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以為隨手一拽便能輕易取下這骷髏攥著的玉片。
然而少年卻無語的發(fā)現(xiàn),這天人的手骨強(qiáng)度簡直就是變態(tài)!
常人肢體身死而僵最多也就能和石塊碰碰。
這天人連血肉經(jīng)絡(luò)都沒了,猶自渾然一體,就像那金鐵熱汁澆模而成,連塊小指上蜷著的指甲蓋大小的骨節(jié)他都扣了半天,愣是紋絲不動。
這可咋整?
瞥了一眼在一旁等著看笑話的某只無良猴子,這貨顯然是不可能出手相助的,不拍著手、蹦跳著,一套嘲諷三連就不錯了,幫忙,不存在的!
那還是得靠自己。
可他又沒死猴子那身蠻力,怎樣才能……對了,咱不是還有神兵利器嘛!
人不行,劍來湊啊!
無塵一拍腦袋,頓時底氣就上來了。得意洋洋朝那死猴子一對視,眸子里盡是‘一旁呆著去,瞪大眼睛,看好老子表演!’那個意味。
小灰也仿佛真讀懂了某人的眼神,當(dāng)即咧著嘴不屑。
哼!
無塵也不和這貨一般見識,取出了褐石短劍,雙腳踩上蓮臺,肩膀都快靠到那骨架胸腔了,視若無睹。就這么將劍尖往那小拇指指縫這么一插,特意避開攥著的玉片,抵著掌心骨往外,使勁一掘!
下一秒,
我擦!咋沒反應(yīng)???!
無塵狐疑的將這石劍拿到眼前左瞧右瞧。
不應(yīng)該呀,這玩意連個天人都能搞死,擺弄個天人骨架還不手到擒來?
他隨即便聽到了某只死猴子捂著嘴‘咔咔咔’的怪笑聲。
我忍!
不行,再試一遍,肯定是自己打開的方式不對!
這一回他蹲了下來,胸膛都快墊到那骨架盤著的雙腿了,視若……額,其實這骨頭架就沒被無塵正眼瞧過,畢竟死人哪有發(fā)財重要?
更何況現(xiàn)在可是事關(guān)無塵這個主人在死猴子面前如何掙回顏面的要緊時刻。
尸骸?滾一邊去!
無塵小心翼翼的將石劍劍尖,捅進(jìn)了握成拳的食指和中指間的豁口,也不敢戳太深,生怕磕碰了那寶貝,又是用力一撬!
下一秒,
擦!還沒反應(yīng)?
邪了門了?
難道我這打開方式還不對?
這時一旁的死猴子更讓人惱火了。
就見它捧腹大笑,滿地打著滾兒,時不時還用小拳頭咚咚錘地。
哼,老子就不信了!
還能讓你這小畜生看扁不成?
無塵那個氣呀,也不管會不會搞壞這玉片了,
反正是天人的寶貝,耐X!
他一再告誡自己,
你就是太善良了,別老想著尊重遺體啥的,婦人之仁!
哼!看老子不把你這破指骨給卸下來!
在一言不合就開莽的理論指導(dǎo)下,無塵直接從大拇指扣著的一端往下捅,直到劍尖死死卡在了無名指的指骨末梢,難以寸進(jìn),那粗糙的劍身就緊貼著玉片。
然后他雙腿在蓮臺上岔開,腰腹下沉,身子往右一側(cè),反手橫握著那石劍劍柄,朝著指骨與掌骨的關(guān)節(jié)接口,咬牙就是一斬!
下一秒,一道褐芒便隨錚的一聲金鐵嗡鳴,自那短劍刃上噴薄而出,如光如焰,剎那間將那指骨連同右臂半截斬為齏粉,化作一波波弧形劍氣,轟轟隆震蕩開!
飛出丈余,便自那橫斬而出的劍氣波中凝出一塊塊尖利碎巖,連綿成峰,又如石海浪濤,洶涌翻騰,朝著天人骸骨右前方的洞壁撲去!
“砰!砰!砰!”
一聲聲巨響伴著比之剛才死猴子引起的還要猛烈的晃動連綿不絕。
無塵都差點被從那蓮臺上甩下,死死抱著天人的肩骨才穩(wěn)住了身形。小灰在旁卻是齜牙咧嘴的怒吼,跳著腳,似乎在譴責(zé)某人的莽夫行為。
好一陣子才算停下。
等到無塵定睛往那劍氣斬去的方向張望時,才瞠目結(jié)舌的發(fā)現(xiàn),那邊整片洞壁都被磊起的碎巖所掩埋了,連同一排排四通八達(dá)的血管通道。
一座直塞洞頂?shù)氖酵回5臋M在了眼前,不過二三丈!
少年難以置信的眨了幾下眼,就這么脫了臼似的大張著嘴,將那褐石短劍舉到了眼前,怔怔出神。
一劍,就這么一劍?都快把這地兒給揚嘍?!
這也太夸張了吧!
可剛才自己那兩下咋沒啥反應(yīng)呢?
難道還有蓄力設(shè)定,
一劍、兩劍不動,第三劍才發(fā)威?
這也太扯了!
還是說力道不同?
也不對啊,剛才那兩下也是使足勁的呀?絕不至于差太多。
可是……
無塵絞盡腦汁的想搞懂這褐石短劍的機(jī)制,皺眉了半天也沒啥頭緒。
就在這時,骨架后頭完好的洞壁血管深處,回蕩出了一道道金鐵交擊的鐺鐺脆響,以及幾聲中氣十足的暴喝。
有人在這大鯤腹內(nèi)打起來了?
