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起身將滾燙的熱水倒入壺中,看著紫砂壺里不斷起伏著的細(xì)長葉片,將茶壺蓋緊。
“茶還要一會兒才能泡好,我們得等等?!?p> 男人故作輕松的說道,他的手杖正靠在吧臺旁邊,男人擰開一瓶黑色的酒瓶往自己的玻璃杯里倒了一杯,淡金色的液體與冰塊在玻璃杯中輕輕的碰撞著,直到沉穩(wěn)有力的手將杯子舉起。
“你還沒有成年,或者說你看上去不適合喝酒,我就不給你倒了?!?p> 雖然他說話的聲音很輕,但坐在吧臺另一側(cè)的白相還是能夠感覺到那種風(fēng)雨欲來的壓迫感,他就好像一條行駛在驚濤狂浪中的小船,掀起巨大海浪的風(fēng),沉重水幕組成的城墻幾乎在一瞬間重重的拍擊在小船上,堅固的木頭連片刻都沒有撐到就變成了碎片。
男人終于將目光從白相身上移開,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是在許樂身上。
相比起什么都不知道的學(xué)徒,還是從留在店里的主要負(fù)責(zé)人聊一聊比較好,畢竟……
他現(xiàn)在很生氣啊。
“許樂,”食指輕輕地敲擊著桌面,空氣忽地安靜了下來,只聽到茶壺里向外蒸騰的水蒸氣努力向外伸展著身軀,噗噗噗的,茶壺?zé)_了。
空氣似乎在一瞬間被抽離了,連剛剛響起的蒸汽聲都在一瞬消失了,只剩下男人敲擊的清脆響聲。
亞森·羅賓的目光終于和許樂的眼睛碰撞在了一起,那細(xì)小的瞳孔中猛然噴發(fā)的赤金色火焰是那么的醒目,往日慈祥的笑容也在這火焰下顯得僵硬與空洞。
“你到底照顧了什么?”
許樂沒有說話,他只是低下了頭,因為說什么都沒有用,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而且那飄渺的歌聲已然從他的腦海中響起,他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企圖讓自我掌控情緒,然而他失敗了,他的意識開始模糊,但羅賓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異常,又或者是有人故意阻止了他的發(fā)現(xiàn)。
“把頭抬起來,”男人的聲音漸漸變得尖銳,他的手指停止了敲擊,“看著我的眼睛!”
許樂只得將頭重新抬起,他注視男人的眼神有些躲閃,但不等許樂回應(yīng),羅賓的聲音就繼續(xù)在白相耳邊炸響,“記得我離開前怎么和你說的嗎?”
“照,照顧好黎黎和新人……可是我……我看到了……”
許樂這樣說著,下意識躲開了男人的注視,他不由得捂住自己的腦袋開始不受控制的發(fā)抖,就是這一個小小的動作讓男人沒有發(fā)現(xiàn)許樂逐漸失去控制而不斷擴(kuò)大的瞳孔。
“我知道,你一定是覺得是那個家伙的問題,對吧?”
“對!我承認(rèn),他的序列級別很高,起碼比你高,”羅賓的右手掌悄然握緊,重重地砸在桌子上,“然后呢!然后呢?我給你的東西呢?”
東西?什么東西?
從白相的視角看去,許樂的身體正在顫抖,他在害怕著什么,他的聲音開始出現(xiàn)斷續(xù)的語段,語調(diào)也不受控制的越來越尖銳,隨著那顫抖的反應(yīng)越來越激烈,緊繃的那根弦吧嗒一下斷了,呢喃的聲音驟然在他的耳邊響起,在一瞬間就吞沒了他的意識。
白相的腦海里突然就出現(xiàn)了一副畫面,他看到了,可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看到,那點灰色的印記追隨著許樂那滿是傷痕的身體。
他的意識在靈魂的海洋中游蕩,深邃的海水一層層將他的靈魂吞咽,萌芽自他的腦袋破殼,吸食著血液與腦汁的根莖大大方方的鉆出了皮膚的阻攔,撕裂的肌膚下已經(jīng)看不見血紅色的記號,那幾乎消失殆盡了,被那一個不知來歷的種子。
那顆種子突然開始顫動,細(xì)絲從種子里向外擠著,紅色的、黃色的神經(jīng)線在一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些綠色的根,它開始發(fā)芽,根莖向下扎根,根芽向外生長,僅僅是眨眼間那顆種子就變了模樣。
它的根莖向上沖去,花朵還未誕生就結(jié)下一點點的果實,隨后那些果實勻速著的變大,直到這個時候白相才看清了果實的模樣,那些果實的表面浮現(xiàn)的是一張張臉。
而在那些臉的背后,一只眼睛正在睜開!
