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下筆有神

　　一回到衙門，許城就立馬緊閉房門，坐回案桌前，摸出了抽屜中卷起的畫卷，提起桌邊的狼毫。

　　見著身邊沒現(xiàn)成的墨，許城也沒那耐心去慢慢磨，索性就把那筆尖放嘴中抿了抿，舌尖都被墨汁暈黑，鎮(zhèn)紙砸在畫上，許城微微呼氣。

　　體內(nèi)那股精純之氣順著手臂流于筆尖，連筆上的黑墨都染成金色，一筆點在方相氏眼眸中，一點靈光流轉(zhuǎn)，霎時遍布整幅畫卷。

　　金光流轉(zhuǎn)，黑白的畫作竟有了十分顏色，身披熊皮，面生四目，赤發(fā)披散，作怒目圓瞪之像，許城不由得站了起來，被這氣勢震懾。

　　一時有怒風(fēng)呼號，從窗戶吹進廊屋，吹得紙卷滿天飛，彩畫呼呼響，許城只覺得那畫上方相氏隨風(fēng)而起，作巨人姿態(tài)，看了自己一眼，又匯作一點靈光，往他額頭沖去。

　　炫目的光芒占據(jù)了許城的視線，再睜開眼時，狂風(fēng)驟停，畫卷上的人物也消失不見，許城后退一步，癱坐到了椅子上，喘著粗氣。

　　在沉入識海中，《知妖書》里繪著方相氏的圖畫已經(jīng)不見了，反倒是方相氏的模樣出現(xiàn)在了知妖書外，圍繞著這本神秘莫測的知妖書慢悠悠的轉(zhuǎn)圈。

　　“這是······成功了？”

　　這幅神異的景象許城可從來沒見過，一時間不由得發(fā)笑，種種滋味交雜在心間，可沒等他好好研究這畫出來的方相氏，緊閉的房門便被猛地推開。

　　“許城，剛剛外面起風(fēng)了，很大。”

　　進來的是宋慈，剛從驗尸房回來，許城強裝鎮(zhèn)定，點了點頭，看了眼狼藉的仵作行：“大風(fēng)吹進屋里，把卷宗弄得亂七八糟的，也得快些整理才是?！?p>　　宋慈搖了搖頭，有些奇怪的說到：“剛剛那風(fēng)我感覺不大尋常，吹在身上倒沒有陰冷的感覺，反倒有些和煦，也是件怪事?！?p>　　說罷，又自嘲的搖了搖頭：“這又怎么可能，估計是錯覺吧，也是那邪門的尸體看的久了，許城，一會兒無事的話再去驗尸房看看如何？”

　　宋慈頓了頓：“你的年紀雖小，但眼光確實獨一檔，實打?qū)嵉?，也許你再看看能看出些不一樣的?！?p>　　許城雖然今年剛過十八，但前世帶過來的醫(yī)學(xué)經(jīng)驗放在這落后的古代不知超前了多少，也不虧宋慈如此信任許城，敢說他能看出些不一樣的東西。

　　可許城現(xiàn)在腦子里只有那畫出來的方相氏，連著滿屋狼藉也沒心思整理，連忙擺了擺手，一副“十動然拒”的表情。

　　“宋大哥，我家里有人送信給我，有些急事要回去處理一下，那驗尸之事，不如明天再說？”

　　聽見這話，宋慈有些哭笑不得：“你小子，想翹班就直說，孤家寡人的誰給你送的······”

　　話還不曾落地，就見許城好似一陣風(fēng)就竄出了門外，看的宋慈一愣，半晌才回過神，暗自念叨。

　　“這小子，什么時候能跑的這么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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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已是臨近黃昏，許城翹了仵作行的差事，揣著兜里的錢袋，晃悠悠的走在街邊。

　　他還不打算回家去，甚至說今晚都不打算回去，家中女鬼兇猛，他現(xiàn)在對于畫出來的方相氏也只是略知一二，現(xiàn)在回去：“沒有十分把握。”

　　許城不知道那紅衣女鬼發(fā)現(xiàn)了自己能看見后會做出什么，前世今生，各種話本里像這種觸怒妖邪的下場都不大好。

　　他不敢拿自己小命去賭。

　　說到底，許城他也不過是懷著種小市民心態(tài)在活，費盡心思畫這方相氏也只是為了驅(qū)鬼。

　　“今兒先在旅店過上一夜吧，等把這方相氏琢磨透了再回去，到時候那什么女鬼，還不是手到擒來。”

　　打定主意，許城索性在街上尋了處熟悉的店家，那店家專門接些衙門中人，安水縣沒有驛站，便讓這旅店老板尋了便宜。

　　“喲，許爺？今兒是要預(yù)定哪晚的上房？哪位官爺要住？上流中流下流啊？小的好安排好伙食，還有其他的······”