難道是那道赤芒和仙女姐姐!
還是有其他仙人?
不行,我得去瞧瞧!
姜云大叔可教過自己‘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報之?!?p> 更何況,這可是救命之恩!
無塵主意一定,也沒心思再想這石劍如何了,包了段刃、露個柄還往那腰間一別。低頭就去捉那五指盡斷的左掌心骨上,那塊赤紅玉片。
然而在他伸手的剎那,卻驚訝的瞧見,那石劍斬過的指骨切口處正冒著一縷縷紅煙。
而切口往下的骨面,原本晶瑩如琉璃的光彩漸漸暗沉。
整個掌心連同小臂都化為了凝膠狀,溶解、潰爛、滾落著,如塵染般朝天人骸骨周身迅速蔓延,同時噴出大量赤紅蒸汽。
無塵趕忙在那掌骨完全消融前拿到了玉片,攥緊了。
還沒等他從這血肉蓮臺跳下,不過二三息,整具骸骨溶解殆盡,崩塌著化為了一大蓬赤紅蒸汽,往上升騰,竟朝自己頭頂洶涌裹來!
沒有絲毫反應(yīng)時間,少年眼前一片赤紅。
與此同時,大量蒸汽逮著鬼面?zhèn)群蟮臍饪拙屯镢@。一波波的灌進(jìn)了鼻腔,和那因為恐懼而微張的嘴巴,整個人頓時飄飄欲仙,往后一倒,人事不知。
許久,無塵才在臉頰一片濕黏黏的觸覺中清醒。
睜開眼來便與一雙灰濁小眼隔空對上,那流掛鼻涕、伸著長舌、滿是泥垢的發(fā)光猴臉就在他眼門前!
“死猴子,你干嘛!”
趕緊一把推開這貨,無塵蹭的起身,厭惡的往臉上一抹,才驚恐的發(fā)現(xiàn),他的鬼面不見了!
而且周圍一片暗淡,
唯有小灰手中,不知何時摸去的一根夜明燭,幽幽曳曳。
借著燭光能依稀看清,眼前右手的皮手套上,竟然涂滿了黑灰色的淤泥。
難道又是這死猴子搞的?
好惡心。
這到底怎么回事?
少年一把搶過那長燭,慌忙打量四周,很快就在自己腳邊發(fā)現(xiàn)了鬼面和玉片。
而那座位于空洞中心的血肉蓮臺此刻已消失無蹤了,連同那具赤光輝煌的天人骸骨,以及上下十?dāng)?shù)根細(xì)小血管,一點殘渣都沒留下。
剛才的赤紅蒸汽也散盡了,只能微微嗅到空氣中尚余一絲芬芳。
如果不是那把古怪的石劍還別在腰間,那塊玉片再次攥回了掌中,他此刻恐怕會忍不住懷疑,之前種種盡是幻夢!
扯著斗篷內(nèi)襯將臉上、手套上的怪異淤泥擦了個干凈,這才重新戴上鬼面。也不知在他失去意識的這段時間,有沒有塵毒趁機(jī)滲入皮膚和氣管?
唉,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搖了搖頭,無塵對著燭光仔細(xì)打量起了那塊玉片。
這玉片只比他小拇指長些,寬度也不過兩個指節(jié)。通體赤紅,卻沒有天人骸骨那般晶瑩透亮,里頭還蕩著絲絲縷縷、淡金色的霧氣。
聚則如殘云,散則似筋絡(luò),飄逸、深邃。
也不知道這寶貝是干啥用的?
竟能和那極品赤靈石一起被這天人至死都攥在手里。
算了,先踹起來,還是去瞧瞧那打斗要緊。
這都不知耽誤多久了,萬一那仙女姐姐……
無塵心頭一陣擔(dān)憂。
他解開了右腳綁繩,將那玉片塞進(jìn)皮靴藏好,這才沒好氣的朝小灰一哼哼,道:“還不趕快帶路,死猴子,赤靈石那事還沒了呢,就看你接下來的表現(xiàn)了!”
小灰對他張牙舞爪的,他也不理,只冷冷一瞪。
咋的?
犯了錯還有理了!
瞧見自己這么強(qiáng)勢,死猴子也慫了,乖乖的往那洞壁湊著耳朵,很快便鉆進(jìn)了一處血管。
無塵也收拾收拾,緊隨其后。
一人一猴在分叉繁多的血管通道里徐徐下行,中途又聽見了幾次打斗的回聲。
直到死猴子在一處血管壁前突然停下,一爪破開血肉往前挖去,很快便跟著爬進(jìn)了一段似乎是大鯤腸道的,一圈圈環(huán)形黏膜構(gòu)成的通路。
又走了一小段,最終來到了一個足有二三十丈見方的開闊空洞,天頂極高。
這占地?fù)?jù)無塵揣測,應(yīng)該就是大鯤的胃袋了。
但卻沒見到灼人的刺鼻酸液,也沒有一塊塊惡臭的食物殘渣,有的只是光禿禿泥沼似的洞底,和那一片云遮霧繞中,一座古樸輝煌、遍體光明的朱紅大殿。
一到這,死猴子就不斷往那大殿指著,直叫喚。
似乎在告訴無塵,那打斗聲響就是從這大殿中傳來的。
這難道是那個天人的洞府?
仙女姐姐和那道赤芒就是為了它而來?
希望沒來遲了。
無塵將手搭在石劍柄上,吹滅了夜明燭,快步朝那殿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