不能看!不能看!
從未有過的危機(jī)感猛地涌上,白相已經(jīng)意識到了自己看見的東西不正常,但他所有試圖轉(zhuǎn)移視線的行為都無濟(jì)于事,為什么?
為什么?!
深邃的海水驟然襲來,白相眼前的光景被海水沖垮,冰涼的觸感席卷著他向著更深處沉去,一幅畫面閃回般從他的眼前掠過,那是……什么?
一個男人面無表情的撐開了自己的黑色雨傘,他正在將自己鮮血淋漓的手掌從“我”的身軀上拿起,天空中驟然打響的驚雷在這個片刻點活了他的情緒。
男人嘲弄般的笑著,那黑傘順著雨水的方向一轉(zhuǎn)就失去了畫面。
回響在白相耳邊的呢喃聲猛的變得響亮,呢喃聲中還夾雜著許樂瘋言瘋語的叫喊聲,聲音很快就變成他無法理解的聲音。
數(shù)十根樹根以凡人無法反應(yīng)的速度從許樂的身體里鉆出,樹枝上有人影在蠕動,利刃曾經(jīng)割下的臉皮正貼在怪物的軀殼上不斷地重復(fù)著一模一樣的話——
“我沒有!我,我沒有……沒有!”
“我放種子骨髓腦身體那里!你你你!不要!不要用那個東西靠近我,我不拿劍了,對,我不拿劍了!”
“哈哈~哈哈~我拿了!不不不!我不能拿!不能要那個東西!他們是誰?祟?我看見了!不!我不要看見看見看見看見!不要給我看??!我不看!”
“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
————
不好!
幾乎是在那呢喃聲響起的瞬間羅賓就動手了,好幾十道秘術(shù)被他施加在了許樂身上,柔色調(diào)的彩色光芒在霎那間就裝滿了房間,隨后黑色迅速取替了光芒,褐色的樹根從木板下不講道理的鉆出,迅速爬滿了墻壁,白相只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被其中一根樹根擊中了一樣重重的撞擊在了墻壁上,等他從深邃的海洋里回到現(xiàn)實的時候就看到自己身上多出的一個嵌套在身軀上的白色薄膜。
“這是……”
羅賓來不及和白相解釋,他只來得及拋下一個秘術(shù)用來保護(hù)自己的學(xué)徒。
“白相,你先在那里待著!”
男人舉起的手杖重重地敲擊在地面上,咚的一聲,那些攀巖在房間墻壁上的粗壯樹根劇烈晃動了起來,地面在這股晃動下也開始了搖動,白相剛剛站直的身體又因為一個重心不穩(wěn)摔在地板上。
“我早該想到的,是啊,我早該想到的……我不在的時候,你又怎么會放棄這么好的時機(jī)呢?”
你這個該死的家伙!
他的眼前不由得浮現(xiàn)出那個總喜歡撐著一把黑色雨傘的家伙,臉上帶著的詭異的、奇怪的笑容,但容不得他多想,羅賓將手杖橫擺在胸口,左手握住杖柄向外緩緩拉出,帶著點點寒芒的細(xì)劍劃破空氣,盤旋在許樂身軀上堅硬的樹根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劍鞭·十二歌?!?p> 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幕徹底看呆了白相,他還沒從剛剛的那段畫面中回神就看見了眼前發(fā)生的不可思議的一幕,羅賓先生手里那把細(xì)長的刺劍居然在眨眼間就變成了一根長鞭,柔軟卻又鋒利的刀片在空氣中不斷揮舞著,仿佛那一下下都是樂譜上飛舞著的音符,“指揮棒”敲擊著音符,地面的震動隨著一個個音符被奏響逐漸平靜,奇妙的是屋子居然沒有塌。
“協(xié)奏曲·劍歌,”刀片沿著半圓重重甩下,那長鞭宛若月亮般在高空中掛起,只剩下道道月光敲擊著封禁在樹根中的人影兒。
生命的力量在無止盡的催生著,無盡的樹根從地底下鉆出直撲向羅賓,只見他一個踏步躲開了撲擊,隨后他雙手的東西各自交換了一個位置,左手存放著仗劍的手杖就變成了一根趁手的棍子,右手仗劍變成的劍鞭正在天空中揮舞著。
“秘術(shù)·賢者的火焰(永恒之火)?!?p> 無形的領(lǐng)域在一霎間展開了,寬敞的空間像是被裝進(jìn)了一個狹窄的盒子里,隨著羅賓將手里的棍子向上舉起,金紅色的火焰從他的眼瞳中向外溢流著,像是流水般順著他的身軀朝上流去,劍鞭在火焰的炙烤下逐漸變細(xì),隱約間白相感覺到劍鞭的鞭身消失在了自己的感知里。
這是賢者特有的能力,極致的火焰會將一切邪惡瘋狂的東西燃燒殆盡,即便是使用者自身沾染了污染也會一并被焚燒。
那火焰自劍鞭上向下流動著,僅是眨個眼的功夫,劍鞭幻化出的劍刃風(fēng)暴已然帶起絲絲火星,那劍影落到樹根上頓時就燃燒了起來,兇猛的烈火在幾個眨眼間就覆蓋了整個房間——許樂豐收祭司的力量已經(jīng)催生了他身上所有的攻擊性種子!
轟隆——
耀眼的光芒自劍尖炸亮,在那充斥著白色光芒的世界里,男人甩了甩手里的劍鞭就重新變回了細(xì)長的仗劍,他用劍尖撥開從青年臉上鉆出的厚重樹根,終于在樹根中看見了那個他不想看到的東西,灰色的種子在樹根間的縫隙里逐漸長大,很快就結(jié)出了一個灰色的果實。
男人停下了動作,他深吸了一口氣,又深吸了一口氣,他平穩(wěn)的呼吸聲突然間就變得急促了起來,金色的火焰伴隨著劇烈呼吸聲順著他那失去知覺的眼眶流出,那火焰流動著,迅速包裹住了他的身軀,頭頂凝結(jié)成的火苗與覆蓋著烈焰的身軀輕易地撕碎了由他自己封印的空間。
隨著空間被打破,生命與邪惡交雜的氣息片刻間就引起了城市的警報聲,男人的身影在閃爍間就飛騰在了天空中,他拎起手中的仗劍向著遠(yuǎn)處一指,身體里猶如血液般流轉(zhuǎn)的金色烈焰強(qiáng)硬地撕開人類脆弱的身軀,隨后鉆出的是一個頂著黑色面具的火焰人。
【火魔】,賢者將自身火焰研究至極限的形態(tài),能夠?qū)⒆约恨D(zhuǎn)變?yōu)榫哂袠O強(qiáng)破壞性的火焰惡魔,掌控著極致的火焰控制能力與威能,在身體里猶如血液般的火焰熄滅前都不會解除狀態(tài)。
作為火魔,他金色火焰象征著憤怒,越是憤怒,火焰的溫度越是炙熱,火魔的面孔被一張黑色面具所阻擋,面具與他的臉徹底的融合了,即便是火魔死后面具也不會與他的臉分開。
火焰是火魔的力量源泉,這是星辰序列一路揭曉秘密、探尋秘密遭受的折磨所化身的憤怒,這股憤怒終于在賢者時轉(zhuǎn)化為了實質(zhì),也就是【火魔形態(tài)】。
“炙熱的火焰……這個溫度已經(jīng)比異能·太陽的基礎(chǔ)溫度還要高了吧!”
躺在地上的鶴成看著眼前發(fā)生的這一幕不由得驚呼出聲,他能夠感覺的到天空中那團(tuán)火焰的溫度已經(jīng)隱隱扭曲了空氣,仿佛空氣也被一同點燃了,他剛剛停下腳步就感覺到手臂上傳來的劇烈疼痛感,他下意識低頭一瞧,就看到自己空蕩蕩的衣袖與逐漸撕裂手臂上皮膚的金色火焰。
趕到現(xiàn)場的幾位異能者都能夠感覺到這股炙熱感,即便他們與天空中的那個男人保持不小的距離,然而這火焰像是心魔般從他們的心中向外灼燒著,沒堅持幾分鐘就出現(xiàn)了異能者自燃的事件。
這火焰無法用常規(guī)手段熄滅,澆上去的冷水只會讓它愈發(fā)壯大,想要讓它熄滅就必須離開那個火焰人的攻擊范圍!