奏章,必然以為是寧煬刻意免去蕭遙罪責(zé),也不會反復(fù)追究。
不過九曲劍陣況且被張歸陵視若無物,這皇宮盜卷在他眼里更不過是舉手之勞,實在沒必要刻意顯擺,只是笑了一笑淡淡說道:
張歸陵笑了一笑,說道:
“過幾天你就知道了?!?p> 隨后,張歸陵又說道:
“你和我那好徒兒性格相近,只可惜···”
“好徒兒?張雨辰?”
“怎么你認得我徒兒?我這徒兒算得上是武學(xué)奇才,可偏偏因為我和神女山夏侯神女的瓜葛,被下了九尸腦魂丹,自此患上腦毒折劍不知去向?!?p> 前有余節(jié)庵后有張雨辰,蕭遙已在心里七分認定張歸陵徒弟,便是自己發(fā)小張雨辰。
但張雨辰來此是否失憶蕭遙尚不得而知,且他覺得此時解釋起來太過麻煩,只能附和說道:
“我只是聽說過前輩徒兒,并不認識,但聽前輩這么說,也感同身受頗感惋惜,只是我沒他這般好運氣,能被前輩這樣的絕世高手收作徒弟?!?p> 紫霄樓上,一年輕太監(jiān)看到張歸陵,輕皺眉頭。
太監(jiān)名叫夏侯若離,長了一副桃眼紅唇白皙嬌嫩的面容,雖是個閹人卻毫無一點陰陽相間之感,若是脫下蟒袍說不定也是個活脫脫的美女。
夏侯若離自幼跟隨母親夏侯神女修行陰柔功夫,久而久之便長成了一副女人模樣,三年前其中得殿試進士,便干脆投身皇宮做了太監(jiān),如今已是身居都知監(jiān)掌印之位。
張歸陵看看紫霄樓,恰與夏侯若離對視一眼,輕蔑說道:
“好好的材料偏要去做朝廷鷹犬,今天為父就斷了你這份念想。”
說罷,張歸陵一聲輕喝,桌上木筷騰空而起,迅如閃電飛出恩榮樓,直沖紫霄樓而去。
若說是蓄意刺殺,場內(nèi)高手眾多且寧煬又有汪北斗和夏侯若離護衛(wèi)左右,張歸陵這木筷雖是凌厲卻只用了三成功力,根本傷不到寧煬分毫。
可天子面前敢出劍,縱是陸仙也膽寒,場內(nèi)一眾宗師盡皆駭然,可又猜不透張歸陵意欲何為,便紛紛袖手旁觀。
紫霄樓上寧煬看到異物飛來,略感詫異。
汪北斗認得出手之人是張歸陵,只是搶身護在寧煬身前,倒是一旁夏侯若離趕忙揮袖將木筷打飛。
一道閃電飛入杏林扎入假山石,所及之處登時土崩石裂,木筷卻是毫發(fā)無損。
“劍來!”
張歸陵閃身至樓下杏林,五指一張木筷登時脫石而出,便是一招“眠花醉柳”,只見木筷在空中肆意飛舞,氣息之強使得粗大杏樹猶如醉酒,站立不穩(wěn)不住來回搖擺。
與此同時,夏侯若離飛身下樓,一揮袖便是一株飛燕草拔地而出騰入手中。
隨后夏侯若離立于杏樹之上,以花枝作劍身形四處騰挪,似是天女起舞,又如同入海蛟龍,正是《鸑鷟》“婉若游龍”一式。
兩人在杏林你來我往,一個是醉劍狂歌,一個是仙女曼舞,仔細看來竟有異曲同工之妙。
片刻過后,夏侯若離發(fā)覺張歸陵不但刻意收著劍氣,而且所用招式處處克制自己卻又留有余手,不由暗暗吃驚,納悶道:
“你···”
張歸陵登時收手,皺眉問道:
“你母親可曾給你說過我是誰?”
夏侯神女從未對夏侯若離說起過身世,而張歸陵突然這么一問,惹得夏侯若離沉默不語。
可張歸陵在杏園宴上造次,身為都知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夏侯若離不能輸了氣勢,隨即大喝一聲,飛入空中,打出一招“皎月舒光”。
無數(shù)飛燕草從夏侯若離袖中飛出,猶如七彩長虹如夢如幻,張歸陵不慌不忙,使出“醉漢戲伶”,木筷護身兜了一圈又一圈,竟是讓飛燕草近身不得。
而后,張歸陵使出“醉仙望月”,長劍高指肆意揮舞,似是青蓮居士手執(zhí)長筆對月?lián)]毫,輕松擋掉飛燕草。
二人又斗了幾個回合,夏侯若離修為不及張歸陵,只好拼盡全力使出鸑鷟十三式中最強一式“朝云暮雨”。
無數(shù)飛燕草從四面八方一齊攻來,猶如七彩長虹,勢不可擋。
見夏侯若離使出大招,張歸陵直接使出“浩然正氣”,杏林中瞬間劍氣縱橫,似是長虹交錯,煞是好看。
夏侯若離被逼無奈,使出“神女賦”,腰間細鈴發(fā)出一陣詭異聲音,恩榮樓上眾位宗師雖是無恙,蕭遙和章垂拱二人卻是頭昏欲裂。
看來此招威力雖強,卻是得修為壓制,面對張歸陵毫無用處。
張歸陵輕嘆一聲,頗有些恨鐵不成鋼意味,木筷似風(fēng)中飛葉飄逸凌厲,剎那間一筷化千筷,便是劍雨如瀑。
金杏林氣流涌動,天雷陣陣。
眼看劍雷及身,夏侯若離避無可避,正要強行運氣硬吃,卻不料萬千劍雷轉(zhuǎn)而奔向紫霄樓。
“轟”地一聲,一道天雷打向紫霄樓,丈寬白堅木柱硬過精鐵,卻被攔腰劈斷。
“放肆!”
汪北斗一聲怒喝,拔刀擋下傾倒大柱。
說來奇怪,汪北斗明明可以輕松接下大柱,卻又故意將大柱朝著會武宴方向拍去。
寧煬眉頭輕皺,朝汪北斗不悅問道:
“此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