　　那店家小老頭猥瑣的笑了笑，許城當然知道這里邊的齷齪，暗啐了口這老頭：“我看你倒挺下流的，今兒我要住上一宿，替我安排一下。”

　　說罷，也不樂意付上錢財，這老頭每次向衙門討要的錢資不知賺了多少，許城今兒便想做一做這地主惡霸，刮一刮民脂。

　　仵作也是衙門的人，老頭嘀咕了一聲惹不起，便繼續(xù)張羅他的小店了。

　　許城進了上房，卸去雜物，坐上了椅子，點根廉價的熏香，便按著那些道士和尚常用的姿勢抱起座來。

　　這也是他長年尋仙問道的結(jié)果，打著座，確實更容易靜下心，沉入識海中，不被外物所擾。

　　許城心神浸入識海，知妖書中有訊息慢慢的傳來，是與畫出來的仙神溝通的方法，許城照著知妖書所透露的消息，緩緩地把注意力投入到了那方相氏的畫像上。

　　不知過了多久，許城只聽一道厚重的聲音響起：“凡人，醒來！”

　　聲音宛若驚雷，在許城耳邊炸響，把他從靜心的狀態(tài)中喚醒，睜開眼，那傳說中四目的捉妖天神正閃爍著金光站在他的身邊。

　　身形虛幻，卻有著神圣不可侵犯的凜然，燭光搖曳，隨著方相氏的出現(xiàn)，連著身邊的陰冷氣息也退卻了幾分。

　　許城有些訝然的看著這方相氏，他高大的身形站在窗邊，許城好像想到了什么，趕忙起身，想要把窗戶拉上。

　　方相卻好像看出了他的疑慮，笑了笑：“肉眼凡胎不可視，你且放心吧，這世間，恐怕只有拿著知妖書的你才能看見我等?！?p>　　許城松了口氣，雖然對方相口中的等有些好奇，但想了想，還是決定問些比較實際的。

　　《知妖書》上所言，雖然畫出來的仙神對于自己態(tài)度不盡相同，但基本上都會聽命于自己，許城對著這看起來高傲萬分的捉妖大神語氣軟了幾分。

　　“方相大神，其實在下召喚你來，是因為在下家中寄宿了一只兇鬼，意欲害人性命?！?p>　　許城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把事情描繪的嚴重些，簡單的提了一遍那女鬼，語氣一頓，再度開口：“在下想借助方相大神之力，驅(qū)逐妖邪?！?p>　　方相聞言，反倒哈哈大笑了起來：“本尊乃上古大神，小子你喚我出來竟然只是為了這小小紅衣女妖，殺雞蔫用牛刀乎？”

　　說罷，又笑著搖了搖頭：“可惜，此事，本尊無法幫你，至少現(xiàn)在不行?！?p>　　許城聽見前一句話還喜笑顏開，但馬上就垮起個批臉，一副遭受欺騙的模樣。

　　“大神此話何意？既然是上古大神，那又怎么會無法幫在下驅(qū)逐女鬼？”

　　方相也不氣，直截了當?shù)恼f：“你本身無法力，本尊無法降神與你，又談何幫助你呢？”

　　“若是你招來鐘馗，亦或是燕赤霞之流，非天上神尊，現(xiàn)在就能直接幫你擒了女鬼，但本尊不行?！狈较嘀噶酥缸约海种噶酥冈S城：“你太弱，本尊太強，乃是天上神尊，不可妄動凡俗，只能借助降神來助你。”

　　聞言，許城臉好像吃了屎一般難看，感情還是自己畫錯了，直接畫個鐘馗之類的問題立馬解決，非要找個上古大神。

　　一時間，不由得唉聲嘆氣，但方相笑瞇瞇的看著許城，話鋒再轉(zhuǎn)。

　　“不過，本尊有法子讓你修行，如此一來，不過三四天的工夫，你也能撐住本尊降神一瞬吧?！?p>　　“一瞬時間，區(qū)區(qū)女鬼也足以滅之。”

　　許城聞言，眼睛再度亮了起來，這心境一起一落，好像坐過山車，刺激極了，方相走到窗邊，看向已經(jīng)昏暗下來的天空，點了點頭。

　　“今夜天色甚好，擇日不如撞日，就在今日，本尊教你修行之法?！?p>　　修行！

　　許城不由得喘起粗氣，他追求了這么久的東西，現(xiàn)在就擺在他面前，他幾乎激動地要暈厥過去。

　　“你先去吃些五谷俗物，凡俗修行講的是心神合一，你今日估計耗費了大量心神，現(xiàn)在有些萎靡，等調(diào)養(yǎng)好氣息再說。”

　　許城趕忙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