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鬼嚇人
安水縣,晨色微曦。
許城從夢中驚醒,滿面冷汗。不知為何,只覺得身子冰涼,有股沉重的壓力壓在他身上,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躺在床上怔怔的看著房梁,直到幾滴涼水打在眼皮上,才緩緩地回過神來,掀開了潮濕的被褥。
屋漏偏逢連夜雨。
昨晚暴雨狂風(fēng),把他家臥室的瓦給掀了幾塊,大雨如注,全澆他身上。
“起的好早?!?p> 一道溫婉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關(guān)切,同聲音一同傳來的,還有一只裹著紅衣的娟娟素手,拿著塊熱氣騰騰的毛巾。
但許城見此,已是冰涼的四肢又更加僵硬,許是不經(jīng)意般抬起頭,看向出聲的紅衣娘子方向。
“阿城,快些把身子擦了,要不然感了風(fēng)寒,又是些許花銷。”
裝作視而不見的樣子,許城面無表情的略過紅衣女子,自己尋了個木盆,拾了柴火燒起火來,待水開了他已經(jīng)洗漱得當(dāng),拿熱水擦了擦身子。
再回頭看那紅衣娘子方向,已是不見了。
許家小院不大,三座屋子,許城出了臥房,收拾了一下昨晚被大風(fēng)刮得亂七八糟的院子,他不養(yǎng)家畜,唯一種的一兩塊田地也被壓得稀爛。
他心疼的倒抽了口氣,但時間已經(jīng)來不及細細收拾,他也是有差事在身。許城深吸了口氣,板著個臉進了另一間屋子。
如他所料,那位美艷的紅衣娘子正坐在桌邊,桌子上正是熱氣騰騰的飯菜,看見許城進來了有些欣喜。
“阿城,我已經(jīng)備好飯食了,快些坐下吃吧?!?p> 但許城僵硬著臉,好似沒聽到般,擦肩而過,從灶子里摸了塊玉米饃饃,叼在嘴里,取了掛在門框上的工具包就要出門。
紅衣娘子目光黯淡,低著頭,泫然欲泣的模樣,就在許城腳邁出門的那一刻,她的聲音幽幽的響起。
“阿城,似乎不喜歡阿姐呢,在家里都不跟阿姐說話?!?p> 許城腳跟子一頓,紅衣娘子下垂的眼眸瞥見了這一腳,開始咯吱咯吱的輕笑了起來,笑的許城冷汗直冒,只感覺剛擦干的身子又濕潤了起來。
微微喘著粗氣,許城快步走出院子,回頭一眼,正看見紅衣娘子正站在院子中央,美艷的面貌如風(fēng)化般剝落,藏在下面的,則是布滿裂口的面龐。
有些俏皮的歪著腦袋,臉上無數(shù)張嘴巴一張一合。
“阿城,可以看見阿姐,對吧?”
許城立馬合上柴扉,他面色驚恐,有些慌不擇路似的跑在濕滑的黃泥路上,水洼被踩的濺起,直到跑到了小路盡頭,他才敢停下微微歇息。
許家小院不大,三座屋子,卻只有許城一個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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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不過太陽初升,雖說已有走卒私販上工,但街道上還大都是冷冷清清。
許城背著小小的工具包,剛換的里衫已經(jīng)有些濕涼,喘了口氣粗氣,有些驚魂未定的開口:“那女鬼是越來越難壓住了,這樣下去我早晚有一天小命不保啊?!?p> 此方世界在許城的認知中,是沒有仙神妖魔一類的,雖說他打破了胎中迷障,獲取了前世記憶,頗具心思的求仙問道,但還是一無所獲。
哪怕是鬼,長這么大也就見到那紅衣女鬼一個,自稱是自己的阿姐,但許城記得明明白白,許家就他一個獨苗苗,上到祖宗十八代,代代單傳,在這種物質(zhì)匱乏的古代,許城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家長輩那話兒有點毛病。
不然怎么會整天和老婆同床共枕也只有一個。
這個阿姐是從何而來便是不得而知了,說要驅(qū)趕或是鎮(zhèn)壓,許城也并非沒有試過,請來的不管是游方道士,還是得道高僧,在許城看來皆是裝神弄鬼。
恐怕連紅衣女鬼都看不見是什么樣子,將其描述為兇狠的夜叉,數(shù)丈之高,擇人而噬。
想到這里,許城越發(fā)煩躁,那紅衣女鬼如今知道了自己能看見她,之后的日子恐怕更不好過,駐足在街頭,思來想去,也毫無對策。
“可惡,若是能把方相氏畫出來,這紅衣女鬼也不過爾爾?!?p> 言談至此,許城腦海中漸漸浮現(xiàn)出一本藍封古書,簡樸浩大,上面用黑墨提字《知妖書》。
隨著許城心念微動,古書翻動,慢慢的停在了一張書頁上,上面繪制著一個披著熊皮的男人,衣著華貴,玄衣朱裳,執(zhí)戈揚盾,面上生黃金四目。
而這方相氏,正是許城前世是神話中的捉鬼仙神。
這知妖圖待在他腦海中已經(jīng)有十幾年,自他小時候見過了紅衣女鬼,這知妖書便出現(xiàn)在他腦海中,數(shù)年來許城遍尋知妖書,最終找到了方相這位捉鬼仙神。
許城冥冥之中有股預(yù)感,只要自己能繪制出方相,就可以控制仙神驅(qū)鬼,可惜的是長這么大,他試著描繪過無數(shù)次,可到頭來還是有形無神,廢紙一張。
差了那一記點睛之筆。
許城搖了搖頭,把這股念頭收進腦海中,鬼知道那點睛一筆究竟什么時候才能畫出來,遠水救不了近火。
撥開紛亂思緒,許城快步走到安水縣衙門處,他憑借前世學(xué)醫(yī)記憶,也謀得了一份仵作的差事,安水縣小,這仵作自然沒什么活。
所以許城每日來這安水衙門不過混混日子,點個卯,也樂得清閑。
守門的捕快看見許城來了,提前把細毫舔舔墨,遞給許城。
“許爺,今兒這么早?!?p> 許城本來也不想這么早來,但想起家中作妖的鬼,不由得臉色有些難看,在名冊上寫下大名,打了聲招呼,便往仵作辦公的府邸而去。
他今兒來的的確早,仵作行中一人未到,除去他以外,行中還有另外兩名仵作,和一位坐婆。
坐在自己位置上,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工具包,細細的擦拭了一番后,先前在路上那紛雜的思緒又涌了上來。
家中女鬼,遲遲無法完成的畫卷,許城長長的吁了口氣,頭疼的扶了扶額頭,在案桌上提起兼毫,磨了墨,取了張泛黃的宣紙鋪開。
他想再試一次畫出方相,幾筆落下,便有了骨,隨后筆墨飛濺,不過半柱香的功夫,一個披著熊皮的仙神便被繪制出來。
并非是他畫技多么高超,實在是這方相已經(jīng)是畫過了千遍萬遍,爛熟于心,不知何時到來的同僚也站在桌旁,鼓掌贊嘆。
“宋兄,今天這么早來了?!?p> 身穿青色布衣的男人笑了笑,嘆了一聲:“許賢弟這一手神仙畫當(dāng)真是出神,為兄還未看見全貌便不由自主的出了聲,叨擾賢弟了?!?p> 許城搖了搖頭:“無妨,也就只剩點上眼睛,不過數(shù)息功夫。”
說罷,他就要提筆點睛,但就是筆尖將觸之時,仵作行的大門卻被猛地推開。
安水縣的捕頭急匆匆的進了門,指著許城和布衣男人。
“許城,宋慈,快跟我走?!?p> ——————————
方相氏:
古代官名,后化為捉鬼之神。《周禮》記載方相氏蒙熊皮,黃金四目,玄衣朱裳,執(zhí)戈揚盾?!队详栯s俎》中記載四目的叫做方相,兩目的叫做僛(魌頭)。
在秘藏經(jīng)中,方相作為一種鎮(zhèn)墓明器用五彩扎起,有四眼,手拿杶杈,放在天子\親王\公侯卿相墓墓道中。與觀風(fēng)鳥并列。
名字或為罔象音變。后世演變成開路神,墓葬時作為紙扎人出現(xiàn)。
文中的方相為捉鬼之神。
寒夜